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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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
    賈詡低頭沉思。
    西涼f4靜靜等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擾到他。
    他們的心裏都清楚,若論衝鋒陷陣,戰場搏殺,十個賈詡綁在一起,都不如他們其中之一。
    可論腦子的話,他們四個人綁在一起,都不如賈詡一人。
    良久,賈詡抬起頭來。
    “車騎若欲戰,那就隻有一策了。”
    “何策?”
    李傕心中一喜。
    矮油,你還真有策啊?
    “不過是個‘耗’字罷了。”
    賈詡淡淡一笑,“關中四塞之地,關隘眾多。”
    “宣威侯遠道前來,糧草皆需從冀、青二州運輸。”
    “冀州殘破,顯然支撐不了大軍耗費,那就唯有青州了......”
    西涼f4立刻明白過來。
    他們好歹也是打了十幾年仗的老將,又怎會不知糧草的重要性呢?
    冀州疲敝,河南早已被董卓搬空,河內亦是數經戰亂。
    張新大軍所過之處,當地百姓皆無法支持大軍消耗。
    他隻能從青州運糧。
    青州距長安多遠呐?
    兩千裏!
    這還是最近的一條路。
    哪怕把各地關隘到長安的幾百裏路去掉,那也有差不多一千五百裏。
    這麽長的補給線,糧食在路上的損耗堪稱恐怖。
    十石糧運抵前線,能剩二石就不錯了。
    張新這次帶了那麽多人,一個月就得消耗十幾萬石糧食。
    在這般損耗之下,哪怕青州再富,又能支持他打幾個月?
    “宣威侯兵分三路,一路入上黨,顯然是想複刻當年他討白波之事,攻靈石口,取平陽。”
    賈詡繼續說道:“河內那一路,則是想由軹關陘入河東,取絳邑。”
    “待這兩路大軍匯合之後,再由蒲板渡河,直指長安。”
    至於雒陽那一路,賈詡沒有再說。
    隻不過是如討董之時,取陝縣,華陰罷了。
    西涼f4點頭。
    “故,若車騎欲戰。”
    賈詡拱手道:“當遣一將守絳邑、平陽,阻其偏師,再遣一將守陝縣,依靠關中地利,層層阻攔。”
    “時間一長,宣威侯糧草不濟,自然退軍。”
    “依靠地利,層層阻攔?”
    李傕聽聞賈詡之言,原本有些無力的心頓時又有底了,轉頭看向西涼f3。
    “爾等有誰願往?”
    郭汜、樊稠沉默不語。
    “末將願守陝縣!”
    張濟起身請戰,眼中帶著憤怒。
    “好!”
    李傕大喜,“張將軍願守陝縣,我無慮也!”
    張濟和張新,那可是有奪妻之恨的。
    光憑這一點,他一定會和張新死戰,無需擔憂投降之類的問題。
    出鎮陝縣的人手定下,李傕又看向郭汜、樊稠。
    “郭多,你去守河東?”
    “憑啥是我去?”
    郭汜頓時就不幹了,“你咋不去?”
    “我要坐鎮朝廷啊。”
    李傕理直氣壯。
    “我不能坐麽?”
    郭汜冷哼一聲,“當初長安城可是咱哥兒幾個一起攻的,哥兒幾個看在你先入城的份上,不與你爭那車騎之位。”
    “咋?你真把自己當上官了?還想指揮老子?”
    李傕大怒,目視郭汜。
    “郭阿多!”
    “爺爺在此!”
    郭汜絲毫不懼。
    我打不了張新,還打不了你麽?
    “媽拉個巴子!”
    李傕頓時跳了起來,擼起袖子。
    郭汜不甘示弱,也擼著袖子站了起來。
    見二人一副快要打起來的樣子,賈詡連忙打起圓場。
    “二位將軍,大敵當前,莫要因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賈詡的話,李傕還是聽的,聞言停下動作,語氣軟了下來。
    “郭多,那張新小兒十分厲害,唯有你去河東鎮守,我才能放心啊......”
    “我不去。”
    郭汜瘋狂搖頭,“董公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哪裏是個兒?”
    “你若非要我去也行,你得同我一起去!”
    “我若同你一起走了,朝廷這邊誰來看著?”
    李傕氣急,“萬一百官和天子趁著我倆不在,反了咋整?”
    “那我不管。”
    郭汜把頭一偏,“要麽你同我一起去河東,要麽咱倆一起坐鎮朝廷。”
    任憑李傕如何勸說,郭汜就是不肯鬆口。
    李傕無奈,隻能看向樊稠。
    “樊將軍,你去?”
    李傕的語氣雖是詢問,但麵色卻十分不善。
    郭汜和他實力相仿,他無法強迫。
    可樊稠嘛......
    我打不了郭汜,還打不了你了?
    樊稠正準備找個借口推辭,突然看到郭汜同樣一臉不善的盯著他,頓時頭皮發麻。
    “那......河東就交予我吧。”
    “好!”
    李傕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樊將軍無需太過憂慮,河東之軍,隻是張新偏師罷了,不足為慮。”
    “將軍隻需守好險要,待其糧盡退兵即可,期間所需一應糧草、士卒、軍械,報個數來,我無有不允!”
    “末將領命。”
    樊稠幹笑一聲。
    “車騎。”
    賈詡見四人商量好了,開口說道:“陝縣直麵宣威侯主力,不可小覷,下官願與張將軍一同前往,以為謀劃。”
    張濟大喜。
    “有賈先生相助,我必據張新小兒於陝縣之外!”
    “好!”
    李傕點頭同意,“那就勞煩先生了。”
    這段時間西涼軍與朝廷之間,全靠賈詡協調,才能維持下去。
    因此他對賈詡之能十分欽佩。
    既然賈詡主動願意幫忙抵擋張新,他自然求之不得。
    說句實話,河東的偏師,他還真不怕。
    可陝縣的主力,確實十分令人忌憚。
    “二位將軍都回去準備吧。”
    李傕大手一揮,“若有變故,隨時來報,我與郭多就在長安,為二位供應錢糧。”
    “諾。”
    眾人轉身離去。
    李傕看著郭汜背影,麵色頓時陰沉下來。
    “郭阿多......”
    眾人離開李傕家中,各自散去。
    郭汜一臉不爽。
    樊稠一臉煩愁。
    他突然覺得,爹媽給他的起的這名兒不是很好。
    張濟一臉笑容的湊到賈詡身邊。
    “賈先生,此次戰事,有勞先生費心了。”
    “此乃下官分內之事罷了。”
    賈詡與張濟客套了一會,回到家中。
    長子賈穆見他回來,連忙上前迎接。
    “阿父。”
    “你隨我來。”
    賈詡帶著賈穆來到書房之中。
    賈穆麵露疑惑之色。
    “穆兒。”
    賈詡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將張新來攻的事說了一下。
    賈穆大驚。
    “過兩日,為父就要隨軍出征了。”
    賈詡低聲道:“大戰在即,長安不是久留之地。”
    “你這兩日在家中收拾一下,到時候帶著你的母親和弟弟,找個借口出城躲好。”
    “諾。”
    賈穆應下,開口問道:“阿父,那你怎麽辦?”
    賈詡淡淡說道:“為父自有脫身之策。”
    次日,李傕以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領兵兩萬,出鎮河東。
    張濟為征東將軍,領步騎三萬,出鎮陝縣。
    尚書賈詡隨軍出征。
    五萬大軍開動,這麽大的動靜,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三輔之地。
    三輔百姓十分害怕,以為這些西涼兵又是來劫掠他們的,紛紛收拾行囊,拖家帶口,準備南下潤往漢中、益州等地。
    可過了幾日,西涼兵不僅沒有朝著他們追過來,反而距離他們越來越遠。
    不少百姓停下逃亡的腳步,返身打聽起情況。
    這一打聽,便得到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辣個男人,他又來了!
    “子敬。”
    一名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眼中隱隱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太好了!”
    “宣威侯來了,關中太平了!”
    “宣威侯來了,我們就不用跑了!”
    “孝直。”
    另一名年紀稍大一些的少年眼中有著一絲擔憂。
    “宣威侯......能贏麽?”
    “冀州、司隸殘破,他大軍遠征,全賴青州糧草。”
    “眼下正值冬季,大河水枯,無法使用水路運糧。”
    “陸路運糧損耗極大,關中四塞之地,若李郭據險而守,我怕他糧盡退兵啊......”
    “子敬不必憂慮。”
    被稱為‘孝直’的少年自信道:“西涼軍雖據地利,然其內部卻是各懷鬼胎,互相爭鬥。”
    “宣威侯舉王者之師伐無道之賊,所到之處,百姓必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早已占盡人和。”
    “其若急攻,西涼諸將為求自保,必傾力據之,勝負猶未可知。”
    “若稍緩之,再輔以分化之策拉攏打壓,必勝!”
    “宣威侯天下名將,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子敬’聞言若有所思。
    “如此說來,我們不必跑了?”
    “不跑了。”
    ‘孝直’點點頭,“我等就在此處靜候佳音即可......”
    不僅是這兩位少年,許多百姓也如同他們一般,停在原地,心懷希冀,等待著此戰的結果。
    在家鄉,他們有田產,再不濟也能委身大戶,有條活路。
    若是到了他鄉,他們可就成流民了。
    流民還算人嗎?
    若有得選,誰又願意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跋山涉水,去往他鄉呢?
    ......
    樊稠、張濟領兵行至鄭縣,分作兩路。
    張濟一路向東,過華陰,入陝縣。
    樊稠轉向東北,從蒲板過河。
    大軍剛剛過河,樊稠就收到了一個令他十分煩愁的消息。
    “將軍,張新先鋒已至絳邑,絳邑長開城投降!”
    河東原有人口十萬餘戶,六十多萬人。
    但連年戰爭,張新撤軍之時又遷走了十幾萬人,再加上董卓報複,李郭劫掠......
    這幾年河東的人口下降的速度極快,如今大約隻剩下二三十萬人。
    河東二十縣,幾乎每個縣治下的戶口都不滿萬。
    以前的一些縣令,現在也降級成了縣長。
    “你說什麽?”
    樊稠大驚失色,心中升起一絲恐懼,“張新先鋒已至?”
    這他娘也太快了吧?
    “是。”
    斥候點頭確認。
    “他......”
    樊稠語氣有著一絲顫抖,“他的先鋒有多少人?”
    “大約千餘。”
    斥候道:“全是騎兵。”
    “全騎兵?
    樊稠立刻反應過來。
    難怪這麽快。
    從鄴城到軹縣,期間一馬平川,隻有在陘道之內,騎兵的速度會稍微下降一些。
    全騎兵的話,算算時間確實差不多。
    畢竟斥候將消息傳到長安,也需幾日時間。
    “還好。”
    樊稠鬆了口氣,“我有兩萬大軍,隻千餘先鋒的話,倒是不難對付。”
    “兩萬對千餘,優勢在我!”
    思及此處,樊稠看向斥候,再問:“敵軍打的何人旗號?”
    “是一個‘徐’字。”
    斥候答。
    “徐?徐榮麽?”
    樊稠心中暗道。
    張新麾下諸將,共有三個姓徐之人。
    徐榮、徐和、徐晃。
    徐和與徐晃,目前聲名不顯。
    樊稠隻與徐榮相熟。
    況且能夠統帥騎兵的,大概也隻有徐榮。
    徐榮之能,他素知之。
    若徐榮領萬餘兵馬前來,樊稠自覺難勝。
    可如今隻有千餘騎兵......
    好像......能搞?
    絳邑旁邊就是軹關陘的出口。
    徐榮全騎兵前來,後續的主力步卒肯定沒有這麽快到。
    騎兵也不太適合守城。
    從鄴城到絳邑有八百餘裏,期間還有路險難行的軹關陘道。
    騎兵五六日可到,但步卒至少需要半個月。
    也就是說,他還有十日左右的時間,可以擊退徐榮,奪回出口。
    “來人。”
    樊稠叫來幾個親衛,“傳我軍令,大軍即刻前往安邑!”
    “諾!”
    樊稠一麵派人前往長安,向李傕匯報河東情況,一麵領著大軍前往安邑駐紮,準備隨時奪回絳邑。
    消息傳到絳邑。
    絳邑長頓時就慌了,連忙找到徐榮。
    “徐將軍,樊稠領兩萬大軍前來,我軍主力何時才能到啊?”
    徐榮算了算。
    “還有八日左右吧。”
    “八日......”
    絳邑長一臉焦急,“河東經由董卓、李郭等人肆掠,十分殘破,如今絳邑城內隻有萬餘百姓。”
    “將軍隻千餘兵馬,能守住八日麽......”
    “賢長勿憂。”
    徐榮安撫道:“明公早有定策,樊稠未必會來攻城。”
    “宣威侯有何妙計?”
    絳邑長眼睛一亮。
    徐榮從懷中摸出幾封書信。
    “這封是給李傕的、這封是給郭汜的......”
    “嗯,樊稠的在這。”
    “來人。”
    徐榮叫來一個親衛,將書信遞給他。
    “你跑一趟安邑,將這封書信交給樊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