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禮在溫知許的照顧下醒了過來。
    他們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裏，隔絕了外麵的聲音，但仔細聽，哭聲繞梁，失去家人的家屬都沉浸在悲痛欲絕中。
    季晏禮睜開眼的時候眼底無光，他看到了祈夜的名字，那一瞬間，大腦像電流經過一樣。
    根本無法思考。
    而現在睜開眼，腦海裏是被硬塞進去的殘酷現實。
    祈夜死了。
    江淮也死了。
    飛機墜海無人生還，甚至，連屍體都不會存在……
    季晏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找不到發泄口，一個人蜷縮起身體，半天後才想起來聯係祈家的人。
    可手卻哆哆嗦嗦的，連個號碼都輸入不了。
    還是溫知許接過他的手機，給祈夜的父親打過去電話。
    手機放在季晏禮耳邊，他說完這件事後就掛斷了。
    “我還以為，祈慎修不愛祈夜……”
    他看著溫知許，強撐著解釋：“那是祈夜的父親，他們父子之間感情一直不好，在生祈夜的時候薑夫人險些死去，活下來後被摘除了子宮，祈父一直想要一個女兒，但再也無法了卻心願，他可能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憎恨上祈夜了吧。”
    “很可笑對不對？一個成年人，居然去恨一個繈褓嬰兒，雖然我隻是猜測，但是一個當父親的，怎麽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肯抱一抱呢？”
    “在他心裏，祈妄才是他的驕傲，祈夜兒時叛逆，他和我說過，他五歲的時候他爸不參加他的生日，他一怒之下背著包就上了山，山上躲了一個月才被找回去。”
    “他強勢固執，這一點倒是和他爸爸一個樣子，後來祈妄死了，祈夜才像變了一個人，但那也是對家人，他在商圈，別人都叫他閻王。”
    “我知道祈夜是想要彌補父親，彌補家人，可他爸對他還是很差，視他為眼中釘一樣，直到剛才……”
    季晏禮也哽咽了，他告訴溫知許，他聽到了祈慎修的哭聲。
    雖然在竭力的隱忍，但痛苦的聲音還是從喉嚨裏發出。
    連續失去兩個兒子，再剛強的男人也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還有祈夜的爺爺，他們一起來。”
    季晏禮抬手掩麵：“我多想告訴阿夜，其實他爸他爺爺都在乎他，他到死都背負著哥哥死去的債，他以為，除了薑夫人外，祈家的人再也沒人愛他。”
    “可不是這樣的，不是，或許他爸對他嚴厲，管著他，不讓他再去當兵，就是怕他走上和祈妄一樣的路。”
    “阿夜，阿夜卻再也不知道了，他哪怕死之前，祈慎修能抱一抱他也好，他怎麽突然就死了呢，他才三十歲……”
    季晏禮再也忍不住，背對著溫知許開始哭起來。
    溫知許依舊是木得。
    她從沒去真正了解過祈夜。
    她更不知道祈夜經曆過什麽，她一直被祈夜愛著，保護著，卻從未主動的去了解過他的過去。
    她一直在隱忍，一直在克製，一直在告訴自己保持冷靜，她斷了自己的念頭，可此刻，感情肆意瘋長，填滿溫知許的心髒。
    喜歡可以勇敢。
    愛一個人卻是隱忍克製。
    溫知許去直視著自己的內心，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上麵寫滿了祈夜的名字。
    她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然後拿一把刀把祈夜的名字挖出去！
    可這一次……
    她舍不得了。
    她承認了。
    再也不逃避，再也不否認，再也不當膽小鬼了。
    她愛祈夜。
    早就在相處中，早就在他的一次次維護中，早就在他熱烈專一的愛意中，也愛上了他。
    溫知許把空間留給季晏禮，她走出去，看著大廳裏，還在哭泣的人群。
    人越來越多，她聽到小朋友哭著找媽媽，她看著抱著玫瑰花的男人在等自己的愛人回家。
    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問身邊的人：“這是不是一場噩夢？中午的時候我女兒還在我身邊，她最喜歡吃我的剪刀麵了，那丫頭還說，除夕那晚，她還想吃一碗……”
    “你現在怎麽能告訴我，我的女兒不回來了呢？”
    “她的家在這裏呀，她不回家，她能去哪裏呢？”
    溫知許聽不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安慰老人。
    她的心裏像被好多針在紮，好疼好疼，心髒的血，什麽時候才流盡？
    很快大廳裏傳來聲音，溫知許還看到了莫伯伯。
    五個負責熱和領導站在台上，先鞠了一躬，然後有人開口，解釋著這一起空難的起因經過。
    直到最後一刻，機組人員都在想辦法自救。
    “機長曾是一名軍人，他有豐富的駕駛經驗，這一次意外他拚盡一切想要挽救機上人員的生命，可發現無力回天的時候，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將飛機迫降在海上，避免對城市造成影響。”
    “事故的原因我們還在調查中，到時候會第一時間公布，打撈隊已經在搜救當中，目前沒……”負責人一哽“目前搜救儀器沒有在海洋中發現生命跡象，請大家勿信謠言，勿傳播，我們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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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任憑上麵的人如何道歉，下麵的人都無法冷靜下來，有人大吼著：“把我的爸爸還給我！我就這麽一個親人了，把爸爸還給我！讓我怎麽活，你們讓我怎麽活！”
    “我爸媽都在飛機上，嗚嗚嗚，是我不好，我非要給她們報名去旅遊，是我送他們上飛機的，我是凶手，是造成我爸媽死去的凶手，我恨我自己。”
    “媽媽，爸爸不是去京城給我買藥去了嗎？媽媽，是我不好，我不該生病的，這樣爸爸就不會死了，對不對？”
    “嗚嗚嗚，這個春節，讓我們該怎麽辦？別人都在團圓，我們呢？”
    ……
    現場的氣氛越來越悲痛慘烈，在快要失控的時候，莫虹永接過話筒：“調查中登機的乘客有三位沒有上飛機，但是目前還沒查出那三位的身份信息……”
    現場突然間停下來哭聲！
    這句話，給了所有人一個期望。
    有三個人，還活著，沒有上飛機！
    所有人都充滿期待，有人甚至跪下來磕頭，祈禱著活下來的是自己的家人！
    溫知許遊走的魂魄好像突然歸為一樣，她離開機場，開車去了江城的寺廟。
    寺廟在半山腰，她到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雪。
    江城少雪，空難死去了那麽多人，一定是老天爺在悲憫。
    溫知許走到台階處，撲通一下就跪下來。
    她三步一跪一叩首，求他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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