第777章 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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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過殘垣,每一步都似踏在虛無之上,腳下的碎石隨著他的腳步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仿佛連大地也在哀鳴。劍柄上的雙印紋路愈發清晰,宛如兩條遊動的蛟龍,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光,鱗甲般的紋路間隱約有雷光遊走,仿佛封印著沉睡的雷霆。掌心傷口的咒文開始滲出暗金色的血珠,每一滴血珠滴落在地麵,都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濺起的塵埃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符文閃爍又湮滅,如同星辰在沙礫中短暫地綻放與消逝。
遠處天際,裂罅處殘留的幽冥之氣仍在翻湧,如一道猙獰的傷疤橫亙在蒼穹之上,邊緣處不斷滲出墨黑色的霧氣,所過之處,雲層如被腐蝕般潰散,露出下方荒涼的大地。他忽然停下腳步,劍尖指向虛空,喉間迸出一聲低喝:“以血為引,雙印封天!”話音未落,劍柄雙印驟然迸發出刺目紫光,與掌心咒文呼應,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衝天際。光柱所過之處,幽冥之氣如沸水遇冰,發出淒厲嘶吼,化作無數扭曲的鬼麵在光中掙紮,卻終究被緩緩壓回裂罅之中。裂罅邊緣的蒼穹發出劇烈的震顫,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痛苦地哀嚎。
可就在裂罅即將閉合之際,一道黑影自幽冥深處竄出,形如鬼魅,周身纏繞著猩紅的怨氣,所過之處,空氣發出焦灼的嗤響。黑影直撲他後心而來,速度之快,竟在空中留下數道殘影。他早有察覺,側身旋劍,劍光如月輪橫掃,將那黑影劈成兩半。然而兩半殘影竟又化作四道,從不同方向圍攻而來,每一道殘影都攜著幽冥的寒氣,令周圍溫度驟降。他冷笑一聲,劍鋒舞動更快,每一劍都裹挾著雙印之力,劍刃劃過之處,殘影觸之即散,卻又源源不斷重生,如附骨之疽。殘影的數量越來越多,將他團團圍困,四周的空氣被撕扯出尖銳的呼嘯聲,仿佛無數怨靈在嘶吼。
“原來如此……以裂罅為門,借幽冥之力不死不滅。”他劍勢忽收,淩空躍起,雙掌合十,掌心咒文光芒大盛,竟將周身殘影盡數吸向掌心。殘影掙紮扭曲,發出刺耳的尖嘯,卻如飛蛾撲火般被咒文吞噬殆盡。吞噬過程中,咒文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額間青筋暴起,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待最後一縷殘影消散,他再睜眼時,眸中已泛起淡紫色漩渦,仿佛能洞見幽冥之海的深處,漩渦中隱約浮現出無數破碎的畫麵:古老的祭壇、黑袍人影、被竊取的天道之力……
“此術需以天道之力為基,你借裂罅偷取的天道之力,我今日便盡數收回!”他雙手結印,劍指蒼穹,裂罅處突然傳來劇烈的震顫,原本被壓製的幽冥之氣竟倒卷而回,卻不再肆虐,而是如百川歸海般匯入他體內。他周身衣物無風自動,長發飄散如墨,劍柄雙印與掌心咒文同時爆發出璀璨金光,將最後一絲幽冥之氣徹底封印。封印完成的刹那,蒼穹傳來一聲轟鳴,裂罅邊緣的傷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雲層重新聚攏,遮住了那道猙獰的裂痕。
夕陽徹底沉落,夜幕降臨。天際最後一絲餘暉消失時,他單膝跪地,大口喘息,劍插在身側,劍柄雙印已黯淡如灰,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紋,仿佛經曆了千年的風霜。掌心咒文也隱入血肉,隻留下淺淺的疤痕,疤痕處仍滲出暗金色的血絲,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封印的代價。遠處裂罅已消失無蹤,唯餘幾顆星辰在夜空閃爍,仿佛天道重新閉合的傷口結痂後的疤痕。夜風拂過廢墟,卷起幾片焦黑的枯葉,卻在掠過他身旁時,奇跡般地繞開,似乎連風也畏懼他周身殘留的威壓。
“又暫時……結束了麽?”他苦笑一聲,聲音沙啞如生鏽的鐵器。緩緩起身時,腿部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令他踉蹌了一下。他伸手按了按仍在滲血的掌心,目光掃過四周殘垣,廢墟間,幾株野草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嫩綠的新芽正從碎石縫隙中頑強鑽出,葉片上還掛著未幹的露珠,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怔了怔,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也曾有人在這般廢墟中種下過一株草,那人曾說:“哪怕天塌地裂,總要有東西從裂縫裏長出來……”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眸中閃過一絲波動,卻又很快被疲憊掩蓋。
他踉蹌著走向遠方,身後殘垣間,一隻螢火蟲從草叢中升起,在黑暗中留下一道微弱的光痕。遠處山脈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山巔之上,似有幽藍的光點閃爍,仿佛在無聲地召喚。他腳步微頓,握劍的手緊了緊,掌心疤痕處的刺痛突然加劇,如一道灼燒的烙印。
夜風卷起他破損的衣角,露出腰間懸掛的半截青銅鈴鐺。鈴鐺表麵布滿裂痕,卻依舊在風中發出細碎的輕響,仿佛在應和著山巔那幽藍的光點。他抬頭望向山脈,瞳孔深處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芒,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三個月前,師父在茅草屋內咳血不止,將這把劍和鈴鐺交到他手中時,指尖顫抖著撫過鈴鐺裂痕,低語道:“這鈴鐺原是一整枚古器,被封印劈裂後隻剩半截……山中的秘密,唯有天命之人能解。”那沙啞的嗓音裹著未盡的遺憾,此刻卻如咒語般在心頭反複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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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詭異的嘶鳴,似獸吼又似嬰啼,聲浪震得碎石簌簌滾落。他猛地轉身,隻見殘垣後的陰影中,一雙猩紅的豎瞳緩緩亮起,如同兩盞浸血的燈籠。那未知生物的身形在黑暗中若隱若現,鱗片摩擦的沙沙聲令人毛骨悚然,腥臭的氣息已先於其身形撲麵而來。他握緊劍柄,劍身驟然泛起霜白的光暈,映出掌中疤痕扭曲的紋路——那是三日前與魔修廝殺時留下的,此刻卻像活過來般在皮膚下蠕動,滲出絲絲血珠,仿佛與黑影的凶煞之氣產生了共鳴。
“噌!”劍鳴破空,他主動撲向那團黑影。交鋒的瞬間,黑影利爪劃過劍身,竟濺起一串幽藍的火星,火星墜地之處,草木瞬間枯萎成灰。他借力後躍,後背緊貼殘垣,指間暗運靈力,劍身上的霜光驟然化作萬千冰晶激射而出。冰晶穿透黑影的瞬間,山巔的幽藍光芒突然暴漲,夜空中的雲層被映成詭異的紫紅色,翻滾如沸水,雷聲隱隱從雲深處傳來。
“原來如此……”他望著黑影消散後浮現的黑色符咒,喃喃自語。符咒中央的紋路與鈴鐺裂痕竟有七分相似,符文邊緣還纏繞著暗金色的血絲,仿佛某種活物在蠕動。就在此時,腰間鈴鐺的輕響陡然急促起來,仿佛在與山巔的光芒進行某種古老的對話。他咬破舌尖,將精血抹在劍刃上,霜白的劍光霎時轉為猩紅,映得他眼中金芒大盛,血脈中傳來一陣灼熱,仿佛有某種沉睡的力量正在蘇醒。
殘垣在震顫中轟然倒塌,碎石如雨墜落。他踏著碎石衝向山脈,每一步落下,掌中疤痕的灼燒感便加深一分,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山風裹挾著硫磺的氣息撲麵而來,風中夾雜著細碎的嗡鳴,像是無數蚊蟲振翅,又似萬千低語在耳邊呢喃。山巔的幽藍光芒已化作實體,凝成一道旋轉的光柱,直通天際。光柱中隱約可見人影浮動,那熟悉的青銅鈴鐺紋路在光影中若隱若現,而人影的輪廓……竟與師父臨終時的姿態有幾分相似。
他心跳驟然加快,腳下卻不敢停歇。忽聞身後傳來破空之聲,三道黑影自不同方向襲至,利爪撕裂空氣發出尖嘯。他旋身揮劍,猩紅劍光橫掃而出,將黑影逼退數丈。但黑影落地後竟分裂成更多小型身影,如黑霧般再度圍攏。他咬緊牙關,劍刃刺入地麵,周身靈力暴湧,霜紅交織的光芒自腳底蔓延,形成冰火交織的領域。黑影觸碰到領域的瞬間,或被凍成冰雕,或被灼燒成煙,卻在消散前發出淒厲嘶鳴,聲浪震得他耳膜滲血。
“鈴鐺……鈴鐺在指引方向!”他強忍眩暈,將目光重新投向光柱。腰間青銅鈴鐺的裂痕中,竟滲出縷縷金芒,與光柱遙相呼應。他猛然想起師父所言:“鈴鐺殘片能感應封印之眼……”莫非山巔的光柱,便是封印的核心?而此刻,光柱中的人影忽然抬手,指向他腰間鈴鐺,動作與師父臨終托付時的姿勢一模一樣。他瞳孔驟縮,腳下發力,如離弦之箭衝向山脈,身後黑影的追擊聲與鈴鐺的急鳴交織成一片混沌。
山巔近在眼前,光柱的光芒已刺得雙目生疼。他躍上最後一塊巨石,俯瞰腳下——光柱中央,一具青銅巨棺懸浮半空,棺身上刻滿與鈴鐺相同的裂痕紋路。棺蓋微微開啟,縫隙中溢出的藍光化作鎖鏈,將無數黑影困在其中掙紮。而師父的身影,正立於棺前,麵容卻與記憶中截然不同——那是一張布滿魔紋的臉,雙眼猩紅如血,嘴角勾起邪異的笑。
“天命之人,終於來了。”魔化的師父開口,聲音沙啞中帶著詭異的嘶啞,與曾經傳授劍訣時的溫和截然相反,“鈴鐺與封印,本該同歸於盡……但你來了,帶著完整的血脈。”話音未落,巨棺轟然開啟,藍光暴湧,將他籠罩其中。腰間鈴鐺炸裂成粉,金芒湧入他掌心疤痕,灼燒感化為劇痛,卻又在劇痛中,讓他看清了棺中之物——一截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劍,劍柄上刻著“弑天”二字,劍身纏繞著鎖鏈,鎖鏈的另一端,連著山脈深處無數哀嚎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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