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俯首領命，忙命人回紮營處重新調派人手，一刻不停的輪番搜救。
    裴玄皓也收到了消息趕來，彼時，太醫剛為裴景昭診完脈。
    說小世子沒有大礙，隻是受了驚嚇，又被寒氣侵體，需回宮後燒些熱炭，捂著錦被將寒氣逼出來才好。
    皓王妃看向他，眸中皆是驚懼擔憂。
    裴玄皓看著湖麵，救人的娘娘還生死不明，他們現在回去確實不合適。
    可小孩子根本受不住這份寒，夫妻二人對了個眼神，皓王妃起身帶著裴景昭輕聲告退，與嬤嬤一同回了營帳。
    裴玄皓正思忖著如何向裴玄清請罪解釋此事，一轉頭，便見裴玄清朝著他走了過來。
    帝王頓住腳步，盯著快要哭暈過去的慧心，冷冷道“哭什麽！她從哪個地方跳下去的？”
    慧心抽抽噎噎的回頭，抬眼望去，便看見裴玄清眸中泛著濕潤，閃爍著水光，一雙唇瓣似在微微顫抖。
    這位年少有為的清貴帝王，在人前從來冷靜自持，麵色平靜到無一絲波瀾，她還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但此刻無暇顧及其他，她哽咽著答道“回皇上，奴婢……不知，但小世子是從……這裏掉下去的，娘娘的繡鞋，也在這裏……”
    她指著前頭，自己方才跪著的地方，雙手還緊緊抱著林婉寧的繡鞋。
    裴玄清冷嗤一聲“一群廢物，養你們有何用？”
    一個貼身宮女，對主子行蹤一無所知，一個暗衛，不知所蹤。
    全是廢物。
    慧心哽咽著，都是一怔。
    但她沒有伺候好娘娘，才會導致如今的局麵，她的確是廢物。
    裴玄清看著那雙繡鞋，昨日晚間，雲裳便已將她今日要穿的衣裙準備好，放在一旁。
    他臨走之時還瞧了一眼，就是這雙芙蓉花的繡鞋。
    他隻覺心口沉悶的厲害，快要透不過氣來，直接將鞋一踢，就欲跳入湖中。
    身後的富康公公大驚失色，忙的攔在前頭“皇上不可啊，無痕統領已派了侍衛在搜救了。”
    裴玄清忍著怒意，冷冷道“到現在還找不到人，都是飯桶，滾！”
    裴玄皓趕忙上前攔著“皇上息怒，還是讓臣去……”
    裴玄清睨了他一眼“皓王若閑著無事，不如回去好好教導教導世子，湖邊不是遊玩之地，何處該去，何處不該去，免得平白連累旁人。”
    見他提及此，裴玄皓不由緊張了幾分。
    昨日因著江家謀反一事，他一直情緒十分低落。
    雖說生母已故，他與江家之人的親情也並沒有多深厚。
    可到底也是他的外祖家，血脈相連的親人，怎麽可能麵對這樣大的變故還能毫無波瀾呢？
    故而，今日裴景昭的功課背的很差，因著他心情低落，便沒忍住訓斥的重了些。
    哪曾想，小孩子有這樣大的心性，獨自跑出來便罷了，還闖下了這等彌天大禍。
    “若救人者亡故，朕想，被救者也應無顏再活下去。”
    裴玄皓思緒被帝王這一句絕情的話冷冷打斷，登時後背都滲出了絲絲冷汗，哪還敢再攔下去。
    無痕帶著一眾禦前侍衛都拚死攔在前頭，禦前侍衛保護君上安危，這是他們的職責。
    眾人齊齊道“皇上不可，龍體為重。”
    裴玄清怒道“去查，將皓月圍場給朕掀了也要查清楚。”
    無痕拱手領命“臣已派人設法聯絡紫雲，圍場全部戒嚴，無一人可出入。”
    ……
    朝陽初升，萬物初醒。
    整整一夜，搜救一刻未停，每兩刻鍾輪換一批侍衛，仙女湖邊火把照亮了半邊天。
    富康公公躬著身子候在一側，偷偷打量著帝王陰沉了一夜的臉色，又看了看緊皺著眉頭的顧如梅，在心底微歎一口氣。
    昨日，在皓月圍場的各位娘娘收到消息分別來仙女湖邊查看了情況。
    但隨著天色漸晚，湖邊越來越涼，娘娘們也受不住寒。
    裴玄皓也不敢離開，一直陪著等到深夜，最後被裴玄清狠狠責罵了一頓。
    罵他教子無方，罵他感情用事，罵他約束不力。
    寧心瑤上前勸慰，被裴玄清罵“裝模作樣”。
    範鈺瑩哭哭啼啼，被裴玄清罵“滾遠點哭”。
    文佩媛不敢說話，被裴玄清罵“不說話滾。”
    最終，無人敢到裴玄清身邊觸黴頭，眾人紛紛回了營帳內等消息。
    慧心哭暈了過去，也由芝蘭帶著跟隨寧心瑤先回了營帳。
    隻餘顧如梅，即便被罵了，也隻是在心底狠狠翻了個白眼。
    看在婉寧還沒消息，他明顯是撐不住心底那一絲希冀，才用冷厲來將自己包裹的份上，不想和他計較。
    其實，一夜都沒有消息，所有人都清楚，在湖中一夜，不可能還活著。
    但，無人敢說出一句節哀。
    旭日東升，日光照亮了整個仙女湖。
    靜坐死死盯著湖麵的裴玄清忽的站起身來，直直到林婉寧落水的那一處，一躍而下。
    速度之快，令無痕等人一時沒來得及反應。
    婉兒，是我不好，我昨日便該來尋你的。
    婉兒，你怪我來遲了，所以到現在都不出現是不是？
    婉兒，等著我，我來找你。
    湖水冰冷刺骨，他潛入水中細細探索，水中有硬石，有暗流，卻唯獨，沒有她。
    湖畔的無痕驚呼“皇上！”
    裴玄清眼眶猩紅，不顧一切的往前遊著，他的婉兒在等他。
    最終，無痕派了一眾禦前侍衛下水，將裴玄清拖了上來。
    裴玄清被拖到岸上時，唇色發白，雙手緊緊握成拳。
    富康公公看著他一副筋疲力竭的模樣，忙招呼人拿了披風給他披著，顫著聲道“皇上您保重龍體啊，昨日一夜未眠未食，這若受了寒氣可怎麽好啊？”
    裴玄清身子冰冷僵硬，唇舌間卻滾燙灼熱，仿若有一絲腥甜氣。
    他轉頭，冷聲道“外頭可有何異常？”
    無痕搖頭“圍場內外皆無任何異常。”
    從昨日開始，他便派了人密切監視所有可疑之處，可疑之人。
    但整個圍場，安靜祥和，絲毫沒有異樣，仿佛昨日之事，真的是巧合，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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