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思發現應淵並沒有看透自己的心事，不由鬆了口氣，身體也不再僵硬，甚至有些得意的搖了搖尾巴。
    “啊什麽？”應淵撇了撇唇角，“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沒做虧心事，幹嘛要害怕？”
    “虧心事？”白九思歪頭看著應淵，定定盯著應淵，緩緩吐著信子，輕聲問道，“我若是有，那要怎麽辦？”
    “什麽？”應淵唇角微勾，一條小蛇，再虧心又能有多虧心。
    “我若是……”不想你再見那個凡人。
    後半句話，白九思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隻好低垂著頭顱，輕聲說道，“沒什麽。”
    “吞吞吐吐，一點兒也不光明磊落。”應淵蹙眉，一翻手，將白九思放在炕桌上，“不管你從哪裏學來的人言，你總應該聽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敢想敢當。”
    白九思扭了兩下身子，朝著應淵的手掌湊了過去，一邊湊過去一邊小聲嘟囔，“什麽敢想敢當，明明是敢做敢當。”
    “敢想便要敢做，敢做才能敢當，你是隻敢想，”應淵輕笑了一聲，一甩袖子，將手臂背在身後，“除了能聽懂人言，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再沒有了。”白九思立刻搖頭。
    “沒有嗎？”應淵眯起眼睛，“那除了妖精，還有什麽能聽懂……”
    “我不是妖精，”白九思大聲說道，它知道神仙都不喜歡妖精，立刻堅定的表明自己，“也不想成為妖精。”
    應淵輕輕搖頭，早在碰見這小蛇時，他已經探過，這小蛇沒有仙骨，也無妖氣，這輩子也隻能是條小蛇了。
    “聽得懂人話，是、是因為，因為，”白九思低垂著頭顱，開始磕巴，“他們、他們被抓來時，有的、有的沒有死，有的、有的死了，死了也、也能……”
    應淵眼皮跳了跳，一揮衣袖，將白九思卷進袖中，一閃身便又去了那個山洞。
    山洞裏空空蕩蕩，沒有一絲生氣，卻有股冷風涼颼颼的在這山洞中盤旋。
    應淵歎了口氣，心說花如月此時果然是沒有經驗的二把刀，竟不知道要將亡魂超度，看來是要好好曆練才能重返仙道。
    他一揮衣袖，立時從袖中飛出一隻藍色琉璃瓶，晃晃悠悠的飄在半空中。
    趁著這功夫，應淵豎起右手，在空中劃了半個圈，口中喊了句“收”。
    一霎時，洞中的冷風呼呼的灌進了琉璃瓶中。
    整整用了三隻瓶子，這才將洞中所有的冷風收拾幹淨。
    將這些琉璃瓶都收進袖中，應淵有些猶豫。
    他本想將這洞裏的仙法留著，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作怪。
    可如今看來，留著這仙跡並不是什麽好事。
    於是，他也將這洞中的神跡法術也清理了個幹淨。
    左右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任何問題了，應淵便將這些琉璃瓶送去了冥界。
    忙完了一切，再回到山頂小院時，已經半夜。
    白九思被應淵從袖中放了出來，晃了兩下，便伏倒在了桌上。
    “這樣虛弱，”應淵搖了搖頭，一抬腿上了羅漢床，盤膝坐好了，繼續說道，“就你這樣，還說什麽妖精不妖精的話，能勉強活著……”
    白九思勉強吐了兩下信子，努力將自己盤成一團，半豎起身體看著應淵，“我不要成為妖精，也不要你討厭我。”
    “真是沒有誌向，”應淵挑眉，“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討厭你？”
    “誌向？”白九思歪著腦袋看著應淵，“什麽誌向？成為妖精是好的誌向嗎？”
    應淵唇角微勾，“妖精怎麽了？你一條小蛇，還看不起妖精麽？妖精最少也能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白九思眯起眼睛，口中喃喃念叨，“長生不老都是有代價的，”
    不等應淵說話，它立刻說道，“再說長生不老有什麽好？若是要用別的性命來換，我寧願、寧願……”
    應淵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他將手肘撐在了炕桌上，單手托腮，垂眸看著白九思。
    九思一直都是這樣善良。
    這一點，應淵始終相信白九思，也常常為白九思不值。
    他太善良了，不僅善良，還覺得這世上的人都和他一樣的善良。
    沒有壞人，也沒有壞心。
    若是有那麽一兩個壞人壞事，那也是因為些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白九思才會輕易的被人騙，被人傷害。
    應淵有時覺得白九思這樣很傻，很笨，被傷害了，卻仍然願意給仇人機會。
    花如月不去提，白九思對被關在丹霞境中的那些惡妖也是如此。
    若是換一個人，那些惡妖，早就被送去投胎了。
    可是九思卻不同，他始終相信，惡妖也會有悔過的那一天。
    他寧願將它們關起來占地方，寧願被那些東西傷害，也要給它們活著的機會，讓它們自己悔過。
    想著白九思做過的傻事，應淵又歎了一口氣。
    聽見了這聲歎息，白九思忽的說道，“我寧願去死，也不要傷害別人。”
    白九思說了這話，它心知應淵會不高興，便偏過頭去。
    它不敢看，也不想讓應淵看見它的眼睛，更加不想應淵對它失望。
    應淵早就知道白九思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不以為意，微微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
    他雙手托腮趴在炕桌上，微垂著腦袋去看蔫頭耷腦、沒精打采的白九思。
    “再說，若是我為了自己去做惡事，你一定會……”
    應淵見這小蛇又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不由接口問道，“會什麽？”
    “一定會討厭我，一定會不要我，”白九思鼓足了勇氣，仰頭看著應淵，大聲說道，“我不要你離開我，若是沒有你，我為什麽要活著……”
    “白九思。”應淵輕歎了一聲，見白九思眼睛裏又出現了小蛇不應該有的情緒，便沉聲說道，“有沒有我，你都應當活著。”
    白九思搖了搖頭，心說，若是沒有碰見你，沒有你我也許可以活下去，可如今我已經碰見了你，喜歡上了你，若是再沒有了你，那我還有什麽一定活下去的理由。
    應淵見這小蛇皺著小小的眉骨不停搖頭，他胸中又悶又堵，鼻腔也微微發酸。
    停了半晌，等這陣酸意過去了，應淵清了清喉嚨，見白九思聽見了聲響，抬眼認真看著自己了，便露出了個誠摯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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