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安身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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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中平淡了幾日。
    江月就收到鴻鳶的帖子。
    蕭雲笙帶回來的,隻說是今日夜裏就開業,連恭賀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出府這才發現,不過半個月沒聯係,這京中裝潢出一棟搶眼的酒樓。
    “聽說,這酒樓的老板娘是沈府出來的姨娘。”
    “女子做生意,也不知是正經生意,還是帶著皮肉。”
    幾個男子路過不由得嗤笑。
    江月聽的生氣,剛要去理論,鴻鳶從樓裏走出來一身豔紅的衣裙在燭光裏明豔耀目,看著她欣喜的招手。
    江月回過神,快步上前,將準備好的賀禮遞過去。“怎得拿這麽多東西?”
    “這是將軍拿來的,說祝你開業大吉。”
    “將軍在哪呢?我給他留了上等的廂房,送這麽多東西來,讓我怎麽好意思呢?等你們二人辦喜事,這酒菜定要從我這裏出才是。”
    鴻鳶脆生生的嗓音提高了幾分,立刻引著門口還在排隊登記名冊的人側目。
    江月生怕她太張揚,急忙拉著她的袖子提醒:“小聲些。”
    鴻鳶含著笑,壓著嗓音嗔道:“傻丫頭,既然蕭將軍願意捧場就是給我麵子替我撐腰,不過我自然知道這是沾了你的光。”
    指頭點在江月的頭上,將她目光落在一個個被捧著進了府裏的禮盒上。
    禮盒一個個捆著紅綢,上頭貼著的蕭家的標記,江月後知後覺。
    將軍平日不喜張揚,今日這樣的確是有意為之。
    江月心裏壓著別扭,想解釋那句沾了光的話,可見鴻鳶笑的開心,賺足了麵子,又不好這時候掃興。
    鴻鳶目的達到歡歡喜喜拉著她進了樓。
    “隻是可惜,若是他肯進來不說嚐嚐菜,隻坐一坐,隻怕明日大街小巷都要談論我鴻鳶的名字了。你可不知道,如今你家蕭將軍,那可是大將軍王。”
    江月見她掰著手指算計,隻覺得好笑。
    “你給將軍也寫了請帖?”
    “你這話說的,你又和是那樣的關係,我自然先給他寫的請帖,而且,我有私心想請他幫忙。”
    鴻鳶做事一向周全,怕江月多心,拉著她走到僻靜的地方,開口解釋。
    “雖說離開了沈家,但到底千絲萬縷,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麵,還得麻煩你的蕭將軍。”
    說起這些,鴻鳶臉上有些不自然,江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
    “都是一些求人的事,小妮子吃味了?你放心,一個沈金榮就足夠讓我神傷許久,你的將軍還是你的,我可不敢有什麽想法。”
    瞧著她眼裏的調侃,江月不自在的轉過目光,看向酒樓廂房。
    雖然開業急匆匆的,但處處精細看不出絲毫趕工的跡象,又有唱曲的台子,也有說書的茶室,用輕薄如蟬翼的月影紗層層疊疊的垂落在地上,既給戲子保留了神秘感,又不影響嗓音傳出來。
    微風浮動,輕輕搖曳的紗幔讓原本就嬌軟的歌聲更加婉轉。
    府裏大多采用的還是揚州的風格,輕紗飄舞,燭光輝映。
    絲竹和茶香伴隨著窗子外吹進來的瑞香花氣,讓人如癡如醉。
    隻是裝潢的奢靡和場地之大遠遠超出了江月的猜想,這比羽衣樓還要多幾個廂房,更奢華。
    “鴻鳶姐姐,有了這裏,從此也能安身立命了。”
    “傻丫頭。若不是沒辦法,我一個女子何必拋頭露麵被人非議,也萬幸,沈金榮哪哪不好,有一點,就是他不差錢。”
    鴻鳶捂住了唇自知失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轉頭岔開話題:“說起來也多虧羽衣樓的台柱子戲子消失,羽衣樓大不如前,不然,我還真不一定能和她們家打擂台。一會你聽聽,我從外麵尋了一些戲子,也收留了一下從羽衣樓出來的戲子,那聲音當真讓人如癡如醉。”
    江月跟著往裏走,腳步微微一頓,“台柱子不見了?”
    她自然沒忘蕭府那夜指征傅蓉偷情,那高大的戲子成了女子。
    說起來,傅蓉從前最愛去羽衣樓,最近這些日子也隻在傅家蕭府來回奔波,許久沒有去聽戲了。
    咬緊了唇,江月心裏隱隱覺得有些地方不妥,鴻鳶用手扇著風,隨口應付著,絲毫沒有察覺江月的情緒有什麽不對。
    “今日這日子,沈金榮從前要好的那些大人可會來?”
    進了雅間,江月才尋著機會問鴻鳶。
    一路上鴻鳶輕車熟路的招呼著來聽曲的客人,就連府裏請來的小廝做事也要過來問她的主意,江月隻看著都覺得厲害,又覺得這麽多事隻放她一人身上什麽辛苦,看來在沈家,鴻鳶當真是學到了真本事。
    不由審視自己,她在傅家,在蕭家,唯一會的也就是做飯和聽話了。
    鴻鳶笑意微微凝了些,露出眼底的疲憊,走到廂房一側掀開一角招呼著江月上前。
    見她這麽小心,江月輕手輕腳靠近。
    那屋裏幾個身著華服的男子正在推杯換盞,其中一個樣貌最好的,可不就是沈金榮。
    合上了門洞,鴻鳶揉著太陽穴輕聲道:“那幾個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想要日後煩心事少,少不得四處維係關係。沈金榮管著外頭,這裏麵自然就得我多顧著些。今日讓你來,還請你幫我看看菜式,把你的手藝教教廚房裏的那些人,畢竟我這裏來往的,都是見過世麵的,能進廂房的,也都是吃個雅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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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月剛點著頭。
    還在好奇看著那隨時可以打開的門洞,思索這東西的用處。
    江月也知道今晚鴻鳶這一嗓決定了日後旁人對府裏的印象,急忙站起身準備跟著她幫忙。
    鴻鳶整理著頭飾,又對著銅鏡檢查了一番。
    “鳶姐姐,你這是要去陪客?”
    “做生意,總少不得應酬。”
    鴻鳶麵露險些的尷尬,隻能輕聲哼了兩句小調,江月這時才聽出氣息孱弱。
    就連臉色也是用脂粉蓋住,滿臉的疲憊。
    樓下又傳出爭吵好,大致是原本約定好唱戲的小戲子不知躲到哪去了,今日開業就圖個吉利,若今日出了差錯,被人詬病,日後都是笑話。
    “沒事,我去唱。”
    鴻鳶看著她臉上不讚同的模樣,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在意。
    “這如何是好,jiangyue!。”
    沈金榮酒氣也清醒了大半,圍著桌子來回的走動。
    “江月姑娘,你和鴻鳶情如親姐妹,不如你替她招呼一下樓下,我知道你和太子妃娘娘姣好,若是能求來太子府的歌姬,定然事半功倍。”
    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氣,一把將江月拉的跑出去了七八步。
    就連眼圈都疼出淚,隻能求助失神站在那的鴻鳶。
    鴻鳶被沈金榮的話刺的麵色慘白,聽到江月的痛呼才反應過來,急忙把人拉到身邊,心疼的替她吹著手上的紅痕。
    “這是我親妹子一樣的,你怎麽下這麽重的手。”
    埋怨的用手捶著沈金榮的胸膛,帶著不依不饒的架勢,這才讓沈金榮鬆開了手,可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
    推開了他,鴻鳶眼眸微微輕顫,又換了柔色來哄江月。
    拉著她的手,從梳妝台前拿出一瓶茉莉花油,替她揉搓著紅腫的地方,輕聲解釋:
    “沈大人原本在朝廷的差事被暫時按下,又查出賬上的虧空,這樓為了就是補虧空。前三個月要賺回本,後麵才是屬於我的立命之本。”
    江月原本就看出這酒樓開的莫名,聽著這話頓時急的臉脹的粉紅:“怎麽這些日子出了這麽多事我都不知道了。我回去問問我家將軍請他給你出出主意。”
    鴻鳶不自然的搖頭,苦笑:“這事,你的將軍還真不會管。也管不了,他如今也不容易。”
    江月皺著眉,明明將軍剛封的大將軍王……
    “這樓剛弄好,你姐姐就留了一個房間給你,她說你沒有家人在京中無依無靠,若是再蕭家吃了虧被人欺負,我們還能成為你的退路,所以才拚命想做好,這裏永遠都留著你的床。”
    沈金榮軟了口吻,從前的風流倜儻還在,隻是沒了意氣風發,仔細看著,頭頂居然都隱隱露出銀絲在其中。
    從前是在商言商卻不市儈,如今處處透露著算計和疲憊。
    瞧著鴻鴻鳶擦著淚默不作聲,背過身,江月心揉碎掰開沉甸甸的,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旁的她不懂。
    但有一句她明白。
    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開的。
    她剛進蕭家的那日,不也沒想到會牽扯會將軍和傅蓉之間。
    喉嚨滾了滾,江月輕聲開口:“鴻鳶姐姐,我替你上台演一出戲吧。”
    她雖沒學過專業的,但也算曼妙。
    鴻鳶抿著唇,靜靜看著她。
    江月緩緩點頭。
    這一次多了些堅定:“我去唱。”
    屋裏立刻忙了起來。
    沈金榮欲言又止。
    轉身出去安排,鴻鳶則是將她拉到銅鏡前認真替她梳妝。
    還從櫃子裏拿出一件嶄新的戲服,不論是尺碼還是顏色,都和江月從前的一模一樣。
    “這?鴻鳶姐姐是早就替我準備好的登台的衣裳?”
    鴻鳶笑容僵了下,立刻換了笑,點著她的鼻尖搖頭:“怎麽你還多了心。”
    將那戲服放在江月手中,她轉了個位置,又在她臉頰上添了些胭脂:“我說了,這裏永遠有你一間房,若是你在蕭家過的不好,就來我這。當然,我希望你永遠不要走上這一步,你我之間,總要有人過上平安喜樂的生活。”
    江月原本就不是矯情的人,說了上台就不會多想,看到了戲服也隻是見鴻鳶臉色實在不好,開個玩笑哄哄。
    沒想到聽到她這麽一段認真的話,心裏說不感動,是假的。
    急忙擦去眼角的淚,“好在姐姐已經過上這樣的日子。”
    鴻鳶掩住落寞,隻沉默著點頭。
    換好了衣裳出了房,樓下的看客早就坐滿,歡呼起來。
    沈金榮安排的是一間半開放的廂房,江月目不斜視走進坐好。
    卻不知道該唱什麽。
    外頭久久沒聽到開嗓,喧雜的聲音愈發大。
    沈金榮不耐想要上樓催促,卻被鴻鳶拉住。
    望著紗簾後若有若現的人影,輕聲道:“給她點時間。”
    江月忽然聽到蕭聲,從窗前往外看,入眼不遠處一對璧人吹著蕭,女子起著舞。
    一如那日在海棠花下她與蕭雲笙的場景。
    含著一汪淚,江月低頭抱起月琴,就站在窗邊擺弄著琴弦將那日蕭聲撥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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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曲幽幽,心悠悠,卻是不懂郎君心。”
    “不是愛風塵,似被身世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命薄苦。
    去也終須去,人心難看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江月甜軟的嗓音卻唱的不是情意綿綿的詞。
    整個樓裏都靜下來,隻靜靜品著,彷佛都看到一位少女動了春心,還未開口就夭折的情。
    江月心亂如麻,一遍遍唱著詞。
    樓下的蕭聲忽而轉了音,像似換了一個人和她合著,將她那些憂傷編織成了新的調,一步步領著她減去了愁苦,江月揉著弦的手指一顫,急忙低下頭,方才的兩人看不到人影,隻有樹下露出一角衣袍。
    始終不漏出臉。
    一曲畢。
    江月抿著唇久久沒動,目光緊緊盯著,樹下的人也沒挪動一步。
    就這麽一個隔著窗紗,一個隔著樹葉,對望著。
    “小月兒,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從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會唱曲呢。”
    鴻鳶推門進來,眼眶都是紅彤彤的拉著她就往外走。
    江月還在頻頻回頭。
    “走,走了。”
    推門,幾個翹首以盼看熱鬧的人被江月的樣貌驚的眼前一亮,說話都不利索起來。
    一雙眼隻盯著不放。
    鴻鳶的樣貌已屬難得,可站在江月身邊卻還是落了下乘。
    平日裏江月從不上妝,都是清麗可愛,今兒這麽一穿更顯得眉眼如畫,一舉一動都讓人挪不開眼。
    江月猶豫片刻,還是跑出酒樓鴻鳶不放心也跟出去。
    一時間府裏的賓客目光都粘著到了門口,更不得自己也跟出去。
    蕭雲笙將周圍人的反應看在眼底,目光多了些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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