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玉身子一震，沒想到送走了一個，老夫人又來了。
    她想要拒絕，可謝昌走了，她沒了依仗，不能不聽話。
    將賬本雙手奉上，她心裏忐忑極了，希望自己找人做的假賬本能蒙騙過老夫人。
    反正這些年，丞相府中饋都是她在操持，老夫人世家貴女出身，一輩子十指不沾陽春水，被父親和夫君寵得什麽都不懂。
    如今老了，倒是想起來管後院之事，管得明白嗎？
    她正得意，老夫人的眉頭卻突然皺成一團，
    就在她猜測，是不是哪裏漏了馬腳時，老夫人突然將賬本合上。
    “老身知道，這些年你操持整個相府，極為辛苦，你且先回去歇著。”
    “兒媳不辛苦，都是兒媳應該做的。”李舒玉鬆了口氣，接過賬本離開。
    老夫人卻盯著她的背影，眼神淬了毒似的。
    直到瞧不見她身影，老夫人才吩咐身邊嬤嬤：“去，悄悄將伊兒找來，別驚動任何人。”
    海棠院。
    芍藥正心疼地拿著雞蛋在謝南伊的臉上滾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
    謝南伊已經安慰她半天，她卻還是在哭。
    不知道的，還以為挨打的是人她，委屈的人也是她。
    謝南伊好笑地為她擦掉眼淚：“別哭了我的好芍藥，喏！這個簪子送給你，你不是一直喜歡嗎？之前我上街特意給你買回來的，笑一個好不好？”
    看著簪子，芍藥卻哭得更傷心了，邊哭邊道：“小姐對我這麽好，我卻這麽沒用，護不住小姐，我才是該打的那個！”
    “咱們方才不是說好了，我今天就是去挨打的？”謝南伊眨著一雙大眼，水靈靈地看著她，“別哭了，隻要待會兒祖母讓人找我，那就是目的達到了。”
    方才在去兆華院之前，她就猜到父親會回來。
    所以，她其實根本沒有打算真的跟李舒玉對賬本。
    隻是讓賬房先生在賬本上動了點手腳，等著父親回來時，她因為“出言不遜”挨了打。
    這個時候，李舒玉隻顧著得意自己贏了，根本不會注意到賬本。
    可老夫人不傻，看到她頭一回這樣跟父親說話，必然會懷疑賬本上真的有問題。
    隻要老夫人看，就一定會找她去兆華院。
    之前是因為她和平南侯府有婚約，不想被人詬病，所以李舒玉對她還算過得去。
    以後若是她退了婚，一時片刻不能離開相府，就隻能找個靠山。
    雖然她立了功，有皇上的賞賜，還有皇後娘娘賞賜的鐲子。
    可正如父親所說，一頂“孝道”的帽子扣下來，她就能被壓得喘不過氣。
    因此，她隻能找個府裏的“長輩”依靠。
    父親自然是指望不上，她隻能依靠老夫人。
    老夫人是個好麵子，且勢利之人，她恰好不缺銀子，隻要稍微給老夫人點甜頭，她在這個府裏就不會過得太差。
    “小姐，老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聽到外麵嬤嬤的聲音，謝南伊捧著芍藥的臉頰笑彎了眉眼。
    她低聲道：“看看，我說什麽來著？今天這巴掌挨得值了，別哭了好不好，給小姐笑一個。”
    芍藥這才扯著嘴角露出個笑容，可比哭還難看。
    謝南伊無奈地笑，將簪子放在她手心，捂著臉就出了院子。
    瞧見她來，老夫人卻許久沒有說話。
    她知道，這是在等她開口。
    可她不能先開口，否則今天的“苦肉計”可就全都白費了。
    也不能幹等著，她醞釀了半天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看到她哭，老夫人歎了口氣，招手讓她去身邊，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
    “傻丫頭，你這些年在府裏過得不好，受了那麽多委屈，你怎麽也不告訴祖母？”
    “有祖母心疼，伊兒此刻也不覺得委屈了。”謝南伊帶著哭腔趴在老夫人懷裏，眼中卻閃過狡黠的光。
    她不僅設好了計策，甚至連老夫人突然與她親近的借口都想好了。
    方才她在與父親爭吵時，特意說出她這些年委屈，老夫人正好以自己不知為由，替她“抱不平”。
    “真是祖母的貼心小孫女。”老夫人聲音柔和地道，“你告訴祖母，這些年李舒玉到底怎麽對你的？”
    “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謝南伊卻不肯立刻就說。
    這個時候她若是突然說了，老夫人隻會將信將疑。
    見她不肯說，老夫人便將目光投向一直抽泣不止的芍藥。
    “芍藥，你是大小姐的貼身婢女，你來說。”
    “我家小姐一直以為，夫人對她像是親生女兒般，小姐對夫人也是禮敬有加，沒想到前些日子老夫人一走，小姐沒了仰仗之人，夫人就對小姐……”芍藥又哭了幾聲才道，“對小姐防備，還偷偷將小姐的嫁妝拿去賣了，小姐原本打算去鋪子收賬，想著天色涼了，給老夫人製幾件冬衣，再送些銀票，豈料掌櫃非但將小姐教訓一頓，還說，還說……”
    “芍藥你住口！”謝南伊覺得她說得差不多了，立刻阻止她，轉而看向老夫人，“那些都不重要的，祖母，都過去了，父親喜歡家宅安寧，我不能給他添麻煩。”
    暗中朝芍藥豎起大拇指！
    方才她就是在芍藥說的那間店鋪賬冊裏，做手腳。
    讓那頁的紙一直打開放一個時辰，然後放在所有賬冊最上麵。
    這樣老夫人看賬冊時，必定是拿起這本，而且隨手一翻就是她刻意讓看的那頁。
    老夫人雖然在內宅中待了一輩子，但哪個世家會不教女兒看賬冊？
    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那個賬冊有問題，賬麵被做空很久。
    她話說得委屈，聲音更是苦澀，像是憋著心理話卻不能說。
    老夫人終於動怒了，指著芍藥道：“還不說，想讓你們小姐委屈到何時？”
    芍藥這才道：“掌櫃的說，相府是夫人說了算，老夫人都那麽大年紀，能用得了那麽多銀子嘛，她偷偷給二小姐、三少爺就是，還讓小姐不要仗著有老夫人寵愛，就敢在老夫人麵前說夫人的不是！”
    “反了她了！”老夫人徹底怒了，拍著扶手，滿臉怒氣地道，“這府上何時就是她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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