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狂士邊讓

字數:11205   加入書籤

A+A-


    “初平三年六月,漢故烏程侯、兗州牧孫君文台卒......”
    昌邑州府靈堂,張新手捧一篇祭文誦念,神色悲戚,語調沉痛。
    吳夫人與孫策、孫權等子女以及宗族晚輩跪在靈前接待。
    隨著祭文的誦讀,靈堂內的哭聲漸漸大了起來。
    “嗚呼!哀哉......”
    張新讀完祭文,長歎一聲,淚流滿麵。
    “文台,一路走好......”
    一代豪傑,就此落幕了。
    祭拜完孫堅,張新走出靈堂,將位置留給其他前來吊喪的人。
    這一次葬禮來的人挺多。
    有蔡家的支持,更有張新親自帶兵力挺,兗州大部分士族還是很給麵子的,紛紛派了自家子弟前來。
    一時間,靈堂內外不斷有人進出。
    張新抬頭看了看天色,離吃席還有好一會兒。
    有點無聊。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傳來。
    “敢問可是宣威侯當麵?”
    張新轉頭看去,隻見一名士人正在對他行禮。
    “是我。”
    張新點點頭,回了一禮,“敢問這位先生是......”
    “在下......”
    士人報了個名字,隨後開始吹捧張新。
    很明顯,這是個想拉關係的。
    張新在腦中檢索了一下,發現是個無名之輩,不由有些失望。
    兗州之地,他最在意的還得是程立、陳宮、毛玠這幾個人。
    可惜這幾個人今天都沒來。
    程立孤傲,看不上孫家很正常。
    而毛玠,據陳留郡府與他相熟的吏員說,早在討董之時,他就跑去南陽避亂了。
    至於陳宮,現在好像到了鮑信麾下,在濟北國混著。
    不過,幹等吃席也是無聊,倒不如找個人吹吹水。
    張新發動技能禮賢下士,沒過一會,就把這個士人哄得神魂顛倒。
    其餘士人見他如此平易近人,也紛紛大起膽子,上前攀談。
    張新來者不拒,權當打發時間。
    正在眾人相談甚歡之時,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浚儀邊讓,前來吊喪!”
    張新聽到這個名字,耳朵瞬間豎了起來。
    與他交談的士人也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轉頭看去。
    “他怎麽來了?”
    張新有些意外。
    邊讓之名,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可謂是如雷貫耳。
    前世張新知道邊讓,自然是因為小黑胖子殺了他,導致陳宮、張邈反叛,丟了兗州之事。
    今生他則是知道了,陳宮等人為何會造反。
    浚儀縣,也在陳留治下。
    邊讓和蔡邕既是老鄉,也是好友。
    昔年在漁陽,蔡邕就常對張新提起邊讓之名,稱他為天授逸才。
    張新跟著蔡邕,主要學習的是經學,偶爾也會學學辭賦。
    學辭賦時,蔡邕就經常拿邊讓的文章給他看。
    有一說一,邊讓的文章寫得確實不錯。
    這是一個不如蔡邕,但卻和孔融齊名,甚至略高一頭的名士,分量不輕。
    此次各家雖然都給了麵子,派了人來吊喪,但基本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輩。
    說得難聽一些,以孫堅的名望,根本不配讓邊讓這種等級的名士親自前來。
    “諸位。”
    張新看向與他交談的那些士人,拱手道:“邊公乃是家師好友,如今他既然到來,我身為晚輩,當上前拜謁,還望諸位寬恕則個。”
    “宣威侯言重了。”
    眾人眼中有著羨慕之色,連忙回禮,“既是長輩到來,合該如此。”
    他們也很想和邊讓攀攀關係。
    可惜,級別太低,不配。
    張新朝著靈堂走去,剛到門口,就聞堂內傳來一聲大喝。
    “孫堅匹夫!你死的好啊!”
    “臥槽?”
    張新心中一驚,連忙快步走入堂中。
    小黑胖子之所以殺邊讓,就是因為這貨自恃才高,輕慢曹操宦官之後,多次出言侮辱。
    曹操忍無可忍之下,才給他安了個罪名宰了。
    孫策的脾氣可比曹操火爆多了。
    人死為大。
    邊讓當著孫策的麵,在靈堂上罵他亡父,可謂是侮辱中的侮辱,可別被他當場宰了。
    果然,張新剛剛走進靈堂,就見孫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神色不善。
    “邊公此言何意?”
    “何意?”
    邊讓冷笑一聲,“孫堅匹夫,輕敵冒進,以至身死。”
    “他這條賤命死便死罷,卻累得我兗州兒郎跟著他一起無辜慘死,百姓陷入戰火,流離失所。”
    “怎麽?”
    邊讓反問道:“他不該死嗎?”
    孫堅與張新不同。
    或者說,各路諸侯都與張新不同。
    張新麾下的士卒,多是從黃巾之中遴選,是正兒八經的平民出身。
    基層軍官基本上都是挑選可造之材培訓,亦或是戰功晉升。
    而其他諸侯軍中的基層軍官大多都是士人,哪怕是普通士卒,也有一部分是那些大族進獻的家兵。
    比如後來的孫吳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孫堅戰敗,全軍覆沒,邊讓家中自然也有不少子弟戰死沙場。
    平心而論,他這番話罵的倒是沒有問題。
    但......
    你要分場合啊!
    這種話能在靈堂之上,當著人家兒子的麵說嗎?
    孫策瞬間就炸了。
    “我父英雄蓋世,破許昌、擊黃......”
    孫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看了張新一眼,又道:“抗羌賊、平區星、討董卓,戰功赫赫,乃國家棟梁也,豈容你這狂士侮辱?”
    “來人!”
    孫策一指邊讓,“叉出去!”
    張新鬆了口氣。
    還行。
    孫策現在還算冷靜,沒直接把他宰了。
    甲士進來,正欲叉走邊讓,被張新叫住。
    “伯符。”
    張新走到孫策身邊,低聲道:“邊讓兗州大儒,名望高隆,你若使甲士將其逐出,傳揚出去有損名聲,對你日後掌控兗州不利。”
    “且先忍耐一番......”
    張新說完,看向邊讓,躬身一禮。
    “《禮記》有雲:子不言父過,邊公當著人子之麵,言其亡父之過,是否不妥?”
    “你是何人?”
    邊讓抬起下巴,用眼角看著張新。
    “钜鹿張新,拜見邊公。”
    張新微微一笑,“新於老師門下學習之時,常聞公之大名。”
    “是伯喈弟子啊。”
    邊讓微微點頭,麵色突變。
    “長輩說話,豈有你這晚輩插嘴的道理?”
    張新麵露錯愕之色。
    不是。
    你這人......
    這麽狂的嗎?
    難怪小黑胖子非得殺你。
    邊讓斜了張新一眼,繼續大罵孫堅。
    “老賊欺人太甚!”
    孫策上前,“我殺了你!”
    “伯符,冷靜!要冷靜......”
    張新連忙把他抱住,轉頭看向邊讓。
    “邊公如此過了!”
    “黃巾小兒,你是在教我如何行事麽?”
    邊讓冷哼一聲,“我看伯喈也是老糊塗了,怎麽收了你這個賊人做弟子......”
    “嘿!他媽的!”
    張新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中興劍。
    你罵我可以,罵我家老頭可不行!
    “君侯,冷靜!要冷靜......”
    周瑜連忙上前抱住。
    張新大怒,“老典,給我把這個狂士叉出去!”
    典韋進來,拎起邊讓衣領,就像拎個小雞崽子似的。
    邊讓兀自叫罵。
    典韋停下,脫鞋,取裹腳布,塞。
    一氣嗬成。
    邊讓瞬間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典韋拖著他行到門口,就像丟垃圾一樣把他丟了出去。
    “君侯,多謝了。”
    周瑜向張新行了一禮。
    “多謝師尊相助。”
    孫策也行了一禮。
    他們都知道,張新這是幫孫策把惡名擔了。
    像邊讓這種仗著自己名聲大,就胡作非為的名士,有時候統治者對他們還真沒什麽好辦法。
    人家罵你,那叫忠言直諫,隻要你還想保持治下穩定,那就得受著。
    你不受,那就是不納忠言,是個昏君。
    很憋屈,但沒辦法。
    畢竟現在的輿論都在士族手裏掌控著。
    孫策實在是太年輕了,根基也很淺薄,還遠沒有到能和士族翻臉的程度。
    而張新的基本盤在河北,不在兗州,由他出手趕走邊讓的話,就不會對孫策造成什麽影響了。
    經由邊讓這麽一鬧,這葬禮也沒什麽意思了。
    後麵的人都是草草的祭拜了一番,便告辭離去。
    不管怎麽說吧,孫堅的路也算是走完了。
    接下來......
    吃席吃席。
    白日裏那些士人基本都跟著邊讓走了,此時留下吃席的都是自己人,氣氛倒是好了很多。
    張新懷中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女童,一臉笑意。
    女童便是孫仁,先前孫堅許給張桓的老婆。
    也就是張新未來的兒媳婦。
    孫仁雖是女娃,但卻喜歡上躥下跳,皮的不行,隱約之間已經有了後來‘弓腰姬’的影子。
    她也不怕張新這個陌生人,在他懷裏玩的不亦樂乎。
    吳夫人一臉擔憂的看著張新,生怕他嫌棄自家女兒太皮,把婚約給取消了。
    畢竟他們孫家現在可全靠張新扶著。
    若是失了張新支持,恐怕頃刻之間便會崩塌。
    張新對此倒是不甚在意,反而喜歡的很。
    小孩子嘛,哪有不皮的?
    皮,說明身體好。
    身體好,以後就容易給他生孫子......
    咳咳。
    趁著這個機會,張新還順便給孫仁取了一個小字。
    尚香。
    吳夫人放下心來。
    正常來說,公公是沒有資格給兒媳取字的。
    可張新既是名士,又是孫堅的舊主、孫策的老師、孫氏的恩人。
    他肯給孫尚香取字,那是看得起他們孫氏。
    孫策尚在孝期,不能飲酒,隻能以水代酒,好好了感謝了一番張新的恩情。
    張新坦然受之。
    次日,張新收拾好東西,帶著典韋等人回冀州去了。
    孫策等人出城相送。
    臨行之前,張新鄭重叮囑道:“伯符,邊讓的名望實在太高,殺之易失人心。”
    “我走之後,他若依舊口出狂言,下獄、流放皆可隨你,但有一點,絕不可殺!”
    “師尊教誨,策銘記於心。”
    孫策鄭重應下。
    張新點點頭。
    “伯符,保重。”
    “師尊保重。”
    孫策雙目含淚,下拜送別。
    張新一路向北,來到黎陽渡口。
    “君侯......”
    荀攸拉著張死人臉,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來,你給我翻譯翻譯,什麽叫不入兗州,隻在黎陽督戰?”
    “這還用翻譯?”
    張新嘿嘿一笑,“就是......這個,嗯,內個......”
    “翻譯翻譯。”荀攸看著他。
    “嗯,啊......軍師啊。”
    張新顧左右而言他,“我給你說吼,這次去兗州......”
    巴拉巴拉......
    荀攸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得,又被他給混過去了。
    “兗州之事已定,接下來便是安定冀州,出兵勤王。”
    張新說完,拱手一禮,“又要勞煩公達費心謀劃了。”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此攸分內之事也。”
    荀攸回了一禮。
    自己挑的主公,算了算了。
    “隻是......”
    荀攸開口道:“君侯,下次你能不能......”
    “下次一定!”
    張新連忙保證。
    行吧。
    荀攸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
    “君侯,前幾日家中給我來了封信,說潁川四戰之地,並不安全。”
    “我族父欲攜族中部分族人,北上冀州避亂,不知君侯是否願意接納?”
    荀攸的族父?
    張新聞言一愣,隨後心跳加速。
    莫非是......
    張新一把將荀攸手中的信奪了過來。
    “果然!”
    看著信中那個代表自稱的‘彧’字,張新心中狂喜。
    出於謹慎,他還是開口確認了一下。
    “公達族父,可是人稱王佐之才的潁川名士荀彧、荀文若?”
    “君侯亦知族父之名?”荀攸有些意外。
    此時的荀彧雖然有著王佐之才的美名,也被舉了孝廉,還在朝廷擔任過守宮令這種低級職務,算是進過中央。
    但沒過多久,董卓就進京了,他也隻能棄官回鄉。
    時間太短,他的名聲還來不及傳揚出去。
    更多時候,所謂的王佐之才,也隻是在潁川士族內部流傳而已。
    沒想到張新竟然也聽說過他的名字。
    “當然知道了!”
    張新十分激動,又在心裏補了一句。
    上輩子就知道了。
    “公達,文若欲來投我?”
    張新再次確認。
    “你要不要?”荀攸問道。
    “要!要!”
    張新瘋狂點頭,隨後搓起了手手。
    “內個,除了文若以外,還有其他名士嗎?”
    他依稀還記得,什麽戲誌才、郭嘉這些人,好像都是荀彧的好友來著。
    幹脆趁著這個機會,一並叫過來好了。
    “有的君侯,有的。”
    荀攸點頭,“陽翟戲忠、郭嘉,此次皆會一並前來。”
    “那太好了!”
    張新蹦了起來,“他們什麽時候到?”
    “既然君侯願意接納,攸這便回信一封。”
    荀攸笑道:“想來月餘時間便能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