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五日後，川海域。
    在這片仿佛沒有邊際的汪洋之上，一艘原本可承載五十人以上的遊船，此刻卻如同一葉孤舟，無助地隨波搖晃。
    那無盡延伸的海平麵，與天空融為一體，讓人分不清哪裏是水，哪裏是天。
    突然！一具偌大的黑影在船下緩緩浮現，在具黑影麵前，船隻變得無比渺小，可要換成川海域，黑影亦是同理。
    “小家夥，你是迷路了麽。”
    葉永真站在甲板上，朝底下的黑影投去目光，隨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那具黑影緩慢下沉，海麵再次恢複原來的色彩，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一片風平浪靜。
    “就在這吧。”
    姬滄揉著脖頸從船艙裏走出。
    這會，顧君明正坐在長椅，手掌托腮假寐著，聞言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羅盤可有攜帶好？”
    顧君明抿唇輕笑：“別怪我沒提醒你，在這片海域迷失方位，可是很危險的！”
    “這話你該對他們說。”
    說罷姬滄將身前的長袍往側麵一甩，縱身高高躍起。
    最後，便如遊龍歸海，沒入了海麵，甚連一絲水花都未濺起。
    “整整五日了，還是一無所獲。”
    顧君明仰靠身子，雙手散漫的放在在船緣上，悵然的感歎了一句。
    姬滄已是今日最後一位入海找尋魔眼的，在他之前，獨孤傲，宋知桃，小青月，雷昊天，已先一步入海搜尋。
    這片海域，到底是過於遼闊了。
    一連五天下來。
    連一半的一半都沒探索完！
    光憑他們幾人，想在川海域找出掉落在海底的魔眼碎片，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是也沒辦法。
    除了雷昊天所在的鳴神宗外，百花宮、大龍王朝等距離遙遠，無法在短期內召集到強大修士相助。
    可即使遠在雪鄉鳴神宗相對於這兩個來說地理位置較近，雷昊天終究還隻是聖子，話語權比不上宋知桃和姬滄。
    而且雷昊天還有一個宗主驚蒼閃壓著，對於這類活了上百歲的老狐狸，用無利不起早來形容，那是再合適不了。
    巫黎山自不必說。
    倘若讓黎山老母要知道小青月來蹚這攤渾水，別說小青月了，便是顧君明，葉永真，乃至他們的師傅，都免不了黎山老母的一責臭罵！
    盡管他們三人都是躋身至彼岸境的大神通，但修行畢竟不過一甲子年。
    有些事，好比涉及到古老傳說中的禁忌，隻有活了上千來歲的老怪物知曉其內幕。
    譬如十年前，抗衡海妖戰役結束後不久，青衫客帶著一“死胎”回到太玄門，跪拜在其師傅上雲真人麵前的時候，上雲真人差點沒壓製住怒火，大義滅親！
    古老傳說中的傳說中的禁忌。
    其實一直都在......
    破碎的佛門淨土寶蓮天就是其中之一。
    ······
    竹林環繞的小院，一年四季都是綠意盎然。
    這裏修竹亭亭，密葉層層，似青紗帳幔，圍護此一方靜隅。
    每至晨時，總有朦朧的霧氣彌漫。
    霧不清，竹不清，身在其中看不清......
    燕癡春不知昏迷了多久，當她強行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膚白若雪，端莊坐立的女子。
    隻不過這名女子臉上，卻是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
    腦中的暈眩感並未褪去，以至於燕癡春看待事物的眼中，總是帶有殘影。
    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如潮水般的黑暗給包圍。
    “再度降世之人啊，你執念太重，難入輪回......”
    燕癡春瞳孔猛然一顫。
    她，發現了？！
    薑睞兒眼眸微磕，並未去看撐著身子坐起的燕癡春。
    至於那股強烈到仿佛能凝聚成實質的殺意，也被她給忽略不見。
    “起初我以為又是一位以大手段奪舍他人，再度回歸凡世的‘天人’，可探究過後發現，你們的靈魂在彼此相融。”
    “你......到底是誰？”
    薑睞兒側目，與燕癡春對上視線。
    “你想要什麽？”
    燕癡春麵沉似水，反問道。
    “你無需對我抱有敵意。”
    薑睞兒輕歎：“行醫者，以救人為己任，尊重病人的隱私是我等醫師應盡的義務，對你，我也隻是感到好奇，不想說也無妨。”
    有關前世之秘，燕癡春自然不會與她人提及。
    但讓燕癡春感到不解的是，薑睞兒是如何發現的？
    “天人”的奪舍，彼此間相融的靈魂......
    難道，前世的她奪舍了今世的她？
    嘶，頭好痛......
    “你先在此處靜養，放心，我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的。”
    薑睞兒從容起身，正當她準備離開之際，燕癡春再度重複道：
    “你，想要什麽？”
    薑睞兒頓了頓，笑道：“我想要的東西有很多，但你，幫不了我。”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燕癡春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
    即使薑睞兒是她的救命恩人，膽敢阻礙她的，結局注定隻有死路一條！
    “我本就是將死之人。”
    薑睞兒語氣輕鬆：“早死晚死，都一樣。”
    “你大可殺了我，以了後顧之憂。”
    她回首道：“但你，同樣難逃一死。”
    燕癡春兩世為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因而她也聽出了薑睞兒深藏在話語中的另一層含義。
    她或許可以在悄無聲息間殺掉薑睞兒。
    便是放任其不管不顧，薑睞兒也沒剩多少年光陰。
    但是她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她還需要薑睞兒替她調理身子，弄清這一切的原因。
    早在看到薑睞兒的第一眼燕癡春便認出，這就是前世那位懸壺濟世的神醫，回春堂掌櫃，薑睞兒。
    與那位但聞其名，卻不見其名的青衫客一樣。
    她們二人的人生軌跡，便如同兩條獨立延伸的平行線，從未交匯到一起。
    當魔道第一人於後世崛起之初。
    久受病魔纏身的神醫妙手早已長辭人世，被安葬於南武藥王穀。
    據說神醫妙手位列仙班那一天，五域各地連降了三日的大雨。
    後世人稱，上蒼之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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