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王庭從海底浮出，造成整片海域的大麵積震蕩。
    那新月王庭的首都笛卡爾城被硬生生地撕裂成了幾個小島，環繞在舊日遺跡所在的大島周圍。
    砰砰幾聲爆炸聲過後，笛卡爾城的廢墟之間被炸開數個小洞，數十萬月族難民從廢墟之間湧出來。
    在那一片片城市廢墟之下，有著菲尼克斯通過血鳳遣靈的血亂之力所創造出的上萬大型肉瘤。肉瘤鼓起撐起廢墟，將上百萬月族難民保護於其內。
    也多虧了月族人普遍身形嬌小，菲尼克斯倒是成功地用肉瘤裝下了大部分月族難民。
    此刻，她雙臂抱住力竭的克萊西婭，將其輕輕放在沙灘之上。
    一擦額頭上流下的汗水，菲尼克斯感到一陣疲勞。上一次如此大規模動用神智核內儲存的靈素是什麽時候來著？好像是從外太空掉下來那次……
    不過，比起損失的靈素，菲尼克斯更心疼自己沒能救下的人。對她來說，靈素不足確實會影響她的實力，但這損失的靈素不出幾天便能恢複。
    而這次庫因克斯毀滅新月王庭的事件，菲尼克斯認為與她有脫不開的關係。這對新月王庭的普通人來說是無妄之災，因此她才會全力救援。
    然而，終究是還有起碼五十萬以上的月族人在逃亡的過程中喪生。恐怕這些人的死對庫因克斯來說又是不少的用於循環的資源吧。整個虛空被他掌控，他靠生靈神智核的破碎來提升力量。
    而且，庫因克斯那赤光黑日，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恐怕那家夥又是遁入虛空了吧，菲尼克斯對其感到失望與不滿。
    除此之外，庫克卡拉曼和芙拉爾佐耶都是不見蹤影。他們都有寒焰遣靈，芙拉爾起碼到了第二層次，而擁有熾天使寒焰環的庫克是第三層次。這樣的災難要不了他們的命，那兩人必然是趁亂逃離了這裏。
    此時，躺在沙灘之上的克萊西婭醒了過來。
    她看向十多年未曾見過的天空，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由於長久生活在陰暗的地下，她眼睛還無法適應地表的強烈日光。
    “久違的日光……”克萊西婭晃了晃還是昏昏沉沉的腦袋，然後看向菲尼克斯方向，“菲尼克斯冕下，謝謝你的出手救援。新月王庭的子民，欠你一個人情。”
    菲尼克斯連忙搖頭，她擦了擦身上的汗，很抱歉地回答道：“不，不要謝我。這是我必須做的，或許新月王庭的事情是由我而起……”
    可是，她的內心還在掙紮。這件事真的因她而起嗎？就算自己沒有來新月王庭，庫因克斯他就不會動手嗎？
    “我……我向神明懺悔……”克萊西婭雙手放置胸前，朝向笛卡爾城的廢墟，“敬愛的眾天使啊……我不清楚我的罪孽，為何……為何要將此等怒火傾瀉於我們的家園？”
    “是我們做的不夠好嗎……是月族人，沒能讓眾天使滿意嗎……”
    菲尼克斯鄙夷地看向對方，隨即揮手打斷克萊西婭：“停下，快停下。”
    麵對克萊西婭的不解，菲尼克斯一咬牙，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天使一族，他們不是神明。”
    “他們有著情感與欲望，他們與眾生別無二致，他們不過是一些特殊的生靈罷了。我們，我們不需要敬仰他們的存在。”
    克萊西婭聽完菲尼克斯所說，雙手捂住麵龐，語氣很是痛苦地說道：“可是，眾天使不是神明嗎？就連世界本身他們都能重塑……麵對這樣的存在，我們有什麽選擇？”
    “不要妄自菲薄了，看看你自己吧，克萊西婭閣下。”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氣，“你，克萊西婭，新月王庭女王，月族最強者……”
    “第三層次加第二層次雙遣靈，一萬倍人族靈素總量……你已經是僅次於天使的頂峰存在。你與天使之間的差距，沒有你想象中的大！”
    菲尼克斯麵對新月王庭的慘劇內心很是震撼動搖，可是，在見到克萊西婭如此強大的存在，竟然這麽懼怕眾天使，她不由得怒其不爭。
    “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說？為什麽你不懼怕天使一族的存在？”克萊西婭顫抖地看向菲尼克斯。
    “為什麽？嗬，因為，我成為了天使，而在此之前，在我遇到弑天使庫因克斯的時候，我甚至隻是一個連遣靈都不曾擁有的小孩。”
    “這，難道還不能證明，天使不是神明嗎？”
    菲尼克斯質問克萊西婭。
    克萊西婭的實力遠超她所見過的任何生靈，就在如今，菲尼克斯她本人的靈素總量也不過是幾萬倍於常人，而克萊西婭她又為何不是？
    在見過了克萊西婭自身力量之後，菲尼克斯認為，克萊西婭與隱天級天使的差距，沒有普通人與她本身的差距大。
    都說女性的情感更為細膩，可是她實在是無法共情克萊西婭。
    菲尼克斯能做的隻能是表示理解，卻不能認同對方對於天使一族的恐懼。
    或許，這都是因為她沒有像對方一樣見過融天級天使的力量吧。
    “唉……”菲尼克斯長歎一聲，她看向周圍煌印王朝與冥河幕府的海上戰場。
    這也是出乎意料的爛攤子，誰能想到煌印王朝與冥河幕府決戰的戰場就在新月王庭頭頂之上。
    這下好了，雙方艦隊都是被重創。
    “克萊西婭，我要走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菲尼克斯看向陷入沉思的克萊西婭，同時腰後凝聚出一對漆黑色的翅膀，準備起飛離開。
    “等等……”克萊西婭也是站起身來，喊住即將離開的菲尼克斯。
    “什麽事？”
    “我明白了，謝謝你……我會振作起來。”
    ……
    一座島礁之上。
    周圍是笛卡爾城散落的城市廢墟，而波亂津輝月，躺在沙灘邊上。
    她一條腿消失不見，另一條腿上滿是深入血肉的抓痕，腹部被開出個大口子，一隻眼睛也是被戳破失明。
    輝月胸口短而急促地起伏著，她身體已經完全脫力，連疼痛本身都不太能感受得到。如此傷勢之下，她此刻完完全全是在掙紮。
    “輝月姐，你……你成功了啊。”
    正當輝月視線逐漸變得黑白變得模糊之際，她的前方，似乎傳來了一道清脆的聲音。
    於是，她搖搖頭，拚盡最後的力氣，微微坐起來。僅剩的一隻眼睛之中瞳孔顫動，似乎是試圖對焦向正前方的來者。
    終於，輝月看清楚了，麵前來者，是老板菲尼克斯。
    她還是穿著那一套灰黑色風衣和格子百褶裙，黑色及腰長發用紅色緞帶紮成低馬尾。
    此時，菲尼克斯還是擺著那副清冷的模樣，雙手插兜，嘴唇微動，情緒複雜地盯著倒在地上的輝月。
    “啥啊，是菲尼克斯啊……咳，唉，讓你看到在下這副模樣，真是見笑了。”
    輝月摸了摸被開了個洞的腹部，然後抬了抬隻剩大腿根部的斷腿，苦笑著說道。
    看見那足以見骨的傷口，菲尼克斯也是吸了一口涼氣。
    “長光真夜比在下遇見過的敵人都要瘋狂……咳，若不是最後她被飛來的碎片打爛了腦袋，恐怕在下此時也已經沒了吧。”
    輝月露出微笑，臉色愈發蒼白的她麵對可以預見的死亡表現得很是坦然。
    菲尼克斯麵無表情地盯著她，幾秒鍾後，她抿了抿嘴唇，平靜地說道：“但是你擊敗了她，不是嗎？我都看見了的，在長光真夜死前，她已經是被你重創至瀕死了。所以不用遺憾，是你贏了，輝月姐。”
    在大海裂開的那一瞬間，菲尼克斯便是從地底鑽了出來。
    先前在新月王庭笛卡爾城，她與克萊西婭佐耶盡力保護了無辜的月族人。在告別了克萊西婭之後，她馬不停蹄地奔向戰場海域，通過對靈素的極強感知確認眾人的位置。
    在輝月戰勝長光真夜之前，菲尼克斯便是加快了速度朝著這邊趕來。
    “哈哈……咳，在下死前能看到老板你親自過來，確實很開心啦。”輝月笑了笑，沒把菲尼克斯的話放在心上。
    若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異象，她與真夜的廝殺，還說不準是誰能活到最後。
    “你不會死……不，應該說是你不能死。你現在不能在我麵前死去！”菲尼克斯的呼吸聲變得強烈，她的情緒似乎陷入了波動之中，“你答應過我的，輝月姐，你說事成之後，來我們卡蘭諾亞，來為我助力，你忘了嗎？”
    菲尼克斯眼角有著一絲淚光低落，在葛羅莉亞犧牲之後，她便再也沒有一個能夠作為姐姐來傾訴的人了。
    是波亂津輝月，替代了這個角色。
    “就讓我任性一次吧，我有這樣的力量！”不假思索間，菲尼克斯從懷中掏出一個項鏈。
    那項鏈之上，刻畫著埃普西隆皇族傳承千年的禁忌術式，配合上她的血鳳遣靈第二層次外附能力“邪血”，不用幾分鍾便能將瀕死的輝月救活，然後轉化成邪族。
    “誒，菲尼克斯老板，你要對……對在下做什麽……”輝月一驚，苦笑著喊道，她也是意識到了菲尼克斯想做什麽。
    “你覺得你有拒絕的權利嗎？你答應過我的！”
    血紅色的虛影，在菲尼克斯周身閃爍，而那禁忌術式也是在巨量靈素的衝擊下徐徐展開，將波亂津輝月籠罩其中。
    靈素有規律地湧動，衝刷著輝月後腦勺位置那儲存著記憶與思維的神智核。輝月的生命形式正在轉換，她即將從血肉生命質變為靈素生命，她將會成為第一個由鬼族轉化而來的邪族。
    血色光芒照耀之下，輝月感覺到自己的傷勢似乎不再那麽痛入骨髓，傷口的刺痛逐漸轉化為酥麻，直到她看見那傷勢之上的血肉開始有著細小的血色雷火開始跳動。
    “哇，臥槽，臥槽，菲尼克斯老板，在下著火了！”
    “輝月姐，別亂動……”
    靈素洪流繼續注入，對於輝月的改造進程再度加速。
    這一次，連那斷腿處的傷口都是開始閃爍起雷火，腹部的傷口也是開始修複。
    “我靠，這感覺真的好奇怪……”
    “你真的重傷了嗎，輝月姐？”
    菲尼克斯有點無語，輝月怎麽受這麽重的傷還如此活蹦亂跳。當年的格蘭特叔可是沒她這麽有活力。
    幾分鍾後，輝月終於被正式轉化為邪族。她那天藍色的眼瞳，變成了和菲尼克斯差不多的閃爍著微弱光芒的血紅色眼瞳。
    不過，由於剛剛經曆過一番鏖戰，輝月體內所剩靈素不多，修補身體傷口的速度似乎是有點緩慢，她還無法立刻站起來活動。
    對此，菲尼克斯不得不用手指稍微切開了自己的血管，頓時她那暗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還落地便是化為靈素黑霧，提升周圍空間的靈素濃度。
    “輝月姐，看看你能不能用出辰翅，或者邪族神賦。”菲尼克斯問道，她試圖引導輝月適應新的邪族的身體。
    “臥槽，老板，在下發現自己可以與你隔空交流誒，雖說隻能傳遞些大致信息，但還是好神奇……”
    輝月似乎根本沒在聽菲尼克斯說話，倒是自顧自地說起其他的事情來。
    “那是我的眷屬特有的血鳳環，無論你在哪，我都能通過血鳳環感知到你。”菲尼克斯無奈地解釋道。
    “哎呀，在下的傷不疼了耶……明明此前疼的要死……”
    “邪族不怕疼的……”
    “不，不對勁，菲尼克斯老板，在下的精神出問題了，在下突然好想殺人吸血，這……這不對吧？”
    “給我忍住，等你體內的靈素補充上來，這種吸取靈素的欲望會消失的。”
    ……
    用了好久，輝月才稍微安分下來。
    由於傷還沒有完全恢複，菲尼克斯隻能背起她，然後張開黑色翅膀，沿著海麵低空飛行。
    “我們先去找蕭明雲。”菲尼克斯剛從地底出來，對地表發生的事情還不算了解，此刻最快的辦法便是去找煌印王朝的高層。
    不過，關相武與蕭明雲的氣息還存在著，但梁潮升的氣息消失了。順帶一提，菲尼克斯也發現冥河兼攻的氣息消失了。
    看來地麵上發生了不少事情，今日恐怕是破碎海域有史以來最震蕩的一天。
    “蕭兄在在下出發尋找長光真夜之前就已經是失去聯係了，他們的戰列艦恐怕已經是被百鬼夜行號擊沉。”
    菲尼克斯背後，輝月一邊催動靈素治愈著傷勢，一邊說道。
    她身上的傷口之上，血肉翻騰，雷火交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著。不過，由於靈素不足，輝月還是感覺腦袋有點暈。
    在聽到百鬼夜行號這個詞語後，菲尼克斯腦袋微微一轉，視線投向幾千米外停在海上的一艘巨型戰艦。
    “那就是百鬼夜行號麽，的確很大。”菲尼克斯麵無表情地說道。
    看來冥河幕府的底蘊也是很強，能造出如此龐大的戰艦，他們國家的整體實力肯定是遠超菲尼克斯的故鄉卡蘭諾亞王國。
    “嗯，而且，此前在下見到了那位西街雛子，她現在應該是去百鬼夜行號上找冥河兼攻尋仇了。”
    “是嗎，那家夥也在？”菲尼克斯眉頭一皺，“我沒有感知到冥河兼攻的氣息，他恐怕已經死了，雛子那家夥得手了。”
    “真的假的，冥河兼攻死了？在下為什麽感受不到……話說，那雛子可真厲害啊，竟然單槍匹馬殺了冥河幕府的最高領導人。”
    菲尼克斯沒有作聲，輝月感受不到其他生靈氣息的原因有二，一是她剛成為邪族暫未適應，二是她沒有和自己一樣的吞噬之權柄，不可能做到超大範圍感知靈素波動。
    另外，一提到西街雛子，菲尼克斯就不得不聯想到那家夥的主人傑克哈德森。傑克手下那親衛隊的三人，事到如今似乎都是達成了某種目的。
    庫克卡拉曼，獸族獅人種前族長，如今已經統一了獸域，建立了獸域聯合酋長國，同時讓獸域歸順泛沙海揚武帝國，成為了其附庸國。
    芙拉爾佐耶，雖說沒有真正擊敗他的母親克萊西婭，但是讓新月王庭重現世間的任務卻還是完成了，嗯，間接完成。
    最後，這位西街雛子，作為冥河幕府的皇族後裔，如今也是擊敗了篡權的幕府將軍冥河兼攻。
    那麽這樣一來，傑克的謀劃，似乎正在一步步實現。
    先前菲尼克斯曾與林巡夜見了一麵，林巡夜不認為傑克和他的那幾個手下能掀起什麽風浪。但現在看來，林巡夜她想錯了，事情有出乎意料的發展，庫因克斯的出現讓很多事情發生了轉機。
    眼見事情超出控製範圍的林巡夜肯定不會就那麽安靜地坐在諾瓦斯坦丁，她此時可能正在火急火燎地趕來也說不定。
    “既然如此，恐怕事情還沒完結……”
    菲尼克斯眼神一凝，她感到一絲不安。看來，破碎海域這場鬧劇，似乎還有最後一幕。
    而且，庫因克斯說了，她會見到天使秩序開始崩潰的時刻。
    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