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夏再度睜開眼睛時已經是豎琴之月25日深夜。
    周邊傳來輕柔的風，麵前篝火發出劈啪聲音照亮周邊，黎帆拿著儲備幹肉串成肉串放在篝火上麵進行簡單燒烤，塗上特製香料倒是意外有種好聞的肉香味。
    身邊是同樣發出喘息聲的卡蓮，她的睡顏很是安詳，大概是準備將這幾日的疲勞一次性在睡眠中處理掉，就算是烤肉香都沒能讓她醒來。
    過量使用靈力，魔力，體力導致她現在光是睜開眼睛都很是吃力，全身都傳來陣陣劇痛，稍微有個想活動的念頭都會引來神經層麵的反駁，現在的她不要說是戰鬥，光是存在本身就已經算是累贅的一種了。
    “真是讓人操心的大小姐，永遠都是那麽不成熟。”
    察覺到莎夏醒來的黎帆將手中剛剛烤好的肉串放到盤子中，從懷中拿出先前積存起來的靈水，湊到她跟前強行撬開她的嘴，往裏麵滴了10來滴靈水。
    靈水滋潤她的力量之源，溫潤她的靈魂，令其從原本的完全癱瘓恢複到了一般人的水準，隻要不戰鬥正常活動是沒問題的，但這種狀態再去戰鬥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不愧是我的黑騎士大人，總是能夠在我危機關頭趕來拯救我。”
    解除衰弱狀態的莎夏輕笑一聲，主動撲到黎帆身上，親熱的將他一把摟住。
    全然沒有先前執掌軍隊時的威嚴，也完全不像是支配領地的實權男爵，此刻的她更像是陷入熱戀之中的少女。
    “你爺爺已經成為異獸，先前派遣卡姆德前來殺死你，如果沒有卡蓮和我在，你可能已經在睡夢中迎來死亡了。”黎帆拍了拍她的手，一開口便直接將最為讓人難以接受的消息透露給她，讓她知曉。
    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很殘酷，但卻是她必須要知曉的事實。
    “果然如此，這倒是完全沒有超出我的預計。”
    出乎預料的是，聽到此話的莎夏並沒有任何動搖，隻是收斂起笑意，淡淡地點了點頭，就此接受事實。
    “看來你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從各方各麵來進行推測，自然能夠得到這個結論，當然我隻是推測到爺爺背叛了我，選擇投資其他陣營，沒想到會是異獸。”
    莎夏從黎帆身上下來，拿起他先前做好的燒烤，擺出一副全在掌控之中的表情，大口啃咬著肉串。
    兩人上周目第一次見麵以來便一同經過一段時間的逃亡生涯，在這段日子裏原本對世間一無所知的大小姐學會握著劍去戰鬥，學會了輪班，學會了野外生活……見識到了真正的底層，三觀得到重塑，得以成為未來支撐起共和國貴族勢力的柱石。
    她在外人麵前仍然會維持大小姐的一麵，但在最為親近的黎帆麵前則是完全不會偽裝，而是維持著往昔的常規模式。
    “有酒嗎？”
    吃完一根肉串，感覺嘴中頗為幹澀，莎夏向著黎帆伸出手，要求道。
    “一起喝吧。”
    過於熟悉的壞處導致黎帆看出了她的心情並沒有裝出來的那麽好，主動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裝滿紅酒的酒瓶，遞給對方。
    接過酒瓶的莎夏拿起它打開蓋子豪邁地往嘴中倒了一口，口齒之中帶上些許酒氣的將酒瓶遞給黎帆，以倦怠的語氣說出心裏話。
    “這個國家已經沒有未來了，不止是這個國家，這個大陸，這個世界都沒有未來可言……”
    “為什麽這麽說？”
    黎帆早已熟悉跟對方交換喝酒，他本人也不是不擅長應付女人的初哥，全然沒有半點羞恥感的接過她喝過的酒瓶，率直喝了一口。
    能夠被他留在儲物戒中的酒自然是好酒，溫潤甜膩的味道在嘴中蔓延，清爽的味道充斥鼻子和咽喉。
    兩人交互喝酒，很快便將一瓶酒全部喝得幹幹淨淨。
    “在我之上的那群貴族從始至終都沒有將底層當成一回事，也沒有將國家當成一回事，他們隻是將底層當成了自己的籌碼以及道具，都是一群人渣敗類。”
    借著酒勁，莎夏發出了對於那些肉食者們最為熱烈的抨擊。
    她原本以為那群人至少會為了守護自己的權柄，為了繼續維持自己的統治而跟她站在同一戰線，卻沒想到他們居然可以將整個國家打包賣掉，這種做法已經完全背離了認知，超出大部分人的理解範疇。
    發起侵攻的魔王被算計，愛國挺身而出的她成為他們的眼中釘，整個索諾斯的局麵至此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範疇，變成了亂七八糟的一團。
    “索諾斯共和國不過是大陸各國的縮影，大部分地方的貴族跟這邊並無差距。隻要這裏的實驗成功，其他各個國家應該很快就會效仿著實施相同的操作。”
    “世界正在向著混沌傾斜，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心中早已有所猜測的事情得到證實，對於莎夏依然造成了不低傷害。
    她想起那些曾與她並肩作戰的戰友們，他們一同站在這裏，用血肉之軀築起最終防線。他們都隻是普通士兵，卻在魔族如潮攻勢下寸步不退。如今，他們屍骨被草草掩埋在城塞後亂葬崗中，再也沒機會回到家鄉，再也沒機會擁抱他們親人。他們的名字無人銘記，他們的犧牲無人歌頌，唯有風沙嗚咽，似在替他們訴說未盡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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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起那些自願留下殿後的戰士們。他們明知必死，卻仍追隨著她，一次次擊退魔族的追擊，隻為給那三千傷兵和潰兵爭取一線生機。他們戰至最後一刻，流盡最後一滴血，卻最終倒在了昔日同胞的箭矢之下。他們的屍體橫陳荒野，無人收斂，任由禿鷲啄食、野狼撕咬。他們本該是英雄，卻成了無人知曉的棄子。
    “因為我的原因，很多人犧牲了，很多人死掉了，而他們的死沒有任何一丁點意義和價值。在上層裏應外合之下，這個國家很快就會淪陷在魔族手中……”莎夏越說越是無力，她低下頭掩麵哭泣，為他人的死而悲傷。
    他們本不用去死的，是她以大義之名號召他們挺身抵抗，是她的判斷導致他們葬送了自己性命。
    “既然悔恨，那就將這份悔恨當成糧食。既然覺得對不起他們，那就必須要繼續向前，將他們的死變得有價值。”
    作為大小姐的引路人，黎帆可不會在這種時候溫言寬慰，他隻會用最為冷硬的態度讓她接受現實，跨過這道坎，向著前方繼續邁步。
    兩者之間當初的關係既是騎士和大小姐，同時也是老師和弟子。
    “那我該怎麽做？騎士大人。”
    聽到黎帆的話語，莎夏挺直身體，仿佛回到了往昔兩人共同旅行的時光。她熟悉的黑發少年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靜靜注視著她，讓她不自覺地有點恍神。
    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下，主動牽起她的手，通過這個行為來讓彼此產生實際的聯係。
    記憶中的手比起現在要來得厚實，現在的他比起記憶中的黑騎士要來得瘦小，實力比起當初也弱了不少，隻論實力可能還不如現在的她，但卻依然是那麽的可靠。
    伸向自己的手頗為纖細，上麵有著一層厚厚的繭，那是他與師傅伊琳之間的日常修行獲得之物。莎夏下意識地輕輕回握。
    “局勢並未差到需要你悲觀至此，那群人隻是引導了大局，將局麵塑造成向著他們理想的方向發展的局麵罷了。”
    在照看兩人的這段時間，黎帆也不是隻在烤肉，同樣思索思考了不少。
    衝擊隻會在最初的一瞬，他在清醒後便敏銳注意到局勢因為莎夏的挺身而出產生了一些微妙的偏折，不然也不至於暴露艾斯提斯公這張底牌將她從舞台上打落下去。
    “這個國家上層絕對不是全部都投身到了異獸陣營，異獸轉化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過程和手段，隻要明確這兩點就可以去阻止他們。”
    “與魔族合謀是個不錯的手段，兩邊聯合之下應該會先將一部分自己人的領土送給魔族，再誘導他們去攻略那些不屬於他們的貴族，隻要仔細觀察就可以明白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是敵人。”
    “現在還遠遠不到放棄的時候，與我一起挫敗異獸的陰謀，擊潰魔族的進軍，奪回領土，告慰死去之人的靈魂吧！莎夏。”
    從一介無名之輩到奪取一座小鎮的一方領主，再從一方領主進化到這一步，各種事件都促使他得到了成長，幾乎已經進化到了完全形態，先前的發言拿去煽動底層也毫無問題。
    “我明白了。”莎夏在心中反複咀嚼少年的話語，眼睛從原本的無光變得越發明亮，答應的語氣頗為歡快，握著他的手不禁加上幾分力量，“你會將力量借給我嗎？騎士大人。”
    “如果你需要的話，會的。”
    得到這份答複的莎夏露出滿足笑容，嫩白俏臉上透著些許紅暈，主動靠向黎帆的肩頭。
    兩人手牽著手，彼此交流起分別之後的事情，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互相依靠著彼此渡過了寧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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