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在離開福壽宮前，便以“皇後乃後宮之主，此等大事不能不出麵”為由，派人去請了錢宜雙一同到青雲殿。
    自先前裴玄清下令，皇後幽居鳳儀宮，無召不得出之後，錢宜雙已經許久未曾出過鳳儀宮的大門。
    今日忽而收到太後傳召時，她便已猜測到，是自己的計劃成了，自然是欣喜萬分的。
    顧如梅這胎已然保不住，那她的大皇子便還是陛下目前唯一的皇子，大周皇位唯一的繼承人。
    至於林婉寧的那胎，如今說安全不安全，都還為時尚早。
    畢竟才剛坐穩的月份，她還有大把的時間慢慢籌謀，讓那孩子胎死腹中。
    就算乾坤宮一直如此嚴防死守，可這後宮中能存活下來的孩子本就少之又少。
    更何況，林婉寧的身體底子那麽差，又曾服用過特意加了劑量的避子湯，這孩子即便生下來，是否健康還真不好說。
    也或許，林婉寧生的是個女兒呢？若是女兒，還如何能與她的孩子爭啊？
    這皇宮裏，孩子生之前，生之後，無論發生什麽，都是有可能的。
    她不急，她等得起。
    要說擔心顧如梅落胎一事查到她頭上來，會擔這個一國之母謀害皇嗣的罪名，她可真是一點也不擔心的。
    一則，玉蘭與那位李太醫，雖為同鄉，但從一開始就為著避嫌，平日裏幾乎無甚接觸，這層關係根本無人知曉。
    甚至連此次計劃的密謀與實施，都是通過錢氏特殊的聯絡方式，二人根本不曾見過麵，怎麽可能被人查到蛛絲馬跡？
    二則，即便陛下的人真的手眼通天，查到了她頭上，那也無妨。
    玉蘭是錢氏家生奴，父母親人的身契都在錢氏手中，是個十足十的忠仆，自然會在前頭頂著。
    屆時她隻說自己毫不知情就是了，左右她是真的未曾參與過此次計劃中的任何一環的。
    依照大周律法，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皇後犯下不可饒恕之罪，陛下要做明君，便絕不可能廢後。
    但眼下，錢宜雙剛踏進正殿，看著這跪著的烏壓壓一片人。
    其中有她安插在青雲殿的幾個眼線，有此次負責下手的佩兒，還有那位最重要的李太醫。
    這樣的情景，讓她登時便有些心慌。
    但複又想想，此次行動布置縝密，萬無一失，玉蘭又是最忠心於她的，自然會竭盡全力效忠，並豁出性命保她。
    皇嗣被謀害，帝王一怒之下，查問一番，甚至殺幾個奴才出氣，也都是很尋常的。
    思及此，錢宜雙慌亂的心鎮定了些許，緩步上前，恭敬行禮道“臣妾參見陛下，參見母後。”
    文佩媛與範鈺瑩見狀，正欲上前一步，給皇後行禮問安，便見裴玄清緩緩抬眸，一雙幽深的眸子，就那麽直直的盯著錢宜雙。
    帝王嗓音冷淡異常，如數九寒天的冰霜一般，滲人心脾，他道“皇後可知罪？”
    文佩媛與範鈺瑩行禮的動作頓時僵住，二人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雖說她們來時，對宮人們的審問已結束，但她們隻是不爭，又不是傻，怎會想不到如今會害顧如梅的，隻有皇後。
    她們之間，除卻陛下的寵愛之外，並無旁的利益糾葛，而帝王寵愛，於她們而言又並不重要。
    無論是林婉寧得寵，還是顧如梅或寧心瑤執掌鳳印，總歸都不會虧了她們一絲一毫，那麽她們之間還有什麽可爭的？
    而要說最害怕顧如梅腹中胎兒出生的，莫過於已經有了大皇子的皇後。
    一則她被陛下厭棄，沒了寵愛。
    二則她的大皇子在林婉寧與顧如梅相繼有孕前，一直是這後宮中唯一的皇子，是大周帝位唯一的繼承人。
    如今……若叫她們二人生下皇子，大皇子的地位，那可就不一定了。
    原本她們還顧及尊卑禮儀，打算按照宮中規矩行禮的。
    但陛下既如此問，便足以說明，陛下懷疑皇後，或者說已經查到了什麽，並且打算與她問罪，並不會就此輕易揭過了。
    那她們還何苦，要忍著心底的不願，向一個討厭的人恭恭敬敬的行禮呢？
    錢宜雙搭著玉蘭的手臂，緩緩下跪，原本便麵色很差的臉上，更顯蒼白幾分，她不解又認真道“臣妾當真不知錯在何處。”
    “如今後宮中，是榮妃執掌鳳印，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想來不止穆妃，還有陛下，母後與眾位姐妹心裏都是十分難過的。”
    “雖說榮妃是辦事不利了些，但她還年輕，又於此事上經驗少，臣妾懇請陛下，莫要太過責怪於她。”
    “臣妾心底想著，臣妾到底是身為皇後呢，管理後宮本就是臣妾的職責，即便在禁足，也應該盡全力照顧穆妃妹妹的身孕，怎能讓龍嗣有所閃失呢？”
    “說到底，都怪臣妾在幽禁之際，對穆妃照顧不周，才會釀成此等大禍。若是如此算罪過的話，臣妾的確是罪不容誅，臣妾甘願領罰。”
    她帶著真心真情，聲聲傾訴，仿若是難過到無以自拔的模樣，真是令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寧心瑤站在太後一側，狠狠的朝底下跪著的錢宜雙翻了個白眼。
    錢宜雙這番話，表麵上好像是在為她好，為她求情似的。
    可實則，根本就是明擺著要借幽居一事來撇清自己，順帶將她拉下水，將這管理後宮無能的帽子扣到她的頭上。
    這一番話說的可真是……
    臨死之前還得拉個墊背的是吧？
    她冷哼一聲道“皇後娘娘說的對呢，臣妾的確是年輕，又不曾生養過，哪能懂得這婦人如何於養胎好，何物又會致落胎呢？”
    “陛下本就子嗣稀薄，如今好不容易有姐妹有孕，本是值得普天同慶之事，沒成想這樣輕易……便能叫人白高興一場。”
    “說到底，還是臣妾不曾生養過，不及皇後娘娘有經驗，又有手段。”
    “竟能想到以紅花入藥，太醫院太醫與青雲殿宮女裏應外合來謀害皇嗣的法子，這才會輕易便著了娘娘的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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