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法杖一揮，頭頂便是有著淡藍色半球結界產生，將半空之中來襲的金色絲線阻擋。
    他朝著一同在戰鬥著的塞勒姆和西澤爾大喊道：“不要接觸那些金色絲線！”
    “哈，我當然曉得！”
    “了解。”
    戰爭爆發不過兩天，西澤爾和塞勒姆兩人也是逐漸熟悉了敵人的手段。
    純血靈族那些靈素無人機群的攻擊，蘊含著一絲聖天使赫利俄斯的信仰之權柄，物理破壞力可能不算強，但是有著洗腦般的精神破壞力。
    不過這種由無人機群放出來的金色絲線，隻能威脅到普通人。對於尼克這樣的遣靈使來說，隻有聖天使眷屬親自釋放金樹之種才有可能控製住他。
    從最初的泛沙海與卡蘭諾亞的戰場，再到如今與神聖普羅米西亞帝國的戰鬥，尼克已經馳騁沙場快六年。這段時間內，尼克的遣靈、戰鬥技巧、魔法造詣皆是提升，或許每一項都不算世界頂級，但是組合起來卻是讓他幾乎沒有短板。
    西澤爾同樣手握著法杖，他運轉起周身靈素，將其注入法杖之內。頓時，無數術式圖閃爍起微光，下一刻道道雷霆衝天而起，將最後一團來襲的無人機群擊碎。
    “這樣一來，最後的追兵也解決了。”塞勒姆的鐵臂變回手的形狀，他那漆黑炮管此時已經是因為過熱而變得通紅。
    西澤爾也是放鬆下來，莉莉絲隊長還在休息的這個時間段，他隻想盡可能地為戰友們出力。
    尼克正想鬆口氣，他視線朝前方一瞥，卻是發現布滿血色夕陽的天空之中，一輪暗金色的巨大月亮迅速升起，直至蓋過雲層之外隱隱若現的天使之月。
    “啥玩意……”尼克一時間驚訝無比，但是他很快想起了菲尼克斯先前告訴過他的情報，“不好，塞勒姆、西澤爾，你們快跳車。塞勒姆你保護西澤爾，西澤爾，趕快催動軍團魔法！”
    同樣因為奇怪天象而陷入驚訝的西澤爾和塞勒姆兩人被尼克的呼喊拉回現實，塞勒姆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隨即點點頭抱著身體單薄的西澤爾便是往列車之外跳下。
    西澤爾：“等等，這一車難民怎麽辦？”
    “管不了那麽多了，沒時間了！”尼克焦急喊道，“我去把莉莉絲帶出來！”
    他在車頂之上奔跑起來，直奔列車頭而去。
    尼克身上金色虛影閃爍，六翼天羽凝聚起來，讓他得以低空飛行，直奔莉莉絲所在的列車車頭。此刻，莉莉絲應該是在與維多利亞帝國的軍隊發送通訊，時刻了解戰況。
    而與此同時，塞勒姆帶著西澤爾跳下了開始減速的靈素列車，因為慣性在地上翻滾的同時，西澤爾催動起軍團魔法，將方圓數百米範圍籠罩。
    西澤爾的魔法造詣還真不錯，能一人催動需要好幾個魔法師通力合作才能釋放的軍團魔法。但是尼克現在沒時間讚歎了，天上那暗金色戰爭之月已經開始朝著地麵開火。
    四十多個金色光柱從天外直插地麵而來，幾乎要轟碎整個伯羅尼撒半島，直接將每一個城邦主城炸碎。
    滅世般的爆炸席卷而來，光是餘波就足以讓尼克他們所在的這列靈素列車飛上天去。
    尼克在因為大地碎裂而晃動的車頂站住腳跟，然後跳到列車頭上，一拳打爆擋風玻璃，然後健壯的手臂揮出，一把抓住陷入恐慌的莉莉絲衣領，將她從車內扯了出來。
    “尼……尼克？”莉莉絲一愣，但此時她已經被尼克扛在了肩上。
    “小矮子，別發呆了，我們快走！”尼克冷聲說道，他鎖定了已經安全落地並且展開了軍團魔法的西澤爾的位置，隨即六翼天羽一揮，身形朝著西澤爾方向暴射而出。
    而就差半秒，那滅世衝擊便是來襲，將地麵擊碎掀飛，整條靈素列車連著地上的鐵軌一同衝上了天。
    近八百米長的靈素列車被衝擊波甩到天上，車廂扭曲互相碰撞畸變，然後墜向碎裂的地麵。
    轟轟幾聲，最先墜落的車廂便是連著裏麵的難民一同被壓扁成了鐵與肉融合的餅狀物，而一些車廂在空中便是碎裂，裏麵擠滿的混血靈族難民被直接甩出車廂，漫天人體飛舞，然後砸向地麵裂隙之中，變成一灘灘紫色血糊。
    尼克與莉莉絲差點便被衝擊波給卷走，好在及時趕到，進入軍團魔法內部。西澤爾見兩人平安無事，即刻加大靈素輸出，讓軍團魔法變得更為堅固，阻擋那衝擊波。
    莉莉絲狼狽地被放在地上，她連忙爬起來，怔怔地看向四周慘狀。
    原先還在保護的上千難民，此時恐怕是沒幾個幸存下來吧。若不是尼克迅速做出決策，恐怕沒來得及反應的其他三人也會一同被卷上天然後摔死。
    塞勒姆和西澤爾兩人都是驚魂未定，果然，正麵參加大規模戰役對於莉莉絲隊長來說衝擊性還是太大了。短短兩天，死傷者便是超過五十萬，這種戰爭與以前的隻有幾萬人的戰役相比，以前那些感覺都是笑話。
    見到難民接二連三從空中墜下粉碎，或是半空便被衝擊波震散，塞勒姆已經無法再平靜下來，他隻能閉上眼，側過頭去不去看。
    以往的特殊行動隊顧名思義，都是執行些特殊任務。正麵加入戰場，已經是超出了特殊行動隊的能力範圍。
    “尼克，那一車難民怎麽辦！”莉莉絲心情再度低落起來，“可惡，我答應過她的，我答應過厄薩帕希雅，還有墨涅拉歐斯他們……我們會保住他們的人……”
    尼克搖搖頭：“沒辦法了，情況太緊急了。”
    西澤爾看向尼克，同樣是驚訝尼克為什麽會如此果斷地放棄這麽多難民後還無動於衷。即使是西澤爾自己，在看到還在不斷從天上掉下來的難民時，也是痛心疾首，有點說不出話來。
    他也沒辦法做什麽，就算是現在西澤爾也是在苦苦支撐這軍團魔法，稍有不慎就會使得軍團魔法承受不住衝擊波而爆裂。在這毀天滅地的攻勢過去之前，西澤爾沒有餘力去救別人。
    塞勒姆此刻走來，遺憾地搖搖頭，同時安慰莉莉絲說道：“若不是尼克老弟反應很快，恐怕我們也會付出不小代價。莉莉絲老大，這不是我們的錯。普羅米西亞太過邪惡，我們必須自身堅定起來才能擊敗他們！”
    “我知道，隻是這也太……”莉莉絲站起來，擦了擦臉上的灰，“這下怎麽交代才好，委托我們護送的難民沒有一個能安全到達米利斯城邦港口……可惡，可惡，早知道就應該……”
    “莉莉絲，你還要軟弱到什麽時候！”
    尼克眉頭一皺，他瞪向莉莉絲，眼神銳利而冷酷，讓莉莉絲不禁停止了抽泣。她的眼中滿是恐懼，這幾天身為隊長的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尼克會責怪我嗎，尼克會看不起我嗎？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根本來不及準備。”尼克按住莉莉絲肩膀，“而且，再讓我選一次，我也會優先救我的朋友，也就是你們，我才不會優先去救我不認識的人。”
    對於那些素不相識的難民，尼克隻能盡量關照。不過，生死關頭，他絕對會犧牲大部分人而選擇自己在乎的少部分人，甚至不帶任何猶豫。
    在卡蘭諾亞，在泛沙海，以至於如今在艾拉聯盟，尼克都是這麽做的。
    “若是對我的決斷有異議，你們直說便是。不過，我不會改變想法就是了。”尼克眼神堅定地搖搖頭。
    這幾天下來，尼克也是察覺到了，莉莉絲她有時候根本狠不下心來。塞勒姆和西澤爾可能也是，有時候真的隻有自己能夠做到當機立斷。
    莉莉絲嘴唇微張，想說話卻說不出來，如鯁在喉之際，她緋紅的雙目之中，有著淚光閃爍。
    “尼克老弟，你這麽做自然是沒問題，當時的情況隻能那麽選。”塞勒姆把尼克的手挪開，“老大她不過是很自責罷了，給她點時間。”
    尼克微微後退，他微不可見地點點頭，拔出劍型法杖，也是催動起軍團魔法：“西澤爾，衝擊波減弱了不少，接下來我來替你。”
    西澤爾：“嗯。”
    尼克沒再說什麽，心思細膩的他已經感覺到了來自隊友們異樣的眼光。或許自己，確實很冷漠無情嗎？
    當年父親威廉和母親明娜逝去的時候，尼克也沒有悲傷太久。甚至，麵對菲尼克斯的死，他也能接受，隻不過會默默地選擇事後去為她報仇。
    沒能流露出同情之色，是錯的嗎？冷靜而無情地實現自己的目的，是錯的嗎？
    不，我沒錯。
    尼克再度堅定了眼神，如果連自己都不再相信，那麽他也走不到這一步。
    這時，莉莉絲也是振作起來，她看向尼克的背影，身形微微顫抖：“好……好冷酷……好帥……好喜歡……”
    塞勒姆大跌眼鏡：“我靠，老大，我看尼克老底他凶你才幫你說話的，原來老大你根本沒放在心上嗎？”
    西澤爾喘著氣，鄙夷地看向莉莉絲，見的她眼中快冒出愛心的模樣也是難繃。
    他無聲笑笑，自己的這位隊長可真是奇怪。
    “確實，最近的我恐怕沒辦法算是一個稱職的隊長吧，這是我的問題。”莉莉絲苦笑一聲，她看向南方米利斯城邦方向，“純血靈族的手段可真驚人，希望我停在那裏的天平號沒事。”
    這時，原先的衝擊波已經褪去。待得煙霧散去之際，眾人都是發現整片山穀換了模樣。尼克見狀，也是停下了軍團魔法，然後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樹木接連倒下，地麵滿是碎石與泥濘，道路已經是消失，周圍的村落建築全都被揭了屋頂，隻剩下一麵麵牆體殘留。地上隱隱約約有些殘肢斷臂可見，整個山穀安靜地嚇人。
    “嘖，沒辦法了。我們隻能撤退了，特殊行動隊在正麵戰場起不到什麽作用，剩下的就交給克倫威爾。”莉莉絲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語氣疲憊地說道，“我們返回天平號，準備撤離。”
    她背起鐮刀和裝備，朝著南方走去。眼前的那片天空都被火光照亮，恐怕米利斯城邦也是一樣被剛剛戰爭之月的襲擊給重創了吧。
    “老大，下一步去哪？”塞勒姆背起包，跟著莉莉絲，“我沒猜錯的話，阿爾諾陛下已經發布了新的任務吧。”
    尼克和西澤爾對視一眼，互相苦笑一聲，也是跟了上去。
    而莉莉絲微微回頭，向眾人說道：“阿爾諾那小子，真是能使喚人。他認為神聖普羅米西亞帝國除了艾斯紐王國和艾拉聯盟之外，同樣有可能襲擊卡蘭諾亞，我們要去卡蘭諾亞王國交涉，讓他們與維多利亞帝國聯手做好準備。”
    尼克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但也還算鎮定。雖說這在意料之中，但聽到自己第二故鄉的卡蘭諾亞也同樣遭受威脅的時候，即使是尼克也差點沒沉住氣。
    的確，如果尼克是那聖天使赫利俄斯的話，這天鏡海域中心的卡蘭諾亞王國，恐怕是必須拿下的戰略要地。
    東方世界與西方世界的交界處、世界的十字路口……富庶但相對落後的卡蘭諾亞王國和艾斯紐王國、艾拉聯盟一樣，有重要戰略地位的同時實力不濟。
    “那我們趕緊回去。”尼克冷聲說道。
    “卡蘭諾亞王國情況相對好點，畢竟卡蘭諾亞有一位菲尼克斯坐鎮。她可是序列之十的血天使，自從東方聯盟那事情過去之後，她也是回到了卡蘭諾亞。”塞勒姆拍拍尼克肩膀，“尼克老弟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西澤爾：“而且相對艾拉聯盟來說，卡蘭諾亞離維多利亞帝國比較近，維多利亞帝國可以及時支援。”
    尼克默默點頭，不過情況也不容樂觀。如果尼克沒記錯的話，維多利亞帝國的核心戰力，那四艘天空母艦，都已經部署完畢了。
    一艘在維多利亞帝國與克拉琴共和國的邊境戰線，一艘在天羽教皇國，一艘在艾斯紐王國，一艘在這裏艾拉聯盟。除非那所謂的五號艦“天軍行陣號”立刻竣工入列，否則即使是維多利亞帝國也騰不出手。
    “總之我想趕緊回去，菲尼克斯還在等我。”尼克斬釘截鐵地說道。他還沒有能在菲尼克斯遇到破碎海域那些破事之後依舊無動於衷的能耐。
    “確實，我們也必須抓緊時間了，艾拉聯盟最終恐怕隻能保住一半左右，我們不能讓卡蘭諾亞王國重蹈覆轍。”莉莉絲點點頭，“克倫威爾會負責接下來正麵戰場的戰事，我們便返回卡蘭諾亞王國吧。”
    莉莉絲的座艦，天平號戰列巡洋艦，是一艘偵察特化的軍艦，航速比絕大部分同等級戰艦都快。從艾拉聯盟米利斯城邦出發，前往約五千公裏之外的天鏡海域卡蘭諾亞王國列那爾城港口，大概需要一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