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夜出門的時候，眼睛都泛著紅血絲。
    他還在想，該怎麽解釋的時候，溫知許已經用力抱住了他。
    祈夜動了動唇，渾身冷的像冰塊一樣。
    “什麽也不要說。”
    溫知許抱著他，希望能溫暖祈夜的身體。
    “祈夜，什麽也不要說，我在，會一直在，我知道，什麽都知道。”
    今天是大年初一。
    每逢佳節倍思親，祈夜再怎麽堅強，也會在這個時候格外思念祈妄。
    溫知許怎麽會不懂這種心情呢？
    父母剛去世的那兩年，溫知許覺得自己哭的要瞎了一樣。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沒法活著。
    她覺得生離死別，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絕望的事情。
    人為什麽會死呢？
    這世上，為什麽會有分離？
    溫知許心疼著祈夜，她知道他一直在強撐。
    祈夜的後背一點點彎曲，他緩慢的彎曲膝蓋，最後跪在地上。
    溫知許也跪在地上抱著他，一直抱著，沒有鬆開。
    她聽不到祈夜的聲音，但祈夜的眼淚打濕了溫知許的肩膀。
    祈妄他，在天上能聽到祈夜的哭聲嗎？
    祈夜心疼的時候……
    祈妄在天上，也在掉眼淚吧？
    祈宅的大年初一，死寂沉沉，沒有半分熱鬧。
    春節這幾天，祈家點的，隻有冷色係的燈光。
    祈妄去世七年，祈家也已經七年不貼窗簾，說是團圓飯，其實吃飯的也就薑夫人，祈慎修，和祈老爺子三個人罷了。
    祈竹行一兒一女，隻是早年因為女兒的婚事，父女爭吵後斷絕了關係，再也沒回過家。
    後來祈竹行一心培養祈慎修，老婆子死的早，他把一顆心都放在兒子身上，後來娶妻生子，祈妄作為長孫，老爺子喜歡的不得了。
    祈家還有一些遠親旁係，那個時候，每逢佳節，祈家門庭若市一般，十分熱鬧。
    可祈妄死後，祈老爺子和祈慎修都像被抽去魂魄一般，祈家，再也恢複不了往日的熱鬧了！
    好不容易今年單伊和祈時聿回國。
    可是單伊卻不肯來，用的理由是，她帶著兒子在國外生活了七年，從不過春節，在婚禮開始以前，她幹脆帶著祈時聿旅遊去了。
    一桌子佳肴，隻有兩個大人一個老人。
    最後吃完就跟沒吃一樣，連保姆都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要是二少爺在，氣氛總比現在要好。”
    “是啊，好好小姐是個開心果，每年都把大家逗得哈哈笑，就連二少爺也會努力的讓每個人開心，可怎麽眨眼間，一切就變了呢？”
    “要是活著的，是大少爺就好了，大少爺是天之驕子，是整個京城的驕傲，要是有他在，祈家一定更好。”
    有人為祈夜說了一句話，“現在的一切，不都是二少爺做到的嗎？”
    這話簡直是在跟所有人作對，每個人都開始指責，甚至有人說。
    “二少爺不活著該多好！那樣的話就是大少爺活著！都是二少爺害死了大少爺！”
    “二少爺就是災星，因為生他，薑夫人才再也無法生育的。”
    “而且送骨灰盒回來的領導都說了，那些人是要殺二少爺的，是大少爺保護了他。”
    “二少爺為什麽不去死？”
    辱罵的人群裏，有人聲音很輕的說了一句：
    “可是大少爺最疼愛二少爺了，我們這麽詛咒二少爺，大少爺心裏該多難受？而且大少爺已經死了，說再多話也沒用了，難道我們不應該，更加珍惜活著的人嗎？”
    別說家裏的傭人，就連祈夜的爸媽和爺爺，都在看著祈妄的遺照出神發呆。
    別的家庭過年都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團圓。
    而祈家呢，卻沉浸在悲痛中，哀傷的陰霾無法散去，再加上祈夜那通電話，更是叫人勾起傷感的回憶。
    怕老爺子觸景生情會更加難受，祈慎修先讓老管家送老爺子回了房間，然後自己才去了祈家，最好最大的房間。
    薑夫人也跟著一起去了。
    打開門開了燈，所有的物品都在按照年紀分了類，擺放的整整齊齊。
    祈妄從小用過的奶嘴奶瓶，他喝過的奶粉，他穿的鞋子和衣服，還有他上小學時開始得的獎，他用壞的筆，他的畢業證書，他的各種照片，還有他曾經，吃剩下的半塊餅幹。
    這裏的東西都是祈妄的，二十四的東西不少，可再也不會有二十五歲的東西了。
    祈慎修找尋著東西，薑夫人則一眼眼看去，她眼底蓄滿淚水，擦拭著祈妄的照片，無聲的訴說著委屈和痛苦。
    “妄兒，你怎麽那麽狠心，拋下爸媽離開，你讓爸媽怎麽活，讓爸媽怎麽辦？”
    “我的妄兒，要是你還在，那該多好……”
    “找到了。”祈慎修拿著一把有些舊了的水果刀，“祈夜要這個，真不知道他想搞什麽鬼，就是這把刀，讓妄兒傷到了自己，祈夜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經常說謊，我們怎麽可能不信他說的話。”
    “他從小到大，都在害他的哥哥。”
    祈慎修眼裏是失望，始終覺得祈夜不爭氣。
    薑夫人擦去臉上的淚，看著那把刀，突然就心髒疼起來了。
    她莫名不安，忍不住詢問：“阿夜會不會做傻事呢？他要是也出什麽意外，那可怎麽辦？慎修，我早就說過了，你不能把他逼得太狠，阿夜有情有義，更是重視承諾，他答應你的不會改變的。”
    頓了頓，薑夫人走過去拉了拉祈慎修的手。
    “慎修，算我求你了，你對阿夜，能不能好一點點？那孩子，一直希望你能給他一個笑容。”
    祈慎修想起祈夜的時候，其實內心也是有一點點不忍心的。
    可是今天是大年初一，闔家歡樂的日子，他隻能去烈士園給兒子上墳！
    “要是祈夜爭氣點，我怎麽可能這麽對他！他自己沒用，拖累別人，簡直不配做我的兒子！你也別為他求情，子不教父之過，我不嚴厲點，他怎麽成才？！”
    “祈夜不會死的，他沒那個膽子，他身體裏是祈妄的心髒，他要是敢死了，那就得下十八層地獄，永遠不得超生！”
    薑夫人覺得這話說的太嚴重了，連她這個當妻子的，都忍不住問一句。
    “慎修，你對祈夜，有過一丁點的愛嗎？”
    祈慎修冷哼一聲，不願意回答。
    他卻不知道，此後，會後悔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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