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處，沉默的黑色建築靜立於盡頭。
    阿勒黛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推進之王，眼中翻湧著晦澀的情緒。
    “……準備好了嗎？”
    推進之王沒有回應太多，隻是淡淡地道：“沒什麽好準備的。”
    她們終於走到了這裏。
    這座建築由維多利亞曆代最傑出的頭腦所構建，它的存在，不是為了迎接王者，而是為了安放那把劍。
    劍本身或許並不意味著什麽，真正重要的，是那些曾為它付出過一切的人，以及那些曾被它守護、亦或被它傷害的土地。
    推進之王邁步走向它，周圍的幻影交錯浮現，那些低語不再是急切的催促，不再是煽動的蠱惑，而是一種帶著疲憊的安寧。
    “亞曆山德莉娜……”
    無數個聲音在她耳邊輕喚她的名字。
    她的指尖觸及劍柄。
    ——轟！
    一瞬間，往日的碎片從她的身體穿透而過，熾烈的幻象在她腦海中炸開。
    她看到自己曾經走過的路，聽到曾經承載在她身上的期望、猶疑、悔恨、追戀……
    她看到倫蒂尼姆站起，像一隻巨手托舉著她，帶她穿行過維多利亞的土地。
    她的夥伴、她的人民、她的王國——所有人的聲音在此刻交匯成同一個名字。
    維多利亞。
    ——這是她的維多利亞。
    “維娜！維娜！”
    熟悉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她睜開眼睛，幻象消散，諸王之息靜靜地握在她手中。
    它看上去比她想象中更普通，也更輕盈。
    阿勒黛靜靜地看著她，聲音平緩而堅定：“維娜，你握住了諸王之息。”
    推進之王看著手中的劍，輕聲道：“……它比我想象的，要輕一些。”
    她握緊劍柄，轉身看向她的夥伴們。
    “走吧，我們該回家了。我們——”
    話音未落，一陣冰冷的寒意貼上了她的腰間。
    推進之王的動作僵住。
    ……是刀鋒的觸感。
    她的指尖微微一顫，卻沒有回頭。
    她知道那是誰。
    “……阿勒黛。”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
    阿勒黛的聲音微微顫抖：“別回頭。”
    刀鋒沒有移開。
    阿勒黛低聲道：“……把這把劍交給我。”
    推進之王沒有動，她隻是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阿勒黛的聲音中透著哀傷：“……亞曆山德莉娜殿下，我很抱歉，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推進之王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摩根隨手寫下的“回憶錄”，書頁寥寥，故事簡陋，內容甚至有些可笑。
    故事裏的阿勒黛煮了一鍋燉菜湯，省略的部分是——
    ……那鍋湯的味道實在算不上好。
    耳邊突然響起了達格達的聲音：“推進之王！”
    緊接著，是她痛苦的悶哼。
    推進之王猛然睜眼。
    不遠處，達格達被一柄刀抵住了脖頸。
    持刀者，是鉛踝。
    “……別動。”
    “你也……你們都……”達格達咬牙，眼中滿是憤怒與不可置信。
    鉛踝歎了口氣：“我不想傷害你，騎士小姐。”
    “但我必須還掉以前欠下的人情。”
    “我們的任務，是協助阿勒黛小姐帶走這把劍。”
    他說得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無奈：“嘖，幹完這一單我就能退休了。”
    達格達的臉色冷了下來：“……雇傭兵，我們剛剛一起哀悼了死於背叛的英雄。”
    “終究，你與他們沒什麽不同。”
    她的眼神鋒利，像是看透了一切：“我對剛才有一瞬間想要信任你……感到恥辱。”
    鉛踝沉默了片刻，輕笑道：“小姑娘，我們剛才聊過，‘活著很難’。”
    “對不起。”
    “我希望我們都能活下去。”
    “但很遺憾，這次我們的路恰巧不同。”
    推進之王緩緩開口：“阿勒黛……”
    阿勒黛的手微微一顫，但仍然握緊了刀柄：“……亞曆山德莉娜殿下，為了你的安全，請把諸王之息交給我。”
    “……”
    推進之王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沉默了許久，低聲道：“……這是唯一的方法嗎？”
    阿勒黛沒有回答。
    她隻是輕聲道：“維娜，我……隻能如此。”
    推進之王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說過，諸王之息能守護倫蒂尼姆。”
    阿勒黛的語氣沒有波動：“放心，這把劍不會落入薩卡茲的手中。”
    “……那麽，它就是大公爵們的籌碼了。”
    阿勒黛沉默了。
    推進之王看著她，聲音低沉：“阿勒黛，你背後的人，隻是想利用這把劍的存在，來威懾其他公爵加入他們的陣營。”
    “他不是真正想扞衛維多利亞。”
    阿勒黛沒有反駁。
    她隻是輕輕地閉上眼睛，低聲道：“……維娜，從一開始，我們就不可能真的同行。”
    推進之王忽然笑了一下。
    “阿勒黛。”
    她輕聲道：“還記得我的承諾嗎？”
    阿勒黛的手猛然收緊：“……行了！別說了！”
    推進之王卻繼續道：“你說過，你是我們的小混混。”
    “你要踹薩卡茲指揮官的屁股，而我答應了——”
    她微微頓了頓，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依舊堅定。
    “我答應了，我會確保你踹完他們指揮官的屁股之後，還能毫發無傷地回來。”
    阿勒黛的呼吸一滯。
    推進之王的聲音輕柔，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是我的承諾。”
    “就算是現在，那也不是玩笑。”
    “我們都會回去的，毫發無傷。”
    空氣，凝滯。
    阿勒黛的手指顫抖著，嘴唇微微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推進之王緩緩舉起劍。
    諸王之息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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