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前。
    煌印王朝，潮州島外圍海域。
    一艘巨大戰列艦漂泊於大洋之上，與其他數十艘戰艦組成編隊，在這片海域航行著。
    這艘戰艦紋有金色蛟龍之紋，赫然是那潮州王梁潮升的座艦。此時這片海域已經化為戰區，數百海裏之外便是有著大大小小的海戰爆發著，梁潮升的座艦作為煌印王朝的指揮部，繁忙地運作著。
    “滄州島淪陷之後，那些冥河鬼子竟是連未能及時撤離的普通民眾都沒放過！”梁潮升閱讀過前線傳來的戰報，氣得臉都通紅起來。
    他所在的指揮室內，匯聚了煌印王朝軍中話語權最高的幾位。甚至，那剛登基不久的皇帝蕭明雲都是親自坐鎮此處。
    “太清島的淨世聖滅之蓮還在修複之中，若是那個超級武器能夠啟動，冥河鬼族還不會如此狂妄。”關相武摩拳擦掌地說道，“不過，這些時間我們的海軍也是盡數啟動，在數量與火力之上都是我方占優勢。”
    “冥河鬼子慣用偷襲戰術，這次也是不宣而戰，才能在戰爭初期取得優勢。”梁潮升一拍桌子，很不服氣。
    而關相武倒是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倒是不認為他們能長久猖狂下去。”
    “這一次，冥河鬼族是蓄謀已久。他們消息倒是靈通，趁著我們國內動亂迅速出手……”另一個前封王有點不甘地說道。
    如今，隻是看著戰略地圖，每一個煌印人都會感到痛心疾首。一座大型島嶼滄州島、數個中型島嶼，連帶著一百多萬平方公裏的海域，此時都是被冥河幕府侵占。
    “冥河人占據先發之勢，正因如此我們更要慎重。”蕭明雲一手托著下巴，注視著那擺放好的戰略地圖，心裏不斷進行著推演。
    他或許心理上一直看不起冥河幕府不宣而戰的下作，但是實際操盤戰爭之時，他心裏很清楚不能在戰術上小看敵人。
    “各位，你們看。”
    最後，蕭明雲還是指了指地圖。
    “蕭某人暫且有些想法，各位前輩可否聽聽。”
    “陛下，你盡管說。”關相武雙臂抱胸，語氣沉穩，他與蕭明雲打的交道最多，因此也還算了解這位陛下。
    蕭明雲在戰略上的頭腦一直很清晰，同時骨子裏還透露著激進。麵對如此戰事，他必然敢打敢拚。
    “目前我方海軍依舊分散在四大邊境島嶼周邊，以防備冥河幕府可能的攻擊。而冥河幕府的艦隊，采用的顯然又是聚焦一個方向的戰術。”
    梁潮升點點頭：“冥河鬼子總兵力並不如我們，因此他們隻能采用這樣的戰術才能突破我方防線。我們煌印獨有的軍艦靈素共享技術讓我們在防守上有巨大優勢，每當我們的戰艦聚集起來，首尾相連組成海上長城後，每一艘戰艦都能獲得增幅。”
    “也就當時防衛邊境的海軍被抽調了部分兵力，再加上四大邊境封州……哦不，四大邊境行省相隔較遠無法及時支援，才能讓他們得手，甚至殺害了滄州王。”一位高級軍官義憤填膺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上去前線，奈何現在的他是被分配在了這核心艦隊之中。
    “諸位，該討要的說法，蕭某人遲早會去討要。”
    蕭明雲指了指地圖上被占領的滄州島，再次說道。
    “冥河幕府的主力部隊勢如破竹地攻入了滄洲島南方的內部海域，如今那邊已經是化為前線。”
    他手指在地圖上比劃出一條戰線，那戰線沿著海域延伸，組成了一幅圖案。
    冥河幕府的主力部隊，此時已經突入煌印王朝內部海域。此時的戰線，宛若沿著滄洲島方向伸出一條分支的主幹。
    “從這裏，滄洲島的南方，還有北方，匯聚主力部隊，夾擊冥河幕府艦隊後方……”蕭明雲繼續在地圖上劃線，“那麽，先行突入我方境內的冥河幕府主力艦隊，便會變成甕中之鱉。”
    “到那個時候，如今前線的部隊朝東方反攻，而那南北兩方的艦隊向西方攻擊，冥河幕府的那主力部隊便會腹背受敵。”
    ……
    另一邊，正麵戰場。
    以“百鬼夜行”號山神巨艦為首，冥河幕府的主力艦隊正在清剿滄洲島附近的煌印王朝艦船。
    麵對如此巨大的戰艦，煌印王朝的艦隊完全無法抵抗。即使是組成了海上長城，也會在山神巨艦的一炮之下被炸開一道缺口。
    不過，冥河幕府的超級旗艦雖然強大，但隻有一艘。為此，冥河兼攻仍然需要一步步地尋找敵人艦船，然後擊潰。
    艦長室內，冥河兼攻的兒子，冥河歲月，在其父親身旁協助。
    “父親，有些東西你得來看看……”冥河歲月托了托眼鏡，眉頭一皺。
    “說吧。”冥河兼攻一手搭在腰間佩刀之上，緩步走來，與冥河歲月一同查看戰略地圖。
    “你看，我們百鬼夜行號現在的位置……”冥河歲月點了點地圖，“戰線有點過於深入，我擔心煌印人會考慮背後夾擊……畢竟，正麵戰場他們似乎一直在後撤，沒有要拚死抵抗的樣子。”
    “嗯，你是說，他們打算誘敵深入？”冥河兼攻抬起頭來，嘴角一撇。
    他的兒子冥河歲月曾在維多利亞帝國留學，今日也算是能檢驗他水平的時候。
    “雖說我們的旗艦的確強大，沒有任何煌印戰艦能頂住一炮。但是……你知道的，就是那句話，雙拳難敵四手，他們的數量太多了。”
    冥河歲月一掂鼻梁上的鏡框，似乎是有點不太自信：“你看，煌印王朝僅僅是在邊境四洲部署的艦船就不下七千艘，遠大於我們目前接觸過的任何敵人艦隊。不出意料的話，他們在計劃著什麽……比如，切斷我們的補給線，包圍我們什麽的。”
    “嗬哈，不錯，孩子。”冥河兼攻大笑一聲，“不過，你得對自己國家的海軍有自信。”
    “首先，敵人的任何艦船，在接觸到我們的山神巨艦後，都會潰敗。隻要我們主動出擊，他們沒有辦法反製。”
    “其次，你忘了我們的真正目的了嗎？我們要的是土地，還有資源，補給線什麽的真的重要嗎？”
    他指了指地圖上的滄洲島：“看吧，現成的海軍堡壘，現成的港口設施，還有齊全的工業設備與豐富的資源。”
    “隻要我們一路進攻，一路掠奪，待得太清島上的人看見海平麵上的冥河艦隊，他們會崩潰的。”
    “記住了，有時候，慎重意味著猶豫不決。”
    ……
    “你們看如何？”蕭明雲平靜地詢問道。
    “包圍之計麽……或許有點用。”梁潮升摸了摸頭發，他正在思考其中利弊。
    另一位前封王點點頭：“我感覺沒什麽問題，此前的報告都說冥河人那艘什麽……呃，百鬼夜行號超級戰艦很厲害，那麽避其鋒芒乃是正解。若是能從四麵八方包圍他們，或許能擴大我方優勢。”
    “蕭陛下，還是再考慮一下吧。”關相武搖搖頭，穩重的他似乎是有異議。
    蕭明雲輕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唇，說道：“蕭某人願聞其詳。”
    關相武隨即靠向地圖，朝著煌印王朝與冥河幕府的邊界指過去。
    “包圍或許是有效的戰術，但那是理想狀態下。首先，冥河幕府的主力艦隊的強度，是超出我們預期的。先前與其接觸過的艦隊都是覆滅，這足以證明敵人艦隊的突圍能力特別強。”
    那山神巨艦，聽說其威力極為恐怖，能夠做到一炮擊沉一艘戰列艦。更何況，那巨艦周圍，同樣有上千冥河幕府的戰艦同行。
    滄洲島已經淪陷數日，如果冥河幕府行動快的話，也有可能已經將其設為前線港口。這樣一來，切斷補給線對其影響不大。
    “其次，就算我們成功布下包圍圈，但是這包圍圈有將近一半在邊境線之上，有沒有一種可能，冥河幕府國內仍有艦隊留存？隻要他們附近比方說千鳥島的駐軍出動，被包圍的反而會是我們的那兩支主力艦隊。”
    “嘶……確實。”梁潮升再次想了想，這一次他認為關相武說的沒有問題。
    關相武比他年輕，卻是能坐上大統領的位置，足以說明其判斷力在自己之上。
    “嘁，那我們就真拿冥河鬼子沒辦法？”梁潮升憤憤不平地說道，“我想了想，如果他們占據滄洲島始終不走的話，這不是相當於我們已經失去了那些海域？畢竟我們正麵戰場不一定有優勢，付出極大代價擊潰敵軍艦隊又得不償失。”
    “這……”
    而蕭明雲也是發覺到了自己設想中的不妥，他苦笑著搖搖頭：“看來在軍事上，蕭某人還有許多要去學習。”
    於是，他再次注視著戰略地圖。大概幾分鍾的沉默之後，蕭明雲眼前一亮。
    “各位，蕭某人有一個提案。”
    “陛下請說。”關相武雙臂抱胸，他想看看他極為看好的這位年輕陛下還有什麽奇策。
    “你們看，冥河幕府的主力艦隊敢如此深入我方境內，是不是說明他們對於自身的戰鬥力極為自信？”
    眾人點點頭，如果這不是事實的話，他們也不會暫且使用避其鋒芒的戰術了。目前的戰線隻能將冥河幕府艦隊堵在滄洲島周邊，受製於戰場寬度，即使煌印王朝的軍艦數量接近對方兩倍，能夠同時參戰的軍艦也不會高於五千艘。
    “蕭某人有一個設想，如果我們集結兵力，進攻這裏……”蕭明雲指了指地圖上冥河幕府靠近邊界處的大型島嶼千鳥島，“隻要我們進攻這裏，他們的主力艦隊是不是必然前來救援？”
    “什麽，進攻冥河幕府本土？陛下你沒開玩笑吧，如果沒有的話……是不是過於激進了點？”那位前封王差點沒沉住氣來。
    “等等，我想想先……”關相武也很是驚訝，“嘶……進攻敵人本土麽，這樣的話，我們的軍力優勢也能體現出來了，不過這也意味著其他防線變得薄弱……”
    蕭明雲忽然會心一笑，他這一次抬起頭來，信心滿滿：“關大統領，你再看看。即使千鳥島上存在守軍，我們也能迅速擊潰他們吧，而冥河幕府的主力艦隊趕回來也需要時間。”
    “而他們隻要趕回來，我們便能殺個回馬槍，協同前線部隊一同圍剿冥河幕府艦隊。這樣一來，我們既不用擔心被冥河幕府本土守軍包圍，也能逼得對方放棄攻勢而救援本土。”
    “主動出擊麽……真是超出我的預料。煌印王朝可是有幾百年沒有主動攻擊過其他國家了，這一次，蕭陛下，你可是開了先河。”
    關相武有點感慨，他點點頭，算是認可了蕭明雲的方案。
    “我覺得沒問題。”
    ……
    一天後。
    煌印王朝的眾多將領皆是返回了自己的艦隊，準備開始先前所計劃好的進攻方案。
    一艘戰艦之上，蕭明雲靠在欄杆邊上，遙望著波濤洶湧的大海。
    海麵之上，成百上千艘大小不一的戰艦隨著波滔上下起伏，組成編隊朝著東方航行而去。
    這是煌印王朝南北兩支主力部隊中的北方攻擊艦隊，準備與南方攻擊艦隊一起襲擊千鳥島。
    此時，一個鬼族女人掙脫周圍守衛的阻撓，朝著蕭明雲奔來。
    她一頭天藍色長發，穿著傳統的冥河服飾，腰間別著一柄太刀，赫然是先前參與拯救過蕭明雲的雇傭兵，波亂津輝月。
    “蕭明雲，這次你真的得給在下一個說法！”輝月表情很是憤怒，“在下聽說過了，你們打算攻擊千鳥島對吧！”
    蕭明雲輕歎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輝月閣下……還請冷靜下來。”
    “你倒是給在下一個說法啊！”
    “蕭某人並非真要進攻千鳥島，這隻是一個逼冥河兼攻離開滄洲島的計謀。”蕭明雲還是保持著那副書生氣質，“輝月閣下，蕭某人知道千鳥島的二之宮城是你的故鄉，閣下曾於關大統領一同解救過蕭某人，蕭某人甚是感激。”
    “你得答應在下，不得動我故鄉人民一分一毫！”輝月一個跨步上前，抓住蕭明雲衣領，似是威脅地說道。
    “當然，這你還請放心。”蕭明雲沒有因為輝月的冒犯而發怒，反而是盡力安撫對方。
    “加一條，在下不過是浪人，能幫你除掉一些敵人，比如長光真夜或者是白夜眾的其他人。但是，其餘的戰鬥，我有不參與的權利，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
    得到還算滿意的答複後，輝月放開了蕭明雲。
    “開戰之後，給在下足夠的信息，在下幫你解決。而你，蕭兄，你一定要幫在下創造讓我直麵長光真夜的條件。”輝月放下不滿自豪地說道，“在下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看著雙手抱胸狂氣無比的波亂津輝月，蕭明雲苦笑著點點頭道：“當然，畢竟閣下是當今世界鳳毛麟角的第三層次遣靈使，理應得到蕭某人的全力支持。”
    “不過，那個長光真夜，蕭某人的情報說那家夥同樣危險。你是否有把握？”
    “在下心裏有數，無需擔心。”
    ……
    破碎海域，戰區，一艘小艇之上。
    白夜眾數十人準備返回艦隊。
    “唉，累死了……”長光真夜一伸懶腰，有點疲倦地說道。
    “就是啊，艦隊到處征戰，累活倒是都交給了我們。”另一位白夜眾男子也是抱怨道。
    這幾天內，他們不僅僅要帶領部隊攻克滄州島上的各個軍事據點，還要掠奪資源，鎮壓暴民，忙活來忙活去，還不會有人記得他們的功績。
    因為白夜眾，乃是將軍直轄的特殊部隊，也是冥河兼攻最信任的手下。
    西街雛子坐在船艙角落，眼神玩味地盯著真夜。她以“常時玲奈”的身份留在白夜眾，此前也是與其他人一起執行任務。
    “怎麽了，玲奈。總是沉默寡言，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真夜站起來，看向雛子。
    而此時，其他人的目光也是齊刷刷地轉向雛子。
    “沒什麽，隻是還是有點不適應先前的……殘殺。”
    “哈哈，玲奈醬，這都過去好段時間了，你還沒習慣真夜老大的作風嗎。”一個資曆比較老的白夜眾成員出聲笑道。
    “嗯，但我不會讓這樣的情緒影響任務。”雛子再次補充一句，然後看向其他方向，她不想讓別人過多關注自己。
    “玲奈她先前是在泛沙海活動吧，一時半會適應不了也是正常。”
    真夜苦笑著搖搖頭：“也無妨，我們白夜眾，本就是一個怪人的集合。各位都有自己的苦衷才能聚在一起。”
    “不過，若是有什麽對我的誤解，我認為我有必要澄清。”
    她忽然一撩頭發，不知所謂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呼。”
    又是莫名其妙地恢複平靜後，真夜輕聲說道：“各位，我喜歡殺戮與掠奪，說起來，人生本就是不斷掠奪與被掠奪的過程罷了。”
    “放心吧，隻要你們忠於將軍大人，就無需擔心我將真正的性情傾瀉在你們身上。”
    話音剛落之時，真夜的視線多在雛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家夥，是歲月少主推薦而來，說實話並沒有真正審查過。
    不過，她的表現還算正常，也沒有妨礙任務的行為，真夜沒看出來什麽不對勁的跡象。
    然而，常時玲奈，那家夥的眼神，真夜能讀懂。那是被掠奪者的不甘與仇恨。
    曾經的長光真夜，從無盡的絕望中爬出來。所有人都在互相掠奪，人想要活下去，就得犧牲他人，這一印象已經刻印在了她的腦海中了。
    算了，無所謂了，將軍大人給了真夜生存的意義，她也懶得去多想，隻要專注於任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