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老式玻璃窗的水波紋，在蘇瑤的圍裙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踮著腳將最後一串金色拉花掛在吊燈下，脖頸因為長時間仰頭而發酸。忽然聽見玄關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金屬碰撞的清脆聲讓她嘴角不自覺上揚。"媽，我來幫忙！"林悅抱著兩袋新鮮食材擠進門，發梢還沾著晨露，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水產市場的老板聽說我要做醉蝦，特意留了最鮮活的。"
    蘇瑤接過她手裏的竹籃，觸到女孩冰涼的指尖，心疼地將她的手捂在自己掌心："傻孩子，這麽冷的天，非要趕早市。"廚房的案板上，早已碼好陸宇愛吃的食材——金華火腿被切成蟬翼般的薄片，在晨光下泛著琥珀色的油光；蘇北草雞在砂鍋裏咕嘟咕嘟燉著，奶白的湯汁正冒著誘人的香氣；還有那罐醃了整整三個月的醉蟹，青瓷壇口的荷葉繩結係得一絲不苟，繩頭還別著蘇瑤親手剪的紅綢花。林悅係上蘇瑤遞來的碎花圍裙，動作利落地將蔥薑切成整齊的菱形，刀與案板碰撞的噠噠聲，和著窗外麻雀的啁啾，譜成清晨的樂章。
    客廳裏，陸琛正跪在地板上組裝氣球拱門。退休後發福的腰身讓這個動作有些吃力，他扶著腰直起身時，膝蓋發出輕微的哢哢聲。抬頭瞥見牆上的全家福——照片裏六歲的陸宇舉著玩具警帽，笑得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蘇瑤那時還留著烏黑的長發，自己的肩章上還綴著鋥亮的軍功章。"老陸，過來搭把手！"蘇瑤的喊聲從廚房傳來，他應聲而起，帶起的風讓剛粘好的氣球輕輕搖晃，幾個氦氣球掙開束縛，晃晃悠悠飄向天花板。
    門鈴在十點準時響起。陸宇的舅舅提著兩瓶茅台跨進門，酒盒上的燙金花紋在陽光下格外醒目，身後跟著拎滿水果的姨媽，塑料袋裏的橙子個個飽滿圓潤。"哎喲，咱們的大英雄呢？"姨媽的聲音亮得像銅鈴，話音未落，穿著便裝的陸宇從書房走出來，藏青色毛衣襯得眉眼柔和許多，少了幾分製服下的銳利。姨媽立刻撲上去捏他的臉："瘦了瘦了，是不是總熬夜辦案？"陸宇笑著躲開，接過舅舅手裏的酒，指腹摩挲著瓶身："您這瓶可是2012年的珍品，留著過年喝！"
    廚房裏飄出糖醋排骨的焦香時，陸宇的大學室友們也到了。為首的胖子舉著印有"陸隊威武"字樣的定製t恤，胸前印著陸宇穿警服的q版畫像，哄笑著湧進來。"瞧瞧這英姿颯爽的模樣！"胖子擠眉弄眼，變魔術般從身後掏出個警帽造型的蛋糕，巧克力做的警徽在奶油上閃著微光，"知道你平時嚴肅，特意搞點活潑的！"林悅從廚房探出頭，正巧看見陸宇無奈又寵溺的表情，和大學時他們社團表演啞劇，被她抓拍時的神態如出一轍。那時他為了演好偵探角色，對著鏡子練習挑眉的樣子，讓整個社團笑作一團。
    傍晚六點，夕陽將客廳染成蜜糖色。陸琛站在裝飾著彩燈的壁爐前，手裏的酒杯映出跳動的燭火。水晶吊燈下，三十多位親友的目光匯聚過來，讓這個曾經在部隊指揮千人演習的漢子也紅了眼眶。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今天，我們歡聚一堂......"目光掃過坐在角落的陸宇，對方挺直的脊背和軍裝下如出一轍，"這孩子從小就有正義感，三歲時看見流浪貓被欺負，非要把貓抱回家。我們家陽台，愣是被他改成了臨時貓舍。"
    蘇瑤悄悄抹了把眼角，記憶如潮水湧來。初中時陸宇為幫被霸淩的同學，和高年級學生爭執，回家時校服袖子破了個洞，卻還梗著脖子說"不後悔"；高中時他熬夜製作防詐騙手抄報，手繪的漫畫生動有趣，在社區挨家挨戶發放，凍得手指通紅也不肯停歇。最難忘是高考填報誌願那天，他堅定地在提前批寫下"刑警學院"，筆尖將紙都戳出了印子，轉頭對他們說："我想成為照亮黑暗的人。"
    "去年冬天那個連環盜竊案，"陸琛的聲音突然哽咽，酒杯裏的紅酒輕輕搖晃，"他連續五天住在局裏，回來時整個人瘦脫了相。可當他說親手抓住罪犯，幫失主找回傳家寶時，眼裏的光......"他頓了頓，舉杯望向陸宇，"兒子，你不僅是我們的驕傲，更是這座城市的守護者。"
    碰杯聲清脆響起，紅酒在高腳杯裏漾出漣漪。林悅的手悄悄覆上陸宇，感受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長期握槍、翻閱卷宗留下的印記，粗糙卻讓她安心。"我來說兩句。"她站起身，清秀的麵容在燭光下格外溫柔，發梢被吊燈的光暈染成金色，"第一次見陸宇，是在圖書館。他幫老人找回丟失的錢包，卻錯過了社團招新。後來我問他後悔嗎？他說......"女孩的聲音有些發顫，"他說，正義不能等。"
    陸宇看著林悅，想起無數個加班的深夜，她默默送來的宵夜，保溫桶裏的粥總是溫熱適口；想起重要案件告破時，她眼角比他還亮的淚光，比任何慶功宴都讓他動容。"我要感謝的人太多，"他起身時，西裝口袋裏的警徽輕輕硌著大腿，"但最想感謝的，是我的父母。"他轉向鬢角已染霜雪的兩人，蘇瑤的眼角皺紋裏藏著歲月，陸琛的背已有些佝僂，"爸，您教我做人要正直，軍人的脊梁永遠不能彎；媽，您教會我細微處見真章，就像您燉的雞湯，火候到了才夠香濃。還有悅悅......"他牽起林悅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謝謝你懂我深夜的沉默，懂我突然爽約的無奈，更懂我藏在警服下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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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陸宇的表妹突然舉起手機："哥，給我們講講跨國案件唄！"眾人立刻起哄，表弟甚至搬來小板凳，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陸宇笑著搖搖頭："有些細節還在保密期，不過......"他從口袋裏掏出個防水袋，裏麵是枚生鏽的彈殼，邊緣還沾著些海鹽，"這是在公海行動時撿到的，算是個紀念。"
    氣氛瞬間凝固，蘇瑤的手緊緊攥住桌布，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陸琛卻了然地笑了，眼底泛起熟悉的光芒——那是他們熟悉的戰場氣息，是兒子用生命守護正義的勳章。"其實啊，"陸宇突然轉換語氣，"最驚險的是有次追毒販，結果發現對方竟是我初中同學的哥哥......"他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模仿毒販逃跑時滑稽的姿勢，講到自己如何設局引蛇出洞，讓緊張的氛圍化作此起彼伏的笑聲。
    酒過三巡，胖子突然提議玩"你劃我猜"。當陸宇比劃"國際刑警"時，先是模仿飛機飛行，又掏出隨身攜帶的迷你警徽，林悅秒答的模樣讓眾人哄笑，起哄聲差點掀翻屋頂；輪到蘇瑤比劃"醉蟹"，她先是做出舉蟹鉗的動作，又假裝抿了口酒，陸琛立刻說出答案，兩人相視一笑的默契，讓年輕人們羨慕不已。角落裏，陸宇的表弟偷偷試戴他的警帽，學著電視裏的樣子在鏡子前敬禮，腰板挺得筆直，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陸宇。
    深夜十一點，賓客陸續散去。樓道裏傳來斷斷續續的道別聲，電梯升降的叮咚聲。陸宇和林悅送完最後一波人，回來時看見父母靠在沙發上睡著了。茶幾上，蛋糕還剩大半，蠟燭早已熄滅，奶油上印著幾個偷吃的小手指印；陸琛手裏還攥著那張泛黃的全家福，蘇瑤的手邊放著陸宇小時候的日記本，攤開的頁麵上，歪歪扭扭寫著："長大了我要當警察，把壞人和怪獸都抓起來！"
    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為他們鍍上一層柔光。林悅輕輕蓋上薄毯，陸宇卻突然握住她的手，帶她走到陽台。遠處的城市燈火璀璨，警笛聲偶爾劃破夜空，像一首守護的夜曲。"你說，"他望著萬家燈火，霓虹在瞳孔裏閃爍，"我們守護的，不就是此刻這樣的安寧嗎？"林悅倚在他肩頭，感受著他製服下溫熱的心跳，想起白天陸琛講述的那些往事，突然覺得眼眶發熱："還有，這樣的團圓。"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夜市的喧鬧，烤串的香氣混著糖炒栗子的甜香。樓下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偶爾有晚歸的行人踩著月光走過。這個夜晚，沒有驚心動魄的追捕，沒有緊張刺激的推理，隻有家人的歡笑、朋友的祝福，和那份最珍貴的溫暖。陸宇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隻要想起這個充滿愛的家，想起父母鬢角的白發，想起林悅溫暖的笑容，他就能繼續堅定地走下去，守護心中的正義，守護這份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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