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診出喜脈時，張先嚇了一跳。
    娘娘失蹤兩月，歸來即是喜脈，這……皇上是不是會一怒之下，砍了他的腦袋？
    待細細診過，脈象已有三月，他這才放下心來，娘娘懷的是龍嗣，他的腦袋便也保住了。
    裴玄清急切問“此胎如何？”
    張先笑眯眯的恭敬答“娘娘脈象極好，胎象穩固，龍嗣定然十分強健。”
    裴玄清眉心一皺，似是不滿“朕問的不是胎兒，朕是問貴妃的身子如何？”
    “貴妃本就體弱，如今整個人又瘦了這麽多，是否是這胎對她的身子有影響？若繼續懷下去，她的身子可能承受的住懷胎十月的辛苦？”
    “還有此胎是否安穩，是否能平安到生產？而生產之時又是否會有危險？”
    張先神情一頓，麵上笑意隨著帝王一句句質問，逐漸僵硬，明明殿內十分暖和，但他後背還是漸漸滲出些許冷汗來。
    他是從先皇在位時，便在太醫院做事的，一步一步摸爬滾打，直至今上登基，才提拔他做了太醫院院判。
    先皇時期，莫說他，就是當時最得先皇信任的太醫，也從未見過哪位嬪妃有孕之後，皇上第一個關心的不是龍胎，而是娘娘的身子。
    即便今上，得知皇後娘娘有孕那日，他就在一旁。
    親眼看著皇上周身寒氣逼人，似是恨不得即刻給皇後娘娘灌一碗墮胎藥下去的模樣，他嚇得連忙將頭埋在地上，止不住的發抖。
    那時，皇上憤憤然離去，也並未像如今貴妃娘娘有孕一般，問如此多的問題。
    皇上這分明是很重視娘娘這胎，或者說，重視娘娘的身子。
    以這重視程度來看，若是他們敢有一絲怠慢，娘娘出了何事，帝王怒火恐怕會波及整個太醫院，絕不是他一人能承受的起的。
    他戰戰兢兢回稟道“貴妃娘娘的身子先前調養的很好，如今有孕的時機是最佳的。”
    “從脈象上來看，娘娘這些時日大抵是心緒不寧，憂思過度，再加上害喜的反應嚴重了些，才會導致消瘦不少。”
    “不過如今，龍胎已滿三月，隻要按時服用安胎藥，再輔以藥膳滋補，害喜反應逐漸消退之後，娘娘的身子便可補養起來。”
    “現下胎像穩固，隻要仔細將養著，接下來幾個月，娘娘的身子是可以承受的住孕育之辛苦的。”
    “至於生產時，隻要有經驗豐富老到的產婆接生，宮內良藥又多，若不出什麽意外，應是無妨的。”
    裴玄清緊皺的眉頭鬆緩一些，語氣卻還是萬分冷厲“什麽叫應是？朕要的是一定要確保貴妃生產無虞。”
    “太醫院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叫內務府去置辦，若需禦膳房配合，也都由你差遣，若有人不肯配合，盡管來告知富康，他自會助你。”
    “朕隻要求一條，護貴妃此胎平安生產，母子無恙。”
    “是，是。”張先擦了把額頭的冷汗“老臣一定用盡畢生所學，竭力為娘娘保胎，護娘娘平安生產。”
    “隻是……”他說著，抬頭看了一眼裴玄清的臉色，這才繼續囑咐。
    “娘娘如今雖是胎象穩固，但畢竟本身底子差了些，許多事上都需小心服侍，衣食用藥最好都查驗嚴謹些。”
    “還有，在同房一事上，若於尋常女子來說，過了前三個月是無礙的，但娘娘的身子，皇上最好還是……小心一些。”
    林婉寧眼眸微閃，扭頭瞧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耳尖控製不住的泛紅，忙的低下了頭。
    裴玄清薄唇緊抿，沉默半晌，才道“朕自然知曉，退下。”
    待張先退下，裴玄清又交代了富康公公許多事，並勒令即刻施行。
    比如，乾坤宮即日起，由禦前侍衛看守，任何人不得入內。
    比如，乾坤宮服侍的宮人上上下下要再細細排查一遍，確保家世清白，沒有別人的眼線。
    比如，乾坤宮每日出入之人，物品，哪怕一根絲線都要登記造冊，由專人負責記錄，每日上報。
    比如，禦膳房每餐送來的膳食要經過禦醫查驗，確保孕婦可食，確保每餐沒有相克的食物再上桌。
    比如，太醫院的安胎藥要派一個可靠的人熬製，再單獨派兩個盯著，三人互相監督製衡，絕不可給旁人有一絲趁亂下手的機會。
    比如……
    富康公公一一記下，忙不迭退下連夜去準備了。
    林婉寧不禁失笑“瞧你這是要將乾坤宮圍成個鐵桶一般，待我回了長寧宮，這些布局不是都白做了嗎？”
    裴玄清這才與她一同坐到軟榻上，將人擁入懷中“不回長寧宮了，往後，婉兒就住這裏，我們日夜都能相見。”
    他再也不要和她分開，再也不要由著她說什麽不合規矩的借口，以此別居他宮。
    林婉寧抬眸看他“那怎麽行？這不……”
    “不許說不合規矩。”裴玄清伸出食指抵在她唇邊“我不要聽這些，我就是規矩，我就要你住這裏。”
    他這是……在撒嬌？
    林婉寧抿唇，有些無奈“可這是天子寢宮，我長居在此不合適，若顧姐姐她們想來找我閑話……”
    “或者，待我快生產時，母親也要進宮陪我待產的，還有……”
    “無妨，我可以避讓。”裴玄清繼續解決她的顧慮“若她們找你閑話，我就去勤政殿。”
    “若你想叫林夫人進宮陪你，乾坤宮也不是沒有偏殿，別說一個林夫人，就是叫你嫡姐與長嫂都來陪你，也住的下。”
    “長嫂？”林婉寧眼眸忽的亮起“哥哥已經與孫家姑娘成婚了嗎？那桑桑呢？”
    “對了，你有沒有派個人去林府將我的消息告知他們啊，不知……”
    話未說完，便又被男子溫潤的唇抵住“明日便都會知曉，今晚的時間留給我，好不好？”
    林婉寧很不爭氣的被蠱惑到了，但還是理智尚存“太醫說了，不能同房的。”
    裴玄清唇角微勾，眼底的深情似要將人沉溺其中“我沒說這個，我們今晚說說，你都想起了些什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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