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紅蓮業鎧自行解除，暴露出了底下氣喘籲籲的老八。
    對方還剩下一個雙麵妖，而他們也有尚處全盛時期的翼魔和西域魔人，再加上老八自己還能再勉強支撐會。
    穩贏的局麵，自不必說。
    而且在來時老八便和雲暉承諾過。
    隻要雲暉老老實實的，他可以等到雲暉識破雲姬的詭計後，再與雲暉、以及黑魔少主進行一場堂堂正正的交鋒。
    此次情況多變，算是意料之外。
    但老八的承諾，依舊作數。
    他說過會在雲暉識破雲姬詭計後動手，就一定會在雲暉識破雲姬詭計後動手，這次由於體力不支，暫且就放過黑魔少主一命。
    當然老八也不怕雲暉反水。
    畢竟是黑魔堂中人，該防的還是要防，就比如，一念間吞噬全身的紅蓮業火，要是雲暉能熬得那種滋味，也不妨可以試試。
    不過老八覺得，比起反水來......
    雲暉更看重的是戳破雲姬的陰謀！
    “大哥，說來，這次真的要謝謝你了。”
    雲暉走到老八背後，扶起了他。
    “我想，少主已經察覺到了雲姬的不對，甚可能還要在我之前。”
    雲暉一步一步將老八扶了回去，麵無表情道：“一碼歸一碼，咱們兩清了，也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諾言，今日一別，下次再見......”
    “定血戰到底，至死方休！”
    拓跋晟已死，是非對錯，雲暉已無心分辨，即使好兄弟是死在大哥手中，雲暉也絕對將這些恩恩怨怨留到下次再一起算。
    當下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替黑魔堂鏟除潛在的禍害。
    而這個禍害就是——雲姬！
    “雲姬，罪證在前，對此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雲暉眼神冷漠的望著遠處的雲姬，沉聲道：“既然你早就想殺我了，那我們便在此，徹底做個了結！”
    “就憑你？”
    雲姬不再掩藏，眼眸中泛起一抹刺骨的殺意。
    雲暉說的不錯，雲姬早就想殺了他和拓跋晟，隻不過礙於種種限製，計劃趕不上變化，否則絕不會拖到現在！
    “就憑我。”雲暉堅定道。
    “你說少主已經察覺出我的不對。”
    雲姬歪頭，“那你可知，少主為何要把我留到現在？”
    “殺了我，你就不怕少主降責？”
    “你以為你是誰。”
    化身翼魔的雲暉雙目血紅，麵上一片冰冷：“少主留你一命，無非就是想看看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少主什麽為人，沒人比我更加清楚！”
    “不過雲姬，我可不是少主，別指望我會手下留情，從你殺死獨眼龍的那一刻起，你在眼裏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幾日雲暉絞盡腦汁，排除了無數種可能。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獨眼龍，正是亡於雲姬之手！
    便是他和拓跋晟，也在雲姬的死亡名單中！
    “事後少主要殺我也好，廢了我也罷，我都任憑處置。”
    雲暉緩緩張開背後的蝠翼，嗓音低沉：“但在此之前......”
    “我會先殺了你！！！”
    簌簌，簌簌......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準備大打出手之際。
    不遠處的雪白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此時，子車仲自知機會一旦失去，便再不複來。
    於是也撤去了所有掩蓋本體的黑霧。
    隻見他一手捂著心口，身上不停有血液滴落，步履維艱的行走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每次腳步落下，都會留下一個深刻的腳印。
    雲姬見子車仲歸來，急忙衝上前去攙扶。
    卻被後者無情地推倒在雪地上。
    子車仲眼神疲憊，略顯得空洞，他看都不看倒在雪地上的雲姬一眼，目光死死鎖定狂浪生，聲音暗啞無力：
    “我，給過你機會......”
    “可是你，為何，不願還我一個機會......”
    雲姬重新站起身來，也不顧子車仲如何看待她，再次上前攙扶。
    “你給我......滾！”
    可子車仲卻是渾然不顧，盡管他步子步子搖搖晃晃，仍舊分出一點力氣，一個反手抽打在雲姬白嫩的俏臉上。
    瞬間就留下了一個通紅的印記。
    這次過後，雲姬捂著被扇的滾燙部位，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直到豆大的淚珠緩緩淌過臉上，感受到那一抹漸漸褪去的餘溫，她才小跑上前，伸手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子車仲。
    “雲姬......為什麽替我擋刀的人，不是......你......”
    子車仲深深看了雲姬一眼，也不再推搡，任由對方扶著自己，拖著疲憊的身軀，艱難前行，走向神情複雜的狂浪生。
    “你說話啊......為何不願，還我一個機會......”
    “還有......你......雲暉......”
    子車仲心中那叫一個不甘啊。
    分明就差一步，就差那麽一步了！
    可最後竟被雲暉搗亂，讓他錯失了搜魂的機會。
    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麽？
    居然讓下屬接二連三的背叛他......
    難道......
    他當真就不如他那死去的大哥嗎？
    “少主，雖然我不願這麽說。”
    雲暉默默垂低眼簾，說道：“但底下那些人說的很對，您確實不如死去的前少主，至少前少主不會放走叛徒，不會養蠱為患......”
    “您......”
    說到這，雲暉於心不忍，別過了臉龐：“或許不適合成為少主。”
    “原來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不堪......”
    子車仲自嘲的笑了笑，這時他忽然發現，對麵的一個小姑娘，好像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他的臉，看起來還有些驚訝的樣子。
    事到如今，子車仲也放棄了。
    他幽幽長歎一聲，許是心血來潮，竟扭頭衝小姑娘露出一張和善的笑臉：“你們贏了，但......一直盯著別人看，可是個極為不禮貌的行為，至少，眨下眼睛吧，幹巴巴的，對別人也是一種困擾。”
    “子車，哥哥？”
    子車仲：？
    他什麽時候多出一位妹妹來了......
    古有認賊作父，今有認賊作兄？
    拜托，他可是失敗者呀......
    “有意思，看來我們曾在哪裏見到過呢。”
    子車仲雖不知小姑娘是誰。
    但對方既然能這麽直白的說出他的姓氏。
    想來也是認出了他。
    不過看樣子，看到小姑娘並不知他黑魔少主的身份。
    “昭昭，你沒發燒吧！”
    眾人皆是難以置信的看著奚昭昭，呼延鳴更是脫口而出，質疑道：“他可是黑魔堂的少主呀，你確定沒有認錯人？”
    奚昭昭木訥的看著子車仲，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
    “你是，子車哥哥沒錯吧？”
    而在聽到呼延鳴直呼奚昭昭的名字。
    子車仲也是怔愣了一瞬。
    ——昭昭？
    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啊......
    莫非是在流雲鄉那一回遇上的大小師兄妹？
    “你是昭昭？”
    子車仲恢複了點力氣，挑眉道：“顧兄的師妹？”
    “顧兄”二字一出，奚昭昭便知道她沒認錯人。
    黑魔少主，正是過去曾見到過的“子車哥哥”！
    奚昭昭心情複雜的勾了勾腦袋。
    這般，子車仲發愣的時間比起上次來更長了一些，終於確認這就是那大師兄妹的小妹妹後，他不禁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見此情形，在場人們皆是心中了然。
    奚昭昭......絕對見過黑魔少主！
    而且從稱呼上看，似乎關係還不錯的樣子，不過要是從表情上判斷的話，不難發現，奚昭昭單純的隻是認識“子車哥哥”，並不知她這位“子車哥哥”的真實身份，乃是黑魔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魔少主。
    “沒搞錯吧。”
    呼延鳴比較心大，看到的東西過於膚淺，表情古怪道：“他是你哥，你哥是黑魔少主，你師兄把黑魔少主扁得屁滾尿流，最後發現打得就是自己人，昭昭......你不會另一個黑魔公主吧？”
    “去去去，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和子車哥哥是......師兄當心！！！”
    撲通——
    銀亮的雪刀沾染了醒目的鮮血，從老八胸口刺出，他口中瞬間噴灑鮮血，雙手顫抖的握住刀身，回望身後的麵容冷峻之人。
    “狂浪生，你，你......”
    呼延鳴一整人都驚呆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出乎在場所有人預料。
    奚昭昭眼眶刹那變得通紅。
    喚出青光劍便奮不顧身的朝狂浪生刺去。
    “抱歉了前輩，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狂浪生眼眸一凝，用力拔出已然嗜血的雪刀，他一個轉身挑飛了奚昭昭的青光劍，然後對著老八指間的戒指，倏地劈下。
    鐺——
    戒指被雪刀劈開，其內儲存的物品滿當當的散落半空。
    狂浪生眼疾手快，趁驟然大作的雷霆要落在他身上之際，快速抓住一個表麵有鐵鏈封鎖的黑匣子，幾個閃身便來到了子車仲身邊。
    “少主，您說的對，這個機會......”
    狂浪生眸色平靜的注視著對麵之人，一手托舉聚欲匣，遞到了子車仲麵前，說道：“我歸還於你。”
    奚昭昭三步作一步，扶住因無力而單膝跪地的老八。
    一番檢查確保並未傷及要害，性命無虞過後。
    她眼角閃過晶瑩的淚光，抬首怒叱道：
    “狂浪生，你果然就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師兄為你重鑄兵器，為你祛除體內毒蠱......”
    “你就是這樣回報恩人的？！”
    “哇呀呀呀！卑鄙，無恥，陰險，奸詐......”
    呼延鳴指著狂浪生，周身電弧躍動，大發雷霆：“早知道你狗改不了吃屎，我就該讓昊天師兄把你轟成渣渣！！！”
    西域魔人這番舉動，就是作為前主子的子車仲都感到困惑不解。
    在叛徒和非叛徒之間反複橫跳，有意思嗎？
    “少主有恩於我，先前之舉，實為鬼迷心竅。”
    狂浪生保持著托舉聚欲匣的姿勢，神色坦然道：“匣在我手，少主若要，大可取去便好，在此之後，願隨少主回去受審，聽憑處置，但請少主能看在我一片赤膽忠心的份上，能賞賜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子車仲無法理解狂浪生的舉動。
    但就眼下而言，他或許......
    不用再繼續充當失敗者了？
    雲姬眉頭緊蹙，眼光時刻定格在狂浪生臉上。
    試圖以此來看清對方的心中所想。
    “多說無益，刀到此。”
    狂浪生將雪刀倒扣，柄端遞出，“少主若不信，可一刀兩斷。”
    “屬下，絕無怨言！”
    子車仲沒有回應狂浪生所謂的“赤膽忠心”，他抬眸看向對麵的雲暉，語氣平靜：“你呢，要回來嗎？”
    雲暉觀察著站在子車仲身邊的狂浪生和雲姬二人，忽而沉重的長歎一聲，他站出一步，擋在奚昭昭等人麵前。
    “言而無信者，人得以誅之，一次的背叛，或許說明不了什麽，但有了第一次，日後定還會有第二次！”
    “古人雲，君子生於小國，非君之過，在我看來，少主生於黑魔堂，也並非少主之過，但是少主......您確實比不上您那位兄長。”
    “雲暉！”
    雲姬喝道：“你是在質疑少主的決定嘛！”
    “恰恰相反。”
    雲暉遺憾地搖了搖頭，心灰意冷道：“我理解少主，所以我尊重少主的決定，但這樣的少主，已經沒有了我追隨的必要。”
    “少主呐，錯過一次......何故一錯再錯呢？”
    一番話直擊子車仲心靈，使他良久無言，半晌，他揮手製止了雲姬想開口的舉動，麵含微笑道：“真的不回來了？”
    雲暉的眼神古井無波，泛不起任何波瀾，這時他忽想起在寺廟那會，小沙彌曾說過的話，於是便複述道：
    “也許，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有得選。”
    “哪怕這是個錯誤的選擇，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關鍵是，我們能做到，真正的問心無愧。”
    子車仲深呼吸一口氣，沉沉歎出：“那你就，下去陪拓跋晟吧。”
    “狂浪生，你不是想要將功補過？去吧。”
    “雲姬......”
    他望著看向他的眼神漸變得警惕的奚昭昭，不由得搖了搖頭，接過聚欲匣，轉身道：“就當是我對不起顧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