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鋒每天都睡很久。
    因為累，也因為無事可做。
    事實上，萬念俱灰並不是什麽可怕的事。
    反倒是一種讓人非常無聊，非常寂寥，非常虛無的境界。
    所謂哀大莫過於死心。
    其實就是放屁！
    因為心死了也就不會感覺到哀傷了。
    你的感官會屏蔽掉一切的情緒，沒有愛，沒有恨，沒有生氣，沒有悲傷，沒有恐懼...
    什麽都沒有。
    你隻是感覺倦了。
    啥都不想幹。
    隻希望時間流逝快一點，或者時間流逝慢一點。
    或者幹脆時間流逝與否都毫無所謂。
    因為你早就不在乎了。
    此刻，聶鋒就隻有這種思慮。
    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痛，感覺不到渴...
    睜開眼，看了看昏暗的監獄外，依舊一樣的景色。
    然後閉上眼睛。
    老鼠在他身邊爬過，甚至有些大膽的開始啃咬舔噬他身上的傷口。
    無所謂。
    因為他早就沒有時間的概念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牢房的外麵突然響起一陣鑰匙的哐當聲，緊接著，一隻人鼠走了進來。
    他冷漠的瞅了瞅房間房間，又用腳踢了踢那生鏽的柵欄，確定裏麵的“貨物”是否還生還。
    很快，一具冰冷的屍體從其中一間牢房裏麵被拉出來。
    是那個女生。
    她是死在極度缺乏營養下的腎透析中毒，嘴唇都發紫了。
    死之前還拉了一泡染紅的血尿，手指屈伸得完全變形，佝僂的身軀蜷縮在一起，根本拉不開。
    那模樣，簡直就是地獄中最恐怖的餓死鬼模樣！
    按照平常情況，聶鋒看到這樣恐怖的一幕，
    一定會瞳孔收縮，渾身顫抖，魂不附身，甚至如同普通人一樣嚇得瞠目結舌，甚至產生某種生理應激反應。
    然而，這次沒有。
    他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後又合上了眼皮。
    繼續小眯著眼。
    倒不是什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他隻是有點羨慕！
    有點羨慕那名女生可以那麽早就脫離折磨，脫離痛苦，脫離絕望。
    好死不如賴活著。
    這句話其實真的是在放狗屁！
    因為前提條件是活著。
    有些時候，保持生理狀態上的幸存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
    它隻是還沒有中斷罷了。
    “虧我還在她身上投了道。”
    “真他媽是個賠錢貨！”
    “草！”
    那名人鼠拉起女生的屍體，狠狠的踹了一腳，看著她的凹陷的頭顱逐漸扭曲變形。
    那名人鼠的精神狀態似乎好了一點，聲音也平複了些許。
    當然，後麵聶鋒以自己的方式，讓那個人鼠品嚐了相同的滋味，那種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但那都是後話了！
    其他人也沒有吱聲。
    或者說，他們早就被嚇傻了。
    又或者說，他們跟聶鋒一樣，早已經無所謂了。
    是呀！
    無所謂了！
    自己的生命也如同風中殘燭，誰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擔心別人。
    “那女生還剩下一份飯。”
    “誰要吃！？”
    人鼠在宣泄完自己全部的憤怒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抬起腳，看著地上那一坨早已分辨不出模樣的肉泥，冷笑了一聲。
    其他兩個牢籠裏麵的男生都發出近乎癲狂的渴求聲。
    他們匍匐在地麵上，像是跪拜一名君王一樣虔誠的看著人鼠，聲音極盡諂媚。
    “我要，可以給我嗎？”
    “我也想吃，我昨天沒有吃飽呢！”
    “求您了，給我分一口，我快餓死了。”
    兩個人開始賣力的懇求，哀求，跪求，甚至卑躬屈膝的想要舔人鼠的腳趾頭。
    畢竟在這種恐怖的牢籠中，多一分食物就等於多一分生機！
    人鼠很享受這種被當做君王一樣的感覺。
    他一邊如同戲弄螻蟻般盯著這兩隻卑躬屈膝的奴才，一邊將揉碎的殘羹飯碎灑落在自己的腳趾上。
    那兩人開始舔舐人鼠的腳趾，一點都不放過。
    然而，正對著自己的張傑卻沒有開口，也沒有發出聲音，隻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他和自己一樣。
    沒有任何的渴求。
    然而，聶鋒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這個人並不簡單！
    因為從他的眼眸中，聶鋒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一種強烈的信念。
    一種名為活下去的信念。
    為了達成這種信念，他可以掩飾，可以偽裝，可以表演...
    但當聶鋒與他雙目對視的時候，張傑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轉過頭去不再看自己。
    聶鋒換了個姿勢，
    巴掌大小的監獄就連舒服躺著的空間都沒有。
    寬半米，高一米，長一點五米。
    他有很長時間隻能盡量將腳彎起，盡量掂著，才能勉強將頭趴下睡覺。
    現在他選擇了半站半跪的姿勢，雙手交替平放在胸前休息。
    睡覺，等於節省體力，等於減少消耗，等於減少內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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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情緒這種東西很多時候不過是一種神經電信號！
    當大腦在休息期間，神經電信號自然會減少傳遞，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情緒波動和情緒內耗。
    “吃吧。”
    人鼠把食盤丟在牢房的門前，剛剛好能夠拿到的位置。
    “過完明天...”
    “我們將要麵對什麽？”
    聶鋒沒有睜開眼睛，隻是輕輕動了動嘴皮子，開口說話。
    他明白，盡管這些人鼠瞧不起自己這些低劣種姓的家夥，但他並不能對自己大開殺戒。
    因為那個端坐在中央的中年男人並不允許。
    因為他們還有另外別的安排。
    這是聶鋒能夠想象出的，他們之所以能夠存活到現在的唯一理由。
    “不該問的別問！”
    “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人鼠大怒，一腳將聶鋒的食盤踢翻在地。
    那摻和著沙子的米粥流淌了一地，如同麻布般堅硬的半截麵包更是直接碎成屑沫。
    然而聶鋒並不生氣。
    相反，他很冷靜。
    冷靜得讓人感覺到可怕。
    “哦。”
    他冷冷的點了點頭，舔了舔幹癟的嘴唇，甚至沒有睜開過眼睛看人鼠一眼。
    這讓人鼠感覺到了一陣奇恥大辱！
    他氣得渾身發抖，連麵具上麵的鼠毛都立了起來。
    然而生氣歸生氣，人鼠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畢竟規則不可以篡改。
    在他們被完全“改造”之前，這些人隻能被“折磨”，但不能被“殺死”，因為這就是終焉之地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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