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寧原本以為裴玄清應該又是沉著臉色，一副不開心的樣子看著她。
    但此次出乎意料，他並未像她以為的那樣，反而是在對上她的視線時，薄唇緊抿，眸中一絲心虛閃過，別扭的將臉轉回去，一本正經的看向下首還在唱和的太監。
    林婉寧心底不禁好笑。
    呦，當初因著一點猜測就冤枉她，給她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如今還知道尷尬了啊。
    那太監繼續唱和著。
    “中書令慕容逸塵，獵得野狐二，火狐二，巨鹿四，穿山甲四，活捉燕雀十八，排名第二。”
    一語畢，全場嘩然。
    這位皇上跟前的紅人中書令大人，從來走的都是文官的路子。
    在朝堂之上，他便是皇上的第二張嘴，有什麽帝王不便說的話都是由他來說，帝王不便做的事都是由他來做。
    閑來無事，陪著下棋喝酒什麽的，更不用說，從來都隻有他。
    向來滿朝文武都以為他隻是個文臣，隻是個偶爾出謀劃策，剛巧也有些真才實學，才能得了皇上歡心的人。
    他也不是武將，從來也不用靠狩獵這方麵討皇上歡心的，這些年秋狩也從未出手過。
    沒成想這偶爾一出手，就是如此一鳴驚人啊。
    林婉寧也沒想到慕容逸塵這麽厲害，原以為裴玄清今日忙了一日朝政之事，他應該也在一旁陪同的。
    沒想到不僅有空去狩獵，還得了個第二名呢，也免不得又是一陣刮目相看。
    緊接著，公布的便是第一名。
    “皓王爺，獵得白狐一，黑狐二，羚羊四，野豬四，麋鹿五，巨鹿三，野牛二，排名第一。”
    “皓王爺，請上前來。”太監指引著。
    裴玄皓寵辱不驚的起身，行至正中央，俯身行禮。
    裴玄清例行公事的褒獎“大哥的箭術當初也是父皇教的，果然是不同凡響。”
    不得不說，在裴玄煜出身之前，或者說，雲太妃進宮之前，裴玄皓一直都是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
    他出生便被封為太子，母親是世家嫡女，皇後之尊，父親萬人之上的尊貴，帝後恩愛，原本應是一帆風順的人生。
    但世事無常，天不遂人願……
    母後去世，父皇另娶。
    若走到這一步，繼後乃同族姨母，他依舊是過得很好的。
    可隨後，秀女之中，出現了一個父皇非常喜歡的女子，短短時間，捧至高位，生下了更有力的奪嫡皇子。
    一番癡纏糾葛，沒想到最後，反而隻他丟了奪嫡資格。
    裴玄清例行公事的褒獎完了，裴玄皓再虛心恭維兩句。
    接著裴玄清又賞了許多東西，弓箭，紅纓槍，珍寶首飾，稀有布匹，應有盡有。
    眾人少不得豔羨一番。
    但畢竟是王爺，就算如今隻是空有虛名，可身份地位擺在那裏，皇上也未曾為難過，瞧著就是要奢華富貴的養著，自然也無人敢表現出什麽不恭敬的。
    林婉寧看著下首的裴景昭滿臉崇拜的望著自己的父親，開心到快要跳起來卻還努力壓抑著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藏不住的，可身在皇家，從小便要被壓抑著天性，教導著喜怒不能形於色。
    真是得了天家富貴，便要丟失自由天性，沒有兩全其美的。
    如此看來，生在皇家也沒什麽好的，倒不如尋常富貴人家，一輩子快快樂樂也是圓滿。
    林婉寧思緒萬千，扭頭想和裴玄清說話，這才看見他不知何時又將她的小碗堆滿了，頓時垮下臉“我飽了。”
    都與他說了最近吃胖了，還喂這麽多。
    “再吃些。”他壓低聲音，一本正經的道。
    她撇撇嘴，拿起筷子都夾回他碗裏，沒好氣道“你愛吃都給你。”
    裴玄清側眸看她，確認不是真生氣，是在使小性子呢，便低聲哄著“好好好，不吃就不吃了。”
    他軟了語氣，林婉寧也不好再無理取鬧，隻能回歸正題“我有話和你說。”
    裴玄清放下筷子，很有耐心的朝她的方向傾了身子，附耳過去。
    “待會宴席散了，我想去那邊的營帳，與母親和桑桑說說話，好不好？”林婉寧滿目期待，毫不掩飾。
    朝臣那邊的營帳，她身為後妃按規矩是不能直接過去的，但隻要得了裴玄清的同意，這整個圍場就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了。
    裴玄清毫不意外，決定秋狩那日，便猜到了來了這皓月圍場，她定會有與家人相聚的想法。
    原本，他也打算找個時間陪她去的，既她提了，他自然不會拒絕。
    他歪了歪頭，在她耳側提條件“天色已晚，要紫雲陪你去，我才能放心。”
    自那日做了那個夢開始，林婉寧對紫雲的情緒就比較複雜。
    雖說明知那夢有些荒唐，可究竟也在心裏埋下了些許懷疑，聞言也不再多思。
    她點了點頭，趁機索要自己的利益“那我要多聊半個時辰。”
    裴玄清唇線繃直，將快要掩飾不住的笑意藏下“好，我回營帳等你。”
    上首尊位在高台之上，二人的動作神態全程都落在所有人眼中。
    各人有各人千回百轉的心思與看法，但有一點，眾人心照不宣。
    原本聽聞宸婕妤如何盛寵，都隻是傳言，亦真亦假，無人能知。
    可從今日這一出來看，便可以確信，皇上的確寵愛這位宸婕妤，這份偏寵，更勝過從前的榮妃娘娘。
    恐怕宸婕妤將來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遠，而林家，也不會止於如今的地位。
    ……
    林宏文與葉氏剛回到營帳內，身後跟著的林桑寧早已等不及丫鬟上前服侍，自己解了披風，隨手扔到一旁。
    她興衝衝的上前挽著葉氏的胳膊“母親看見了嗎？皇上多疼咱們寧兒啊，這下可能放心了吧，往後在家裏別成日擔憂了。”
    葉氏被她扶著坐到一旁的檀木椅上，伸出食指點了點她額間“你呀，何時才能穩重些。”
    “你瞧瞧孫家的婚事都退了多久了，你還沒定下，若不是你父親升了職，咱們家又有個寵妃在宮裏，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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