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張新的手。
    張新看向皇甫嵩，見他已經睜開眼睛，眼神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充滿平靜。
    “生死有命，不該強求，何必勞煩醫者跑這一趟，咳咳......”
    皇甫嵩聲音虛弱，對著五官郎們說道：“爾等先退下吧，我還有些話要與驃騎說。”
    “皇甫公。”
    一名五官郎哽咽道：“還是先請......”
    “退下！”
    皇甫嵩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量，“此乃咳咳......軍令，爾等莫不是要......違令？”
    “我等不敢。”
    五官郎們起身，抹著眼淚走了。
    皇甫嵩看向張新，微微一笑。
    “你沒有救我的理由。”
    “我死，咳咳......對你而言，也是一件快事，咳咳......”
    “隻要你莫負先帝之恩，莫負今日之言，老夫......”
    皇甫嵩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進氣出氣之間，氣管猶如一台破舊的老風箱，呼呼作響。
    “死而無憾！”
    張新看著眼前垂死的皇甫嵩，再聯係到先前他紅光滿麵，長歎一聲。
    “老將軍安心去吧。”
    “好，好......”
    皇甫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抓住張新的手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天子......”
    話沒說完，皇甫嵩的手突然鬆開，滑落在地。
    “天子我也會照顧好的。”
    張新伸手撫上皇甫嵩的眼瞼，幫他閉上眼睛。
    “他畢竟是我大侄子，我肯定比你上心。”
    皇甫嵩此時已經無法應答。
    張新站起身來，朝著五官郎招了招手。
    “皇甫公！”
    五官郎們悲呼一聲，哭著跑了過來。
    “一代名將，就此隕落了......”
    張新抬頭看向夕陽，卻發現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暗了下來。
    一顆流星劃破夜空，墜落在西方之地。
    那裏，是涼州的方向。
    張新看著大聲哭泣的五官郎們，心情十分複雜。
    平心而論，他對皇甫嵩其實並沒有恨。
    不是張新薄情，而是他在認識張寶之前，就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了。
    況且他又不是沒有試圖改變過這個結果。
    張角和張寶都不聽他的，他能有什麽辦法？
    一件既定之事的發生，對於他這個穿越者來說，更多的感受還是無奈。
    當時他太過弱小，別說改變曆史了，就連稍微影響一點，都做不到。
    所以他很難對皇甫嵩產生像左豹他們那樣的恨意。
    再者說了，張寶臨終之前，對張新的期望也是照顧好張寧，以及為黃巾保留一支火種，而不是報仇。
    這些他都做到了，還做的很好，並未辜負。
    “如此，對你而言，也是個好結局了......”
    張新深深的看了皇甫嵩一眼，走下圍牆。
    曆史上的皇甫嵩在攻破董卓郿塢之後，就被王允閑置了起來。
    隨後西涼兵反攻長安，禍亂關中，直到李傕郭汜反目，自相攻伐......
    整整三年時間，他就在長安坐視天下大亂，直至病逝，都沒有任何動作。
    這也導致皇甫嵩在曆史上的評價有些兩極分化。
    讚同他的人，認為他不僭越，不逾矩，是一個標準的忠臣。
    反對他的人，認為他迂腐，沒有魄力。
    明明有好幾次機會，隻要他出手，就能夠避免天下大亂。
    結果他都沒有把握住。
    現在好了。
    對於一個武將而言，還有什麽能比力戰殉國更加榮耀？
    他今日戰死，後世人在史書上看到的，將會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大漢名將——
    皇甫嵩！
    張新走下圍牆，左豹迎了上來。
    “大帥。”
    左豹看著牆上的五官郎們，“那是......”
    “皇甫嵩死了。”
    張新麵色無喜無悲。
    “死了？”
    左豹麵露驚喜之色。
    “死了。”
    張新確認道。
    “太好了！”
    左豹哈哈大笑，“老賊也有今日！”
    “你小點聲。”
    張新左右看了看。
    還好，附近的五官郎都跑過去哭了，沒人聽見。
    否則傳揚出去，有損名聲。
    “末將知道了，嘻嘻......”
    左豹捂嘴，小聲嘀咕，“大賢良師、地公將軍，你們看到了嗎，嘻嘻嘻......”
    “行了行了。”
    張新見他這副模樣，十分無奈。
    “你想要笑的話，回軍中去笑吧，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盤，還是得注意點。”
    “末將不笑了。”
    左豹立馬繃起臉，然後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回去吧回去吧。”
    張新揮揮手。
    “這次真不笑了。”
    左豹用力的揉搓了兩下臉，“末將留在這裏，保護大帥安全。”
    正在此時，一名五官郎擦著眼淚走了過來。
    左豹立刻收斂好情緒，臉色十分嚴肅。
    隻是充滿笑意的眼神已經將他給出賣了。
    “驃騎。”
    五官郎行了一禮，“糧倉內八百五官郎皆願聽從驃騎調遣，請驃騎下令。”
    驃騎將軍，大漢帝國的第二號武官。
    眼下沒有大將軍，張新就是實質上三軍總司令。
    皇甫嵩戰死，他接收兵權，合理合法。
    “爾等繼續把守糧倉即可。”
    張新淡淡道：“看好皇甫公的遺體，待我肅清城內之敵後，再行處置。”
    “諾。”
    五官郎抱拳，傳令去了。
    張新看著糧倉內的一個個倉庫，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董卓留下的遺產啊......”
    “發財了，發財了......”
    張新在糧倉又待了一會兒，等五官郎布置好防務之後，帶著左豹回到軍中，領著兵馬朝皇宮而去。
    半路上，典韋縱馬疾馳而來。
    “主公！大事不好了！”
    典韋高聲呼喊，迅速來到張新身邊。
    “天子被李傕帶走了！”
    “你說什麽？”
    張新陡然瞪大眼睛。
    “天子被李傕帶走了！”
    典韋又說了一遍，“末將問過宮女，她們說李傕帶兵在宮中好一通奸淫擄掠，然後劫持天子跑了！”
    張新回想起皇甫嵩臨終之前說的‘天子’二字。
    合著你不是讓我照顧好天子，而是天子被李傕劫走了啊？
    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一開始就不告訴我！
    還拉著我扯那麽多有的沒的。
    “主公。”
    典韋開口問道：“我們現在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