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沒有伸手，自己走向樓台邊，腳下是綿延的粉白梅林，遠處是紅磚綠瓦，更遠處是京城的市井繁華，再遠處就是霧靄沉沉，看不真切。
    兩人沉默地看著遠方，趙徵羽忽然問：“朝雲姑娘家在何處？”
    朝雲早想好了說辭：“回太子，朝雲跟隨家人從北方逃難而來，後來在劉諫議家做奴婢，機緣巧合之下成了顯國公府老夫人的幹孫女。”
    “我觀你言談舉止、眼界見識，都非尋常人可比。”
    朝雲也想好了答案，說：“逃難路上九死一生，前塵往事都忘記了，隻記得小時候拜過一個雲遊四方的師父，他教了我很多東西。”
    “你師父姓甚名誰？或許我可以幫你查一查。”
    “師父說他無名無姓，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趙徵羽隻好作罷，這樣的奇人可遇不可求。
    朝雲想，自己穿越而來，除非是地府判官才能查得到她的來曆。
    她嫣然一笑，說：“太子殿下求賢若渴，隻可惜我不知道現在師父身在何處、是生是死，否則一定推薦他來太子殿下身邊。”
    趙徵羽笑問：“為何？”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造高樓真是大材小用，若殿下能深入百姓之中體察民情，天下一定少一些像朝雲這樣的可憐人。”
    趙徵羽認真地看著她，朝雲也絲毫不懼對方的目光，她的眼神坦然、無畏。
    趙徵羽說：“我會認真考慮你的話。”
    “有太子殿下，是百姓們的福氣。”朝雲不敢久留，欠身告退。
    從摘星樓下來，六皇子扛著一大束梅花，頭上弄的都是雪花，問她：“三哥找你什麽事啊？”
    朝雲問：“沒什麽事，六皇子你扛梅花樹幹啥？”
    “我給皇祖母挑選的，回頭放她屋子裏觀賞。”
    朝雲笑一笑，真羨慕這個無憂無慮的皇家寶貝蛋。
    宮宴回來，朝雲得了一堆賞賜，有皇後的、薑妃的，還有太子殿下的，當然其他人也有。
    年初二，劉令貞回娘家，她求了老夫人和薑夫人，帶上朝雲一起。
    無論如何，朝雲姐弟三個剛到金陵城的時候，確實受到了劉家的恩惠。
    朝雲細心準備了禮物，回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劉老爺和劉夫人對她一改態度，十分尊重，連一向目中無人的劉令書都向朝雲問好。
    白天的時候一天沒見著劉易行，晚上劉令貞在朝雲房裏說話。
    她說：“年前太太想要給大哥和芳若表姐訂親，被大哥拒絕了，聽說芳若表姐差點就要剪了頭發做姑子去。”
    朝雲說：“這件事最好不要傳出去，對男方女方都不好。”
    “我曉得。如今大哥仕途蒸蒸日上，父親也有意讓他的婚事緩一緩。”
    夜晚，劉令貞去陪朱姨娘歇息，珍珠自去睡覺了，朝雲剛要躺下，有人跳窗而入。
    一年不見，劉易行消瘦了些，更顯成熟。
    朝雲笑他，小聲說：“你怎麽也學了這爬牆跳窗的毛病？”
    劉易行本來還有些拘謹，一聽朝雲笑話他，那拘謹立即消散了，兩人一年未見麵，但那天逛街吃飯的情景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的姑娘跟他記憶中一樣，又比他記憶中更生動美麗，他看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你在國公府過得還好嗎？”
    “吃喝都不愁，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嘛。”
    劉易行說：“我已升了正使，年後二皇子奉旨南巡，我已經確定要隨行了，若是這一次南巡能立下功勞，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
    “二皇子現在很得重用嗎？”
    劉易行點頭，“二皇子督辦兵部、戶部，軍備庫就在二皇子管轄之下。”
    原來二皇子執掌這麽重要的二部，怪不得世子說二皇子勢頭強勁。
    朝雲說：“南方的那些地方，我都沒去過呢。”
    劉易行說：“這個簡單，我每半月給大妹妹通書信，順便給你帶些南方的東西。”
    “好。”
    “這個給你。”劉易行竟然掏出了桃夭的胭脂。
    “聽說金陵城的姑娘們都流行用這個胭脂，你在國公府，若是吃穿用度差了，容易被人看輕，拿去用吧。”
    朝雲想笑，問他：“那大姑娘的呢？”
    “她？薑琰豈會少了她的，她不用我操心。”
    朝雲說：“若是大姑娘聽到了，估計要好傷心了。”
    “那你呢？”
    “我開心啊，大哥給我買東西，當然開心啦。”
    劉易行歎一口氣。
    “好了你快走吧，被人發現了不好，我現在可是國公府的姑娘，代表著國公府的臉麵。”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不講禮數的人啊。”
    劉易行隻好翻窗而走，臨走還不忘叮囑：“你等著我的書信啊。如果方便，你給我回信，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人發現。”
    朝雲幹脆利落地關上窗戶，喜滋滋躺進溫暖的被窩。
    天暖之後，雨水就下個不停。
    二皇子自年初就南巡去了，主要是犒賞軍隊。劉易行也每半月送來書信一封，和一些小玩意。
    劉易行一般跟朝雲說說當地的風土人情和遇到的事，含蓄地表示希望有一天能同朝雲一起出遊。
    朝雲對這些則不太關心，她注意到今年南方多雨，不少莊稼淹壞了。
    於是她回信，問問當地的天氣、糧食價格、常平倉的數量等。
    劉易行回信說：“你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朝雲說：“我在幫你呢傻子。”
    ——
    陽春三月，國公府裏一片祥和，朝雲沒事就幫薑有容繡嫁衣。
    薑綺夢過來說：“禮部尚書陳大人被貶了。”
    朝雲有些耳熟，想起來是那天阻攔皇上給太子和舞陽郡主賜婚的勇士。
    “為的什麽原因？”
    “說是陳大人，私下裏生活荒淫無度，不堪為禮部官員。”
    朝雲癟癟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薑綺夢淨手，親自為妹妹嫁衣上的鳳凰繡上眼睛。
    她說：“我盼著容兒你在二皇子府上事事順遂。二皇子這次南巡回來，若是立了功，你的婚禮還能辦得更盛大些。”
    朝雲搖搖頭說：“最好不要，低調些省得惹人嫉恨。”
    薑有容說：“我不在意這些。聽說皇上已經開始為太子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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