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筷子放下，沉聲啟口：
    “此行目的，為賠罪而來，我帝江氏拖欠女姬數年供奉，失禮在先，本就低人一頭，你還在這裝腔作勢，讓人笑話不成？”
    他親自斟了一杯酒，站起身來，羽織的錦袍垂落在地上，他躬身一禮，酒盞和她想碰，又低了一寸。
    “還請女姬見諒，是這婢子不懂規矩。”
    兩句話。
    讓周遭眾人頓時嗔目結舌。
    喂喂喂。
    他們沒聽錯吧。
    帝江氏不是來討債的。
    女姬才是債主！
    怎麽……
    怎麽可能！
    況且，氏族尊卑分明，帝江氏不僅是上古氏族，還是七階大氏族。
    而帝江這位大族長，更是邁步八階，讓人望塵莫及。
    這樣一位雲端上的大人物，竟然對區區雪鼬一族敬酒賠罪？
    他們揉揉眼，一臉不敢置信。
    木芸芸把他手腕往上抬了抬。
    她總不能比大哥高。
    嬴華製止她動作，仰頭先幹為敬。
    酒液入喉，喉結攢動。
    這位風光霽月的大族長，舉止投足都是尊貴優雅。
    木芸芸無奈，隻能把酒幹了。
    繇娘氣的臉色鐵青。
    大人竟然這樣護著這個雌性。
    她怎麽配！
    她怎麽敢！
    正準備出口教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沒想到嬴華卻並不放過她。
    他掃了繇娘一眼。
    “方才岐月大人訓斥也不無道理，主人在席上說話，豈容你一個小小婢子插嘴。”
    “族長，我……”
    “我也不罰你，日後，你就認這位女姬為主，不必再來我跟前伺候了。”
    “族長！你讓我認她一個下賤外族為主！”繇娘尖叫：“我母族可是北海繇氏！”
    下賤外族。
    這四個字讓嬴華神色更冷。
    “那又如何，你不過是你母族送來討好我帝江氏的小小婢子罷了，讓你認女姬為主，委屈你了不成？”
    小小婢子！
    繇娘想笑。
    她屈尊降貴伺候他，在他眼中自己就是個婢子不成！
    還是說，他就是做戲，做戲給對方看。
    是了。
    一定是這樣！
    大人心中一定是有氣的。
    他帝江氏被雪鼬一族擺了一道，瑤姬那個蠢貨竟然賠掉了供奉，供奉可是氏族的臉麵。
    為了這個臉麵，大人這才親自過來，沒想到對方不懂規矩，處處失禮在先。
    大人這是指桑罵槐，借她為由，讓主家下不來台才是。
    這樣一想，繇娘硬生生咬牙忍了。
    竟然想讓對方下不來台，那她不介意幫他一把。
    順便讓他知道她的好。
    等以後結契，自己可不會這樣慣著他了。
    她走過來，咬牙跪到木芸芸麵前。
    “是婢子的錯，隻是忠心不奉二主，族長把我賞賜給女姬，我不敢不從，唯有以死賠罪。”
    “還請女姬賜死。”
    她匍匐在地上，又以奴隸們的姿勢。
    她就不信他不會心軟。
    憑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大人此刻一定對這個不懂事的女姬心中厭惡更甚！
    木芸芸眨眨眼。
    這是鬧的哪一出？
    一旁，岐月嘲弄一笑：“擺出這做作的樣子給誰看，既要以死謝罪，那就死遠點，別弄髒了我的地方。”
    繇娘險些要被他這話給氣死。
    她深吸一口氣，又重複一遍，低聲啜泣。
    “還請女姬賜死，請女姬賜死。”
    說完。
    她頭一下一下磕在地上。
    讓圍觀眾人根本不敢看。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說他薑水岐氏逼死人家女婢，那臉還要不要了。
    木芸芸也是這樣想的。
    這還是嬴華的人，他的麵子要給。
    不想，嬴華突然開口。
    “人竟然送了你，就交由你處置，對你不敬，以死謝罪倒是便宜了她。”
    木芸芸蹙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嬴華戾氣重了許多。
    初見時，他分明是連她這樣身份都會憐憫的人。
    就夜鳥族也對他另眼相待，說他平易近人，從不把尊卑放在心裏。
    “先下去，你家大人不是故意責難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繇娘磕頭的動作停下來。
    “是，婢子知道。”她知道，他才不舍得罰她。
    “來人，把這位女姬送下去，把傷給治了。”
    白桑兒皮笑肉不笑的過來。
    “女姬，請。”
    平白無故送了這樣一個人搶她的位子，白桑兒心裏好受才怪。
    等趕明兒就那她打發走。
    ……
    一場鬧劇，讓木芸芸沒有了喝酒的心情。
    嬴華也怕再惹她不快。
    他吩咐一聲：“去，把供奉送過來，讓女姬過目。”
    提到供奉，木芸芸總算來精神了。
    她坐正了身子，周圍本家的弟子也紛紛看了過來。
    奴隸們把木箱抬進來，依次打開。
    東珠海幣這些不是稀罕物，最稀罕的是各種高紋獸身上的皮毛，骨頭。
    甚至還有成屁的鱗甲和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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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不暇接的供奉如流水一樣擺出來，簡直閃瞎了眾人的狗眼。
    “怎麽這麽多？”
    按理說，區區六族兩年的供奉不會這麽多才對。
    嬴華笑笑：“這倒不算是稀罕的東西，熊族今年獵了一頭幼年的裂爪豹，你瞧瞧喜不喜歡。”
    嘶—
    裂爪豹！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五紋裂爪豹，一爪子過來，通體雷電，可以把人劈的外焦裏嫩。
    這樣一個大畜生，不要說活捉了，就是捕獵都難捕的。
    木芸芸也沒想到是活的裂爪豹。
    即便是幼年，那力量也是他們獸人可以抗衡的。
    木芸芸曾經獵了一頭雷雲豹，把她打個半死，才勉強殺了。
    “來人，帶上來。”
    嬴華吩咐一聲。
    很快，身姿如熊的幾個勇士就抬著籠子進來了。
    籠子周身包裹住一張大獸皮，獸皮是拚接而成，就這樣，還有一小部份露在外麵。
    而露在外麵的部分隱隱可見纏繞在上的藤草，這種藤草可以讓山獸昏迷不醒。
    隻是要把控藥量，多了少了都不行。
    “大族長，這裂爪豹就在籠子裏。”
    嬴華點頭：“掀起來給女姬看看。”
    滿口黃牙的糙漢子氣勢如虎的上前，粗壯的胳膊一掀，露出裏麵約莫一隻狐狸大的裂爪豹。
    額頭上的五紋獸圖騰清晰可見。
    它酣睡著，爪子乖巧放在胸前，尾巴攤在地上。
    好可愛！
    木芸芸稀罕不行。
    眾人沒見過裂爪豹的幼年期，都紛紛擠在一起交頭接耳。
    動靜雜亂，吵的那小豹子懶懶的掀開眼皮，似乎沒想到這麽多人，它嚇了一跳，方才還酣睡的姿勢立馬暴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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