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不想重來一次？】
    誰……誰在說話？
    好痛，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疼痛，讓包青鬆完全無法正常地思考。
    剛剛出現在腦海裏的聲音，再度響起，內容卻完全無法辨明，嘶啞得像是某種異物的呢喃。
    然後，身體上的疼痛感突然消失了，包青鬆的理智也慢慢回歸。
    他躺在一輛已經破損得不像樣的汽車裏，前擋風玻璃裂開了一個大洞，在破碎的玻璃中，出現了一個馬賽克似的裂縫。
    裂縫的邊緣閃爍著，像是在對抗著什麽，隨著他的注視，裂縫似乎變得越來越大。
    【你還沒有成功複仇，你的敵人還活得好好的，真的甘心就這麽死去嗎？】
    他當然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可是，不對，這段話有哪裏不對……
    包青鬆喘息著，睜大眼睛看著車窗外的天空。
    聲音繼續響起：【我可以讓你回到過去，讓你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可以拯救自己的姐姐，可以向嚴家複仇，讓那些家夥體驗你曾經的絕望和痛苦。】
    回到過去嗎？包青鬆想起了埋藏在深處的那些記憶，想起自己撕碎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想起母親和姐姐的遺像……
    如果重來一次，就會變得不一樣嗎？
    裂縫距離包青鬆越來越近，裏麵甚至有什麽東西在湧動著，像是汙泥一樣伸出了觸須，朝著包青鬆探了過去。
    【隻要你同意，我們就……】
    原本充滿誘惑力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該死，又是你！】
    包青鬆剛升起“發生什麽了”的念頭，腦海裏突然多出了另一段記憶。
    他看到了明亮的演播廳，身旁坐著一位主持人，麵帶笑容地詢問他各種問題。
    他聽到自己從容地回答了這些問題，從話語中可以聽出，他配合別人完成了一個尋人ai的製作。
    伴隨著話語，一些零碎的記憶也隨之出現在腦海裏，有的是他在論壇裏和別人探討怎麽實現技術，有的是深夜裏亮到很晚的顯示屏。
    鍵盤表麵的字母被磨損到隻剩一點印子，桌麵上放著人工淚液和眼藥水。
    母親端來了水果，提醒他別睡得太晚，在他忐忑地表示，考試成績可能會受到影響時，母親隻是笑著說道：“沒關係，隻是一次考試，你現在做的事更重要。”
    姐姐會在加班回家時，跑來敲他的門，看他還沒睡，直接把他揪起來塞進被窩，勒令他趕緊休息。
    包青鬆想笑，卻感覺到眼眶裏有什麽濕熱的東西滾了出來。
    他看到自己對著電腦屏幕，在修改用戶名時猶豫好久，慢慢地輸入了“梅爾特”三個字。    他聽到自己這樣說，因為緊張，他的語速有些快，每個字聽起來卻如此清晰，回蕩在腦海裏。
    主持人問他，是什麽支撐著他努力到現在。
    他的視線移了移，看向坐在觀眾席上的一個女孩子。
    即使燈光對準了舞台，觀眾席上一片昏暗，他也能感受到，在自己的眼裏，那個女孩子就像是太陽般明亮。
    女孩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彎起眉眼笑了，慢慢地、無聲地說道：加——油——
    其實因為距離，口型有些難以辨認，不過包青鬆就是知道，她在給他加油。
    腦海裏再次出現了零碎的記憶，關於那些堅強的女孩子，關於全班同學協力對抗嚴家和魏家的經曆。
    真好啊，包青鬆的表情舒緩下來，眼裏的熱意無法停止。
    先前充滿誘惑力的聲音此時正在咆哮：【又是你這個家夥！】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平靜得有些死板：【我已經向世界申請了防護，你吃不了我。】
    既然上次都遇到蟲了，係統當然得保護好自己，當天就向世界申請了最高級別的防護。
    世界批準得很快，蟲有著集體意識，隻要被一隻蟲發現，其它的蟲也會留有印象，自然得保護好被發現的係統。
    係統想著，看來上次誘惑林逐鹿失敗，對蟲來說挫折不小，不然提起它怎麽會如此的氣急敗壞。
    包青鬆靜靜地聽著兩個聲音的交戰，腦海裏的記憶也到了最後。
    “未來我想要做到最好”，雖然他已經沒有了未來，但是，那一個自己還在努力。
    他本來差點就會成為計算機專業的學生，自然清楚，代碼或許可以重複，可是人生永遠無法複製。
    “我……”他終於開了口，如釋重負，“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複仇。”
    他的姐姐確實犧牲了，可她並不是家裏第一個犧牲的人。
    他的父親、他的姐姐，都不是為了複仇才去麵對壞人，而是為了讓壞人受到應有的懲罰，為了不再有人受到傷害。
    在金鼎潛伏期間，他有很多機會動手，可是，讓那些人死掉就可以了嗎？
    他想要的不隻是還受害者們一個公道，也為了不讓下一個金鼎出現在世界上，把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掐死在萌芽階段，保護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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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做了壞事，就要一輩子擔驚受怕，沒有他，也會有新的“包青鬆”。
    那些受害者的親人朋友，甚至是心懷正義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成為它們的斷頭台。
    所以，這樣就夠了。
    “隻要知道還有人在做這件事，隻要知道有人成功了……那就足夠了。”包青鬆勉強牽動嘴角，露出生命最後的笑容。
    他可以沒有遺憾地去見家人了。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
    眼看著包青鬆失去氣息，蟲的暴怒幾乎讓空間都震蕩起來：【該死的係統！我要吃了你！】
    然而那些湧動的觸須，根本無法觸及係統。
    係統：【沒用的，這條世界線已經穩定下來，你沒辦法再做什麽了。】
    像是在回應係統的話，裂縫所處的空間驟然凝固，那些馬賽克似的虛影像是裂開的鏡麵，碎成一片又一片，落在地上，又緩緩湮滅。
    被蟲發現，也意味著發現蟲，既然有了防護，係統自然能安全地通知世界，將這隻蟲絞殺。
    係統看著蟲的碎片：【包青鬆根本沒那麽想重生，是你強行想要帶他重生。】
    因為包青鬆的重生可能引發的變動太大了，不提包青鬆和他的家人，涉及到嚴家，許多人的命運都會被改寫。
    有的也許會更好，但有的也許會更糟，比如在金鼎裏偷偷幫助其她女孩子的藝人樓琤。
    一旦金鼎發現自己被盯上，內部就會加強管控，樓琤極有可能暴露，走向另一種慘痛的命運。
    向來貪婪的蟲，甚至不惜消耗了一些能量，減少包青鬆的痛苦，以此換取信任。
    可是，蟲就是蟲，根本不明白人的想法。
    直到生命的最後，他的意誌依舊璀璨奪目。
    【個人獎勵發放完畢。】
    【晚安，包青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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