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拉德舊城。
    城內依舊是一副硝煙彌漫的模樣。
    經過幾個小時前那一場極為激烈的戰鬥，這原本就被遺棄數年之久的城市便在戰火之下變得更為蕭瑟破敗。
    不過，即使如此，這裏也是新傑拉德王國向沙漠深處遠征的重要據點。
    城市的廣場上，西澤爾正忙著對戰鬥過後的傷員進行治療。
    傷員營內極為繁忙，軍隊內的魔法師正緊張地對傷員進行搶救。持續幾個小時的治療讓每一個魔法師都是筋疲力盡。
    “西澤爾大夫，快過來，他失去意識了！”
    西澤爾：“哦！”
    西澤爾放下手中的工作，循著聲音的源頭，小跑著趕去。
    他來到瀕死的傷員處，見到那傷員肚子上的巨大窟窿，也是眉頭一皺。
    “準備術式！”
    一向沉默寡言的西澤爾此時表情焦急，他握緊他的法杖，不斷地催動著治療術式。
    他作為天羽教皇國的精銳魔法師之一，習得的術式不少。這一次，他為了幫助這些傷者，使出了畢生所學。
    周圍負責治療的魔法師一看到西澤爾法杖上那極為複雜的術式，都是感到頭痛。這種高等級的治愈魔法需要極為精密的靈素操縱技術才能施展，他們這些普通魔法師也就隻能看看了。
    不過，即使如此，那傷員的呼吸也是越來越微弱。
    西澤爾咬緊牙關，加大了魔法的功率。但是現實卻難以阻擋，他感到對方的生命在極速流逝。
    “願……安息……”最終，西澤爾的眼神也是變得黯淡無光，他開始感到遺憾。
    “等等！”
    尼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傷員營地，他一揮手，朝著所有人大喊道：“所有人，都向我看齊！”
    “各位狀態相對不錯的人啊，若是想要救戰友們的生命的話，就都靠到我這邊來！”
    在場的人們都是因為或多或少的負傷而心情煩躁，當看到有人如此聒噪時，都是怒目而視。但他們一發現這是首領法爾斯請來的貴客後，皆是咽下了這口氣。
    “喂，兄弟們，他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尼克歐米茄，天羽遣靈的擁有者啊！”
    尼克一聽到有人認出自己，也是得意地笑笑：“算你識相。法爾斯跟我說了，讓我動用天羽遣靈，幫你們治愈傷勢。”
    “尋常的治愈術式效率不高，而我們需要迅速重整戰鬥力，所以……該我出場了！”
    周圍的戰士們將信將疑地站起來，靠近尼克。隻留下還在忙碌著的魔法師們照料著重傷的戰士。
    尼克環顧四周，點點頭：“差不多了。”
    他施展開天羽遣靈，金色的虛影一下子顯現出來，讓每一個在場的人都是歎為觀止。
    但是，他們隨即變得虛弱起來，畢竟，尼克將他們的部分生命能量抽走，輸送到了重傷的人身體中。
    西澤爾還在努力治療的那位傷員，一下子恢複了呼吸，然後他的麵色恢複了意識，不再是那副蒼白模樣。
    “這便是我的生命轉移，各位，隻要有我在，我們便能夠一同承擔傷害！”
    尼克目光銳利，他持續地催動著遣靈，讓傷員們舒緩過來。
    “怎麽樣，厲不厲害！哈哈哈……”
    而西澤爾站在一邊，將法杖握地更緊了。他看向一臉神氣的尼克，視線中滿是向往。
    那便是天羽遣靈，自己曾求而不得的東西。
    若是有了它，西澤爾便能撫平每一位受到戰爭創傷的人的傷痛，讓本不該死去的生靈存活。
    不遠處，莉莉絲看著尼克那方向，微微一笑：“那小子，還挺張揚。”
    “要不我也去找他單獨治療治療……起碼也能搭上話，嗯，就這麽幹！”
    ……
    城內營帳，法爾斯和琪雅坐在營帳之內，而他們麵前，則是此前在戰鬥中立下大功的各位將領。
    “我前往耶拉城期間，魔族發動了最為強烈的一次總攻，若是沒有各位拚死抵抗，那傑拉德舊城恐怕不保。”法爾斯眼中滿是感激，他站起身來，將美酒遞給眾人，“來，各位，這酒我敬你們！”
    琪雅也是跟著哥哥的動作，幫他把美酒分給眾人。
    “法爾斯，你可別客氣。我們作為前輩，是應該的。”
    “嗯，而且，你回來的也及時，這也算給我們極大的幫助了。”
    “若是沒有你請來的那些外援，我們能不能活下來，都不是定數。”
    法爾斯不置可否地笑起來，追隨他的這些人們，都是在戰鬥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即使他的外援菲尼克斯有多強大，沒有在場的各位將士們的抵抗，那麽一切都是空談。
    “嗯，真是謝了各位。說起來，也正是因為各位，我們的事業才能有如此進展啊。”
    說著說著，法爾斯的眼神深邃起來。他大口喝了一杯酒，暢快地說道：“我們新傑拉德王國，繼承了舊傑拉德王國埋在沙海中的意誌，我們延續了他們的遠征，並且此時此刻，我們離勝利越來越近。”
    “能夠團結起來，是我們泛沙海在幾年前完全看不到的景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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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爾斯開始苦笑，他總算是親身體會到，當人們擁有了共同的敵人後，就會變得無比團結。
    恐怕就在現在，北邊那兩個王國，還在為了內戰所得的那一點點利益打得如火如荼吧。
    “我法爾斯，別的不會，唯獨會抗爭。我早就看不慣那些所謂的貴族，每時每刻都在勾心鬥角上耗費生命。”
    “而我，和你們所有人站在一起，為真正的鬥爭而戰。若是我們最終勝利，那麽我相信，我們才是接過泛沙海最終衣缽的人啊。”
    這時，在場的人都是反應激烈。
    “對啊，北方的那些家夥，能領導我們個屁！”
    “我們在抵抗魔族，我們才是泛沙海真正的中流砥柱！”
    “說真的，我以前還在火神軍團幹過。想來那些時間都是喂了狗啊……”
    如今，整個新傑拉德王國上下一心，團結在了對抗魔族的旗幟之下。幾乎是所有人都直接或間接地投入了這場遠征。
    現在的傑拉德王國，占據半個泛沙海聯合王國大小的土地，全國的資源都輸送到了南方的戰線之上。這可是泛沙海人自從當初推翻前朝以來最大的聯合行動。
    每一個人都自豪著自己加入到了這真正屬於泛沙海民族的鬥爭之上。
    ……
    “尼克老弟，大家都在為勝利幹杯呢。我們也去加入！”塞勒姆纏住尼克，試圖把他拉入在歡呼的士兵中，“耶拉城那邊可是運了一大堆物資犒勞我們來著。”
    “唉，別了，我累麻了……真以為天羽遣靈的消耗很小嗎？”尼克變得無精打采，“我要去找菲尼克斯了。”
    之前，菲尼克斯請尼克前去幫助法爾斯的部隊恢複實力，尼克爽快地答應了。
    沒想到，一頓折騰下來，自己卻是累垮了。
    “哈哈，樂麻了，不是你自己要裝逼嗎？”塞勒姆大笑一聲。
    尼克臉一紅，狡辯道：“總……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誒，真的假的，可是你還問我們厲不厲害來著……行吧，無所謂，隨你便了。”塞勒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納悶地撓撓頭，“我還想帶你去看看莉莉絲老大被你甩了後的落魄模樣呢。”
    尼克不屑地笑了一聲，說道：“切，還以是為什麽呢。你們拉攏我的意圖也太明顯了，甚至不惜跑到泛沙海來？要我說，你們真夠閑的……”
    塞勒姆卻是搖搖頭：“唉，尼克老弟，你對我們的看法還是太片麵了。”
    “我們特殊行動隊，本就是為了維護維多利亞帝國在世界各地的利益而組建的。像這樣滿世界出任務，我們早已經是習以為常。”
    “我塞勒姆加入特殊行動隊不久，但是已經體會到了遠超軍隊的壓力。我始終認為這對我來說是有必要的。”
    “我本是維多利亞帝國的一個普通人，住在邊境那邊，與克拉琴共和國的戰爭爆發後，為了保衛家鄉，我和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上了戰場，在那邊境戰鬥。最終，隻有我活了下來。”
    “如今，戰鬥還在繼續，而我知道了結束戰鬥保衛家鄉的方法，那就是為維多利亞奪得天使之力，徹底逼退野心勃勃的克拉琴共和國。我加入了特殊行動隊，我知道隻要努力的話，就能爭取到機會……”
    “要是我當初，能夠……成功拿下天羽遣靈的話……唉，尼克，你可真冷漠啊。我們都是在朝著目標努力，但你卻不領情啊……”
    尼克一愣，停下腳步：“抱歉，我沒那個意思。”
    自己剛剛的話，似乎或多或少地冒犯到了塞勒姆。
    塞勒姆他恐怕是克拉琴入侵維多利亞的受害者。但是，難道尼克就不是了嗎？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尼克家境特殊，他恐怕也會是克拉琴共和國入侵的受害者。
    為什麽自己早早地放下了這段過去呢？當初還在維多利亞的那些朋友們，可都是難以幸存啊。
    “抱歉，塞勒姆……最近我的心思，可能不在維多利亞上。”
    倒不如說，尼克如今對維多利亞沒什麽歸屬感。現在占據他腦子的，隻是要如何才能趕上戀人菲尼克斯的步伐。
    “唉，算了，我也沒放在心上。尼克你其實還和我挺合得來的……我不太喜思思考，隻喜歡用行動來填充自己。跟你說，此前泛沙海人還叫我們世界警察維多利亞的狗腿子，我們都沒放在心上。”
    塞勒姆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著說道。
    “但是，我們和他們並肩作戰，證明了自己。所以嘛……隻要足夠努力的話，或許有一天，你也能夠證明自己吧……”
    ……
    菲尼克斯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樓下那一片片正在歡呼的戰士們。
    她早已見過許多次這樣的場麵，但是如今卻是第一次。
    原來，泛沙海的人們也會因為克敵製勝而歡呼。這讓菲尼克斯的內心愈發平靜下來。
    她需要明確心中的仇恨，泛沙海入侵過卡蘭諾亞已經是事實，但是菲尼克斯絕不會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在這些為了自己的命運而鬥爭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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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是當初法爾斯讓她意識到的，與命運鬥爭的人可不隻是自己。
    “菲尼克斯，你還是老樣子，不太喜歡吵鬧啊。”法爾斯站在門口，這片屋子已經破舊的沒有門了，因此法爾斯一眼便找到了菲尼克斯。
    “我加入他們又能有何用？”菲尼克斯無奈地說道，“一是我對你們來說，隻是個外人。二是他們恐怕也不敢來和我搭話吧。”
    “不過，我也為你高興就是了。法爾斯，看來你找到了自己的路。”
    菲尼克斯轉過頭去，微笑著看向法爾斯。
    “菲尼克斯，可別低估了戰士們的心胸啊，他們可都是在讚美你的神威。”
    法爾斯靠近菲尼克斯，眼中充滿了懷念。
    “沒想到才過了不到半年，我便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主動開口說道，“你身邊那位尼克小弟，也同樣是傑出之人，比我厲害多了。”
    “像我這樣的人，沒想到也能和你們這樣的人打上交道。甚至，以往我感覺遙不可及的大人物們，有些都開始追隨我……”
    菲尼克斯對法爾斯這番話感到疑惑：“法爾斯，你不是已經證明自己了嗎，你能做到和那些大人物一樣的事情。”
    “對啊，我一直都認為我是個普通人……隻不過事與願違，我原來並不是普通人。”
    法爾斯眼中滿是思緒，他自嘲般地笑著，開始歎息起來。
    “唉，我走出的太遠，陷入的太深，現在想要全身而退，難啊。”
    “為什麽這麽說？”菲尼克斯耷拉著腦袋，疑惑地問道。
    在她看來，法爾斯如今已經用自己的才能，建立起了自己的事業，可以說是如日中天。
    當年的自己，在沒有走上邪族這條道之前，可也是這麽夢想著的。
    “唉，我起初踏上這條路，隻是為了向整個沙海宣泄我的不滿。憑什麽我的家人就要被戰火吞噬，憑什麽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便能收獲名利與野望……那個時候的我，很不甘心。”
    “後來，我踏上了這條路。我和那些大人物們一樣，組建自己的勢力，拉攏誌同道合的人，不過實際上，都隻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在利用他人的熱誠罷了。”
    “在這期間，我發現自己在人群之中，掀起了一番抵抗魔族的風潮。整個國家都已我放在嘴邊的理想而狂熱，殊不知我隻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夠搞出一番事業……他們選擇了虛偽的我，而這個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停不下來了。”
    “正因為這樣，我才會在鬥爭的路上，越走越遠。”
    菲尼克斯默默地聆聽著法爾斯的傾訴。她想起她那父親菲利，當初也隻是為了自己複活母親希爾的理想，將卡蘭諾亞推向了狂熱追求複習的潮水之中。
    所以說，相似的人，簡直到處都有。
    菲尼克斯輕歎一聲，厲聲說道：“那樣又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已經來了，我的目的正是那魔族。我代表我們卡蘭諾亞，和你們合力，擊敗這魔族之王，一切不都將變好嗎？”
    “我聽說過，泛沙海最初便是一群奴隸為了抗擊暴政，曆經漫長鬥爭才最終建立的。鬥爭之焰始終留在你們的血液之中，事到如今為什麽還要擔心鬥爭本身？”
    “就連我自己，也是在鬥爭過後，才最終斬斷過往，走出陰霾啊。”
    法爾斯點點頭：“我都明白，但也正是如此，我才選擇來找你尋求解答……”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出手救了我妹妹琪雅。但是，當我見到琪雅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了我那抗爭的源頭……我一直都是為了家人而戰鬥啊。”
    “什麽掀翻沙海的大業……或許隻是我為了抒發失去家人之痛的胡鬧罷了。但是，當我與琪雅重逢之後，才發現我真正的理想，已經被我掀起的大火燃盡了啊。”
    法爾斯如今，已經不能在追隨者麵前露出怯意。他已經是沙海之中抗爭魔族的領袖，即使他內心並不想這麽做。
    他在信任的人麵前表一套裏一套，就連自己都開始厭惡起自己。
    琪雅回來之後，他的怒火熄滅了。如今的法爾斯，隻想守護自己的失而複得之物。
    但是，自己已經深陷自己掀起的風暴之中。荒天使艾什，邪族之王菲尼克斯，新傑拉德王國，維多利亞與卡倫，還有泛沙海的內戰。這一切都已經讓法爾斯抽不開身。
    這些就是大人物要承擔的嗎？一直認為自己隻是普通人的法爾斯，已經感到不堪重負。
    “菲尼克斯，請你告訴我……作為大人物的你，要如何克服這些？”法爾斯苦笑著說道，“嗬嗬，很窩囊是吧。但是，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我，已經不敢去全力以赴了。”
    “我妹妹琪雅已經成了邪族，我明白她已經無法在融入泛沙海。因此我想帶著她就此逃離，逃到卡蘭諾亞，不要再被這些雜碎的事情波及……”
    菲尼克斯沉默不語，原來法爾斯是這樣的想法嗎？
    他的願望，又回到了當初在卡蘭諾亞時，曾向自己請求過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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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爾斯曾向菲尼克斯請求，讓她為自己在卡蘭諾亞準備一條退路，以便讓他的家人脫離泛沙海這片鬥爭的深淵。
    “果然，最終還是繞回去了……隻是，我感覺對不起那些還在支持我的人啊……我果真是個混蛋。”法爾斯的神色愈發變得黯淡，和他在軍隊中那勇武可靠的模樣大相徑庭。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法爾斯，你已經沒有退路了。”菲尼克斯拍拍他的肩膀，“你若明白這個道理，就該將目光朝前看去。”
    “既然已經掀起一場反抗的風暴，那就完成他。唯有在當下全力以赴，才有可能爭取到未來，不是嗎？”
    菲尼克斯總結自己這十七年生命間的所見所聞，將這些傳達給法爾斯。
    當初的卡蘭諾亞的眾人，是怎麽麵對到來的挫折的？菲尼克斯不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安慰法爾斯，她隻是將自己的理解告訴了他。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堅定。果然還是親自來走一趟，才能理解更多的人，才能見識到更多。
    泛沙海這片土地，如其曆史，是始終在爆發鬥爭的地方……她菲尼克斯，隻是參與其中的一員罷了。
    “法爾斯，我對你來說，隻是個外人，但也是友人。你帶著你的力量，協助我擊敗那荒天使艾什，那麽我也會欠下你人情。”
    “若是你現在感到迷茫，那就將一切押在那個時刻，如何？”
    法爾斯自然是明白菲尼克斯的意思。
    “事到如今，即使我拒絕，我那些追隨者們也會自己做出選擇……”
    自己試圖掀起的波瀾，最終自己也被卷入其中。真是可歎……不過，事到如今，法爾斯也隻有全力以赴了。
    不僅僅是他，這新傑拉德王國的每一個人，都已經完全投入到了這場遠征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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