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紀元2年4月，煌印王朝，滄州島。
    冥河幕府的軍隊已經攻破了這座大型島嶼，數十萬人民流離失所，拋棄故鄉朝著內地群島逃亡。
    然而，還遺留著上百萬居民沒有辦法撤離。冥河幕府的軍艦包圍了滄州島，封鎖了大部分能夠離開這座大型島嶼的航線，逐步蠶食著這座島嶼的土地。
    西街雛子跟著白夜眾組長長光真夜，和其他一眾白夜眾精銳一同行軍。
    遠處海上，巨無霸一般的山神號超弩級戰列艦主炮齊射，數十道宛若墜星般的靈素光球拖著狹長的尾焰來襲，砸在雛子隊伍前方數公裏外的一座城市之中。
    接二連三的蘑菇雲頂破夜色升起，房屋被炸飛上天，高樓大廈垮塌，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那裏便是煌印王朝滄州王最後固守的城市，我們白夜眾要進入其中，取下那家夥的首級。”長光真夜一撩櫻紅色短發，眼中有著殺虐之意湧現，“各位，滄州城破之時，我輩狂歡之日。隻要任務成功，各位要做什麽我都默許。”
    她的手掌之中，一顆深邃的黑洞凝聚：“來吧，讓煌印人見識見識真正的惡鬼。”
    “好！”
    “殺光這些煌印人，這座島便是我們的土地了！”
    雛子沒有跟著一眾白夜眾戰士一同歡呼，隻是默默地跟著他們行軍。
    聽上去，真夜這嗜殺的家夥，又打算去屠城啊。
    不過，即使知道這真夜乃是當初殺害雛子全家的幫凶之一，雛子也不能此刻展現出敵意。她最終的目的是刺殺冥河兼攻，而長光真夜是最大的阻礙。
    此前一周的戰爭生活，讓雛子再度找回了感覺。不過，在泛沙海火神軍團的軍隊中，戰鬥的烈度遠沒有現在高。煌印與冥河兩國的戰爭，破壞程度和殘酷程度都要超過當初。
    以往火神軍團推崇的國際戰爭法，在冥河幕府顯然不在乎。冥河人的軍隊傾向於最大程度地為己方創造優勢，為此，無論是不宣而戰，還是殘殺俘虜，甚至是屠城，一周下來都是做了不少。
    雛子不認同這樣的事情，但是她依靠豐富的戰場經驗加入了白夜眾，也不得不被白夜眾裹挾。
    十多公裏外，海麵之上，山神號艦橋之內。
    “一輪炮擊下去，防守再森嚴的滄州城也會露出破綻。”冥河兼攻看著遠處海岸之上，那陷入火海的城市，冷靜地說道。
    他的兒子，冥河歲月站在他身側。
    歲月托了托眼鏡，麵色凝重地看著火海中燃燒的滄州城：“炮擊居民區，是不是不太好？”
    “歲月，記住，戰場瞬息萬變，我們不能總是循規蹈矩。”冥河兼攻語氣低沉，他知道兒子在維多利亞帝國深造回來沒多久，他腦中的戰術應該都是西方推崇的那種。
    然而符合戰爭規範的行動，很大概率會延誤戰機。
    “我明白，抱歉，我還得習慣一下。”歲月歎了口氣，他看了看手下呈交上來的報告，眉頭一皺。
    “不過，父親。真夜組長她，已經屠戮了兩個村鎮麽……”歲月搖搖頭，“迅速攻下城鎮固然不錯，但是屠城這種事情……沒必要吧？”
    “哼，或許吧。不過，既然本就打算將煌印人驅逐出去，那麽屠城也沒有壞處。”冥河兼攻頓了頓，他顯然偏袒著長光真夜，“而且，她帶領的白夜眾戰鬥力強大。正因如此，才有必要確保他們的士氣。”
    “原來如此。”歲月再次掂了下眼鏡，“士氣……屠城……”
    還是難以理解，但是既然父親都這麽說了，他一個戰場新手也沒什麽好質疑的。
    ……
    與此同時，煌印王朝，太清島。
    菲尼克斯看著空中繁星點綴的夜色，再看了看下方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禦洋城。
    此時禦洋城中，原本那種奢靡之氣已經減少，氣氛轉而變得沉重起來。
    在蕭明雲的授意下，越來越多的前線戰報直接作為頭條新聞在全國發布，越來越多的國民被冥河鬼族的殘暴與厚顏無恥給激怒。
    如此激昂的民意之下，蕭明雲推動一係列改革的阻力變小了許多。他一係列操作之下，朝廷能夠掌控的軍事力量越來越多。
    或許用不了多久，蕭明雲便能動員全國之力，與冥河幕府正麵一戰了。
    第二次煌印與冥河的戰爭，比起上次規模更大。
    然而菲尼克斯，不準備插手其中。煌印王朝之中，她感興趣的事情已經沒了，如今菲尼克斯更在意庫因克斯想給她看的那足以動搖整個天使紀元秩序的東西。
    為此，菲尼克斯準備出發前往神秘的新月王庭。
    這時，輝月也是來到菲尼克斯所在的宮殿頂端：“喲，老板。”
    “嗯，怎麽了，輝月？”菲尼克斯回過神來。
    “老板你確實是不喜喧鬧啊，晴空殿那邊可熱鬧了，老板卻是在這種沒人的地方待著。”輝月學著菲尼克斯的模樣，盤坐在欄杆旁邊，朝著夜空看去。
    “菲尼克斯老板是喜歡看星星？”輝月笑了笑，說道，“這不都是些鬱悶少年喜歡做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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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吧。”菲尼克斯苦笑一聲，“隻是有點感慨罷了，有些事情，哪個地方都差不多。”
    戰爭、權力爭奪、利益熏心的交易、高層次人物的操控……
    短短幾年，菲尼克斯便將其見了個遍了。
    而且，自己獲得的邪族力量，同樣是來自高層次人物的安排。而且，除自己之外，同樣有人被安排著獲得了這樣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啊，老板竟然會被這種事情困擾。”輝月嗬嗬一笑，她似乎是看出了菲尼克斯在思考什麽。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也沒什麽吧，猜得到大致情況，然而具體的事情，在下不清楚。”輝月連忙搖頭，“沒想到印象中慈祥而睿智的太後韋氏，在得到能讓自己輕易變強的邪族力量的時候，會變得如此歇斯底裏。”
    “不過嘛，這也正說明老板你的難能可貴啊！”輝月拍了拍菲尼克斯的肩膀。
    “你在奉承我？”
    “哪有哪有，實話實說罷了。尤其是親自參與了此前營救蕭明雲殿下的行動之後，在下才發現力量能如此影響一個人。老板你成為邪族應該快有兩年了吧，兩年之間，在下竟然沒聽說過卡蘭諾亞的什麽負麵消息，這不更說明老板你不忘初心的本質嗎？”
    “這……有很多原因吧。可能是因為我一向都反感身居高位什麽的。”
    曾經的菲尼克斯，一直都對自己的身世感到不滿。比起成為足以影響世界的大人物，她更向往沒有任何束縛，無憂無慮的普通人那樣的生活。
    不過後來嘛，她也認識到了自己思想的狹隘。有些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因此，菲尼克斯更傾向於去理解其他人，畢竟每個人都有著自己想不到的苦衷。
    所以最終，該重視的還是自己的想法，菲尼克斯想要憑借自己的意誌去行動。
    “畢竟，在下沒猜錯的話，老板是接受了英才教育成長至今，他人越讓你繼承權力繼承力量，你便會越反感這樣的事情。可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唾手可得的力量，遠比老板你所想的誘人。”
    “然而，這樣的力量，在老板你手中沒有失控。明明吸收其他生靈便能變強，但是你卻沒有因此為他人帶來災難……要是當年在道場苦修的在下偶然獲得了這樣的能力，或許也會和韋太後一樣吧。”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雲層之中，有著閃爍的星星劃過天空。
    “我……果然，有點迷茫。”菲尼克斯輕聲說道，“輝月，我或許應該向你學習，為心中所想的事情一直努力。我不該將簡單的事情想的複雜，我的目標隻有一個。”
    國家與民族間的紛爭、卡蘭諾亞的存續、邪族力量的傳承、眾天使的謀劃……這些都不重要。
    菲尼克斯站起身來：“我想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為此，隻要親自去看就行了。”
    “走，我們去新月王庭。”
    “新……新月王庭？唉，也對，當時那個泛沙海國王傑克都這麽說了……”
    輝月有點感慨地說著：“在下都走到這一步了……菲尼克斯老板，在下有點事情得告訴你。”
    “嗯？”
    “我們，就此分別吧。”輝月頓了頓，咽了口口水說道，“在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老板你給了在下很豐厚的報酬，給了紅豆少主確認內心的機會，也寬恕了在下、給了在下進一步接近目標的契機。在下很願意繼續追隨你才對，但是事到如今，在下不能放棄眼前的機會。”
    菲尼克斯一怔，不過很快便是釋然：“是冥河幕府的事情嗎？”
    “嗯，在下請蕭明雲殿下給了點情報。煌印王朝的諜報係統發現了長光真夜，也就是當初毀滅二之宮家族的仇敵。”
    輝月天藍色的眼中閃爍著堅定，她是那種想到什麽就會去做的人。
    “那家夥現在就在冥河幕府的先遣部隊中，此時已經進入了煌印王朝的領土吧。蕭明雲殿下說他能給在下提供資源，讓在下放手去對付白夜眾，去找長光真夜尋仇。”
    “這件事情完成後，不管如何，在下都得退休了。在下三十多歲的人，該尋個地方安定下來……”
    菲尼克斯內心複雜的情緒翻動著，她緩緩說道：“畢竟現在的我，沒打算深入煌印與冥河的衝突。”
    自己打算去新月王庭，然而對於輝月來說，現在是借助煌印王朝的力量接近冥河幕府白夜眾最好的機會。
    “也罷，你走吧，沒關係。”
    菲尼克斯自身實力強大，不需要保鏢。她對於破碎海域越來越熟悉，也不需要導遊……
    隻是，這一個多月的破碎海域之旅，越走到後麵，菲尼克斯的旅伴越少。
    感覺，有點孤獨。
    菲尼克斯鼻子一酸，冷不丁地抽了口氣。她連忙偏過頭去，看向遠處的城市。
    尼克最先離隊，對他來說，他想要去尋找自己的機遇。一向高傲的他想要用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追上菲尼克斯的層次。這關乎他的自尊心，還有他那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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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豆第二個離隊，她想要尋找自己想做的事情。在重返故鄉之後，紅豆對於內心所想的事業，顯然是有些思考。她接受了菲尼克斯的一些幫助，選擇在二之宮島進行自己的事業。
    如今，輝月這家夥，隱藏的最深的人，也是說出了她的最終目的。在見到紅豆自立起來後，她總算是能放手一搏，前去為自己的恩人複仇了。
    這場旅途，最終隻剩下了菲尼克斯自己。隻有菲尼克斯自己，會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世界真相。
    “在下有點意外啊……老板你還有這樣別扭的一麵。”輝月見到撇過身去的菲尼克斯，不由自主地輕笑一聲，“沒關係，菲尼克斯，我辦完我的事情便會回來，咱們又不是再也不見了。”
    輝月的語氣似乎有所變化，她與菲尼克斯內心的距離似乎更近了。
    “我當然明白……”菲尼克斯微微晃了晃頭，平複起情緒說道，“你若是成功之後，打算做什麽？”
    “做什麽？和，當然是退休了……就尋個安靜的小地方，躲開前半生那些繁複的聯係，平淡的過下去唄。”輝月稍微想了想，“不過還得有工作，畢竟還得吃飯……”
    她突然一眨眼，欸嘿一笑說道：“你說，去你們卡蘭諾亞當保鏢如何？”
    “嗬，隨便你。”
    一段時間的沉默過後。
    輝月突然撲哧一笑：“什麽嘛，菲尼克斯你這家夥，這不是挺別扭的嘛！”
    由於先入為主的原因，輝月一直認為作為天使層次強者的菲尼克斯，看見的事物與常人不同。然而，她發現自己錯了，對方不過也是一個會苦惱的少女，年紀甚至比自己小得多。
    但這也說明，對方經曆的事情，也完全不平凡。菲尼克斯她，一定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你為什麽要笑？”菲尼克斯擦了擦眼睛，擺出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菲尼克斯妹妹……你真的挺重視朋友啊。”輝月摸了摸菲尼克斯的腦袋，“有什麽煩惱，盡管和輝月姐說吧。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人生閱曆挺豐富的。”
    菲尼克斯被這突然拉近的距離給嚇住了：“輝月，你怎麽突然……”
    她從來沒見到過一向狂氣不羈的輝月還有這樣的一麵，不過仔細想想，或許是自己剛剛那些許情緒波動被輝月這敏銳的家夥察覺到了吧。
    “叫我輝月姐，快點！”輝月手搭在菲尼克斯肩上，讓菲尼克斯都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嘖，輝月姐。”菲尼克斯稍微用力，將其掙脫，“這下滿意了吧。”
    “哈哈，畢竟在下是你朋友嘛。”輝月拍拍胸脯，大聲喊道，“菲尼克斯，在下完全認同你了。”
    菲尼克斯眉頭一皺，隻得苦笑一聲：“朋友嗎，也不錯。”
    “說起來，我的朋友其實不多來著。”她雙手搭在欄杆之上，心中有點感慨地看著天空，“很多年前，因為我的身世，我很少能擁有真正交心的朋友，更多的，是獨自麵對他人異樣的目光。”
    “不過正因如此，我格外重視每一段友情……”
    理莎、楚蘭、西蒙、素娜、法爾斯……
    輝月、紅豆……
    還有最重要的尼克……
    很多朋友，在菲尼克斯自己的層次變高之後，接觸的逐漸少了。但是他們依舊是最理解自己內心的人，菲尼克斯不會忽視自己這樣的情緒。
    輝月嘴角微微一揚：“嗬，你也別看在下走到哪都隨性，其實在下的交心朋友少得可憐。不過無所謂，這便是浪人的宿命吧……因此，成為你的朋友，我很開心。”
    她職業特殊，自然也不會有太多友人。不過，輝月的心態，遠比菲尼克斯健康。
    菲尼克斯點點頭：“正因如此，我尊重你們每一個人。正因如此，即使是孤身一人踏入未知的黑暗，我也在所不辭。”
    讓他們置身事外，在自己的道路上前進，總比將菲尼克斯重視的每一個人牽扯進自己的世界好。
    “喂，哪有這麽說的。”輝月義正言辭地搖搖頭，她一樣看上天空，“菲尼克斯妹妹，你看這星空，你看這雙月……”
    “世界各地的人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隻要是誌同道合之人，無論在哪，總能聯結成一心。”
    輝月自信地笑了起來：“等我事成之後，我便來卡蘭諾亞找你。對了，紅豆少主……到時候也跟她提一提算了。”
    “記住，即使是孤身一人的旅程，也沒有你想得那麽孤獨。”輝月伸出手來，天藍色的眼瞳在夜空之下熠熠生輝。
    “呃，哪有那麽簡單。”菲尼克斯暗嘖一聲，這種事情輝月能很快想明白，但是菲尼克斯可不一定，“嘖，不過也罷……”
    菲尼克斯放棄了抵抗，她伸出纖細的手掌，握住了輝月的手：“輝月姐，祝你順利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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