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以為裴玄清是選秀那日對她一見鍾情的，她當時無比慶幸自己有這樣出色的容貌，能被他一眼看到，得到他的青睞。
    但此刻，她想，若是桑桑沒有突然病倒，若是她長的不是這樣的容貌，她是不是就不會進宮了？
    若不進宮，也不會遇到裴玄清，裴玄清不會對她那樣好，她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沉淪在帝王的溫柔繾綣裏。
    心甘情願沉淪，又直至墜入深淵，無法自拔。
    一切，都是因為選秀那日被他看見。
    裴玄煜微愣一瞬，但聰明如他，從她方才崩潰的說自己不叫婉兒，而是林婉寧。
    再加上現在說出的這兩句話，他便已猜到了她今日如此痛苦難過的緣由。
    她不是想起了從前，恐怕是聽說了點什麽，因為不記得過去的事，所以誤會裴玄清將她當做了婉兒的替身。
    裴玄煜偏頭望著她，眸光瀲灩如秋水，極致認真的道“她好不好，並不重要，但是你很好。”
    “婉寧，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你就是你，無關旁人。”
    他猜到了前因後果，可並不打算說出真相。
    他為何要為裴玄清解釋？
    雖然明知隻是個誤會，明知這個誤會讓她痛苦萬分，明知她是因著付出了真心才會如此難過。
    可這份痛苦她已然承受過了，即便說出真相，她也是從這種痛苦換成另一種痛苦。
    既然如此，何必要說？
    不說不是更好嗎？
    若此次誤會能讓她徹底對那人死心，他才更有機會走進她心裏，取代那人如今的地位。
    她不喜歡被喚做婉兒，他便不喚。
    他可以如她所願，喚她現在的名字。
    果然，林婉寧睫羽微閃，頗為動容的睜開眼眸，眸中流轉著希冀的光暈，在火光映照下，泛著亮晶晶的光芒。
    隻聽裴玄煜又道“婉寧，或許你已察覺到了，我心悅你。”
    “這份感情，自與你初次相見而起，無關旁人，隻因是你。”
    她因著自己被當做旁人的影子而難過，他便在此時告訴她，他的心意，而且堅定這份感情源於她本人。
    這樣，她會心生歡喜的吧。
    他知道，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時候趁虛而入，這樣的手段有些卑劣。
    可那又如何，是那人先行了卑劣的手段占有了她，他隻不過是想搶回屬於自己的妻子而已。
    月光下，他的眼眸被蒙上一層霧色，宛若寶石般閃耀，卻依舊勾魂奪魄。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輕易便將人拉入他的思緒中。
    林婉寧怔愣住了，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為裴玄煜是專情於他的未婚妻的。
    麵對突如其來的表達心意，她一時猝不及防，不知該作何反應。
    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呼喚聲，若隱若現的聲響召回了林婉寧因情緒崩潰而丟失了一下午的理智。
    反應過來裴玄煜在說什麽，她驚慌不已，忽的一下站起身來。
    許是一日未進食，又起的太急，她頓感眼前一黑，失去重心。
    裴玄煜幾乎是一瞬間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將她拉回，大掌因過度用力而突出泛白的骨節。
    視線重新恢複清晰時，林婉寧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驚慌不已。
    男子一手握拳搭在她腰間，一手隔著衣料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二人身體幾乎貼近，她的鼻尖距離他堅實的胸膛僅一寸之隔。
    隻靠月光與火堆照明的山石前，朦朦朧朧的黑暗與明亮交織纏繞。
    曖昧的情愫融於迷蒙的環境中，瞬間如抽絲剝繭般發酵，絲絲縷縷地向外擴散開來。
    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心跳在寂靜的黑夜中尤為清晰，這樣近的距離，完全一聲不落的落入她的耳裏。
    林婉寧立馬掙紮開，退後兩步拉開距離“今日之事讓殿下見笑了，多謝殿下相助。”
    她朝著聲源處望去，那星星點點的火源也在逐漸靠近“大抵是陛下派人來尋我了，為免給殿下添麻煩，殿下還是先行離開更為妥當。”
    以她與裴玄清相處的這一年多來對他的了解，若是在失蹤一個下午後，被他找到時與裴玄煜待在一處，不知他會是怎樣的怒不可遏。
    如今，她明白了他的愛意隻存在於這副與他心底之人相似的容顏上，自然沒有了在他麵前恃寵而驕的資本。
    她此刻冷靜下來，心中隻剩一片清明。
    是她的錯，竟在他三言兩語中，妄圖奢求皇家的真心。
    既已走到如今的地步，她不敢去試探他的底線，帝王之怒能否承受，不是她一個人的性命能賭得起的。
    裴玄煜眉頭微皺，方才她明明是很隨意真實的模樣，為什麽忽然又成了往常對待他的那種拘謹守禮。
    他向前走了一步，努力爭取“他三宮六院，納後妃平衡前朝後宮，乃是生為帝王的定數。”
    “但我不一樣，婉寧，裴玄煜隻會有一位妻子，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跟我走，我們離開這裏，尋一處世外桃源，隻有你我二人，好不好？”
    林婉寧看著他滿是認真的眼眸，僵直在原地。
    他是……認真的嗎？
    可是，先不說她對裴玄清的感情，她自己清楚，已到多麽深刻的地步。
    便單論身份，她也不可能離開皇宮。
    自入宮之日起，她便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這裏是她的終身歸宿，她怎麽可能有機會離開？
    即便裴玄清將來厭棄了她，她也是帝王嬪妃，哪怕困死冷宮，也沒有離開的那一日。
    她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意“殿下說笑了，我是陛下的宸婕妤。”
    “那又怎樣？”
    裴玄煜又向前邁了一步“你在他身邊並不開心，隻要你願意，我會打點好一切，帶你離開。”
    “我向你保證，此生絕不納二色。”
    “我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一字一句，看著她的眼睛，說的極其認真。
    他眸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柔聲道“我隻想要一句，你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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