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趕忙接過宮女奉上的熱茶，放於一旁的桌案上，抬手為錢宜雙輕撫著後背“娘娘息怒，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錢宜雙自生產後身體狀況便每況愈下，可說是憑著一腔要走到最後，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做帝王的執念支撐著。
    眼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平複了那突突直跳的心“女子名節大過天，林婉寧失蹤了這麽久，哪還有什麽清白可言？”
    “叫錢家的人明日早朝時，死死抓住林婉寧這胎是在宮外懷的一事，質疑這胎不是皇家血脈，本宮絕不允許有人與本宮爭。”
    玉蘭眉心微蹙，略顯為難道“娘娘，奴婢已派人去打聽過了，外頭傳言，貴妃娘娘是被圍場附近的農戶所救。”
    “因著身子虛弱，胎像不穩，身上又無可證明身份的信物，這才暫時留在這戶人家養胎兩月。”
    “且這戶人家隻有母女二人，家中並無男丁，這傳言條理分明，目的明確，定然是有人為了貴妃娘娘的清譽，特意傳出來的。”
    “國公大人先前也遞信說，讓娘娘安分守己，低調行事，不可再以後宮之事幹涉朝堂決策，若不然此次……咱們……”
    錢宜雙登時氣急，抬手便將桌上玉蘭剛呈上的熱茶拿起，一把扔到了她的身上“你敢質疑本宮？”
    “本宮讓你去你便去，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林婉寧生下孩子，這後宮再無本宮容身之處嗎？”
    “什麽被農戶所救，什麽母女二人，什麽暫時養胎，這些借口沒有一個說出來能讓人信服的，分明就是胡謅。”
    盡管錢宜雙自己心中也清楚，林婉寧這一胎，就是龍嗣。
    若林婉寧清白不保，且懷的不是龍嗣的話，她哪敢這樣大張旗鼓的跟著陛下回來？一旦被發現，那可是誅九族之罪啊。
    而且，懷孕的月份做不了假，張先又是陛下的人，不可能會為了林婉寧，冒著誅九族的風險蒙騙陛下。
    最重要的是，錢宜雙認為，若林婉寧已失了清白，若這胎不是龍嗣，陛下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會將她以這樣大的排場接回來。
    恐怕在那農戶家便要當場賜死，以保全皇家顏麵了。
    但即便如此，錢宜雙也不能就此認命，不能眼睜睜看著得寵的妃子生下陛下的孩子。
    她如今已至貴妃位了，若是生下孩子，萬一是皇子，陛下定會給她皇貴妃之位。
    這樣與民間平妻一般的尊位，在民間於正妻來說是天大的侮辱，在宮中，於皇後來說，更是折辱了整個錢家的顏麵。
    大周曆朝曆代，從未有過皇貴妃之位的先例，即便先帝時期，寵冠六宮的雲貴妃，也隻是貴妃。
    若不是皇後有大過，或即將廢後之際，皇貴妃之位是絕不會在大周被提及的存在。
    她不能允許，絕不能允許有人能在這後宮中與她平起平坐。
    玉蘭被茶水潑了一身，雖說冬日穿的厚並未燙著，但也被錢宜雙這突然的舉動給嚇了一跳。
    她原本還想再勸慰兩句。
    無論這些為貴妃開脫的傳言能否被人信服，但既然有人特意傳出來，就足以說明皇上是信貴妃的，足以說明皇上是鐵了心要保貴妃清譽的。
    若此時聯合朝臣參奏，質疑貴妃清白，質疑龍胎血統，不是擺明了要與皇上作對嗎？
    可看著皇後娘娘一副快要氣抽過去的模樣，她抿了抿唇，終究隻能頷首應下“是，奴婢即刻便去傳信。”
    “慢著。”
    錢宜雙細細思索一番，唇角微微上揚“父親想來是老了，近來竟還低調起來了。”
    “你去，直接以本宮的名義給各位錢家的人傳信，莫要通過父親的手了。”
    ……
    乾坤宮
    裴玄清看著斜靠在他懷中，閉著眼睛，睡得安穩的小女子，黑瞳顫了顫。
    他抬手欲撫摸她的臉，猶豫片刻，卻又放下，隻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眉眼。
    直到現在，明明已抱了她，吻了她，與她一同用膳，一起說話。
    甚至此刻，她就靠在他懷中，方才他們說話的全程，她都是一副依戀至極的模樣，可他依舊覺得不真實。
    兩個月來的夢境，皆是如此美好真實，可每每醒來，幻影破滅，便隻會給他留下無盡的心痛。
    今日，應該不再是夢了吧？
    方才瞧著她因恢複了記憶開心極了，嘰嘰喳喳的與他說個不停，將所有記起來的事情都一字不落的說給他聽。
    折騰了一日，她自然累的不輕，講著講著，他便覺懷中倚靠的小身子有些重了起來，小女子軟糯清甜的聲音也逐漸微弱。
    裴玄清看著她微翹的睫毛在燭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耳邊似又回蕩起她閉上眼睛之前，迷迷糊糊間留下的問題。
    她說“阿清，我的記憶裏，那枚玉佩你已送我了，後來發生了何事，為何玉佩又回到了你手裏？”
    他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幸好她累極了，問完這個問題都等不及他的回答，便沉沉睡去。
    裴玄清將人打橫抱起，穩步邁進內殿，輕輕放於床榻之上，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忍不住又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願放開。
    婉兒，能記起這些就夠了，隻要記得我就夠了。
    婉兒，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哪怕一時一刻，再也不要。
    ……
    奉天殿
    翌日早朝，裴玄清端坐於龍椅上，腦中還不停浮現出方才他起身時，小女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瞧了瞧他，眸中朦朧迷離的模樣。
    想著，他不自覺握了握手，回味著方才撫摸她小臉的觸感，眉眼間泛起一絲柔意。
    不是夢，他真的將婉兒尋回來了，昨晚擁著她入睡的感覺，一如從前，甚至更讓他有一種失而複得的珍惜感。
    他又一次尋到她，帶回了身邊，因為她就是他的，所以無論如何，還是會回到他身邊。
    思索間，早朝要議之事皆已議罷，裴玄清側眸瞧了富康公公一眼，眼中急切之色分外明顯。
    等下了朝，他便立刻回寢宮，瞧瞧婉兒醒了沒有，若起身了，他便陪著她用些早膳，再哄著她喝安胎藥。
    富康公公會意，上前兩步，正欲開口說退朝，便有朝臣啟奏，說起林婉寧起死回生，失蹤兩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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