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清剛抬起手，想要摸摸她微腫的唇瓣，聞聽此言，手僵在半空，尷尬的去解自己的盔甲。
    林婉寧也上前幫他解著，笑道“正巧熱水備好了，要不你先去沐浴。”
    沐浴過後，晚膳已傳了過來。
    看著擺在桌上的兩盤麻辣兔肉，裴玄清轉頭看向一旁的小女子，無奈道“不能吃辣就少吃些，瞧瞧都腫了。”
    林婉寧莞爾一笑，小臉湊近他“不想拿筷子了，再喂我一塊。”
    裴玄清看著近在咫尺，微張著小嘴討要兔肉的小女子，來不及思索什麽，已經很遵從本心的迅速夾了一塊送到她嘴邊。
    看著她一口吃下，滿足的咀嚼，他不禁好笑，方才的無奈中片刻之間夾雜了些許寵溺“有這麽好吃嗎？”
    “好吃啊，你不覺得嗎？”
    林婉寧問完，突然發覺，好像與他在一處用膳時，從未發覺他有什麽特別愛吃的。
    每餐都是每道菜都動兩口的樣子，很是……公允。
    “你沒有什麽特別愛吃的東西嗎？”她已經很從心的問出了口。
    裴玄清拿著筷子的手微頓，思緒忽的飄回那棵杏花樹下。
    小小的女子仰著小臉，滿臉笑意的看著他“清哥哥愛吃什麽？我下次來時帶給你啊。”
    他轉頭，麵前小女子眨巴著眼等待他答案的模樣與那張小小的臉重合。
    他唇角勾起一抹寵溺的弧度，認真回答“隻要婉兒愛吃的，我都可以。”
    “隻要婉兒愛吃的，我都可以。”
    他的答案從未變過，那時，他也是這樣回答她。
    遇到她以前，無論什麽食物，都隻是用來填飽肚子，維持生命。
    灰暗的生活讓他品不出酸甜苦辣，因為那份苦已經足以掩蓋所有的味道。
    直到她遞給他那塊桂花糕。
    看著她滿目期待的樣子，他咬了一小口，甜膩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甜到他牙疼，渾身不適。
    但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忽然莫名覺得那塊糕點很可人。
    在之後的每次，她帶來的各種糕點，都讓人覺得好吃極了。
    她離開後，他在筋疲力盡的奪嫡之爭中意圖尋找到那絲甜，可再未曾有一塊桂花糕，能那樣誘人。
    登基之後，皇宮內有山珍海味，有各色美食，可那些膳食與幼時填飽肚子的殘羹剩飯幾乎沒有差別。
    他隻是靠它們來維持生命，直到……
    直到那日，召她入勤政殿。
    她雖不似幼時那般與他談天說地，不拘小節的一同吃著糕點的樣子，而是拘謹小心，恪守禮節的小口小口用膳。
    但即便如此，那日膳食的味道，也與他登基多年吃到的，截然不同。
    看到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深邃，林婉寧也好似早已習慣他總會莫名其妙的就神遊天外的樣子一般。
    她完全沒往心裏去的將桌上的兔肉端起放到離他最近的位置“我知道，我們口味相似，是同路人嘛。”
    “你快多吃些，兔肉最好吃了。”
    有愛吃兔肉的小女子陪著一起，裴玄清今日晚膳倒是用了不少，林婉寧也又蹭了好幾塊兔肉後才去沐浴。
    富康公公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笑著道“從前在宮中，倒是沒發現娘娘竟愛吃野兔肉呢，今日真是得了煜王爺的福。”
    連一向在吃食上不甚在意的皇上也用了不少，看來兔肉確實好吃。
    裴玄清聞言，方才還溫和的麵色頓時陰沉下來“這野兔是煜王獵的？”
    富康公公頷首“是，煜王今日獵了上百隻兔肉，一並送去禦膳房做了，給各宮娘娘和幾位宗室親王都送了兩盤。”
    裴玄清看著正巧收拾到兔肉空盤子上的宮女，隻覺不順眼。
    誰挑的宮女這麽討厭？
    今日的晚膳真難吃，難吃到直至睡著都憋在胸口一般，難以消化。
    ……
    江玉沁隱在林中的大樹後，聽著一旁的探子回稟的消息，不禁蹙眉。
    這些日子以來，她到裴玄清接見大臣的營帳外守株待兔。
    到圍獵場看著一眾男子射殺野物。
    到裴玄清必經之路上製造偶遇。
    到帝王主帳外徘徊尋找機會。
    這是收到江歸原指派給她的任務時，她便提早想到的諸多法子。
    可無論哪個法子，無論在哪，她就是見不到裴玄清的麵。
    費盡心思，連他的麵都見不上，再多的計策也施展不出來呀。
    她本還打算，想法子將裴玄清引到圍場外的那個湖邊。
    屆時她故作不小心落湖，再引導他去救。
    女子眾目睽睽之下濕身被他瞧見，便可利用名聲來製造輿論，讓他不得不納她為妃。
    雖說這個手段下作了些，可隻要達到目的，待她高居妃位時，也無人敢議論的。
    但如今，連裴玄清的人影都見不到，這些想法都是徒勞。
    既如此，便隻能從林婉寧身上下手了。
    她如今正得聖寵，被高高捧起的存在，若是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替身，是裴玄清心底一份執念的寄托。
    她能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待在裴玄清身邊，享受來自旁人才能得到的恩寵嗎？
    那探子匯報完，躬身站在一旁，準備迎接劈頭蓋臉的責罵。
    這位祖宗，隻給了他一個名字和模糊的年齡，就要他查到那個人的從前與現在所有的消息。
    這麽多年前的事，記檔又都是在宮裏的內務府保管著，要找一個幾乎算是完全不了解的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他做這一行這麽多年，從未接到過如此為難人的任務。
    江玉沁瞥他一眼，低聲罵了一句“養你有什麽用？連個人也查不到。”
    話畢，在月光下，林中人影微微晃動，江玉沁瞳孔一縮“誰？”
    正要命人拿下，一俊朗男子大大方方從樹後站出來，一步一步向前走近“姑娘打擾了我與美人約會，可得賠我一個才是。”
    待人走近，江玉沁眯了眯眼眸，嗤笑一聲“梁公子這是與人夜半幽會？這風流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啊。”
    梁徹勾唇一笑“不巧聽到了五姑娘在調查什麽人，這漫無目的不好查，可若是能多提供些細節自然便好查多了。”
    細節？
    江玉沁聞言微愣，有什麽忽略掉的細節嗎？
    她垂眸思索起來，思緒逐漸飄遠。
    幼時，姑母還是皇後，母親進宮去拜訪時都會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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