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若楓眼見有客人上門。
    自認知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於是也找了機會主動上前詢問，卻是沒想到對方詢問的居然是逍遙樓的“羽公子”。
    要是其他還知道一些，羽公子的話......
    得，今晚回去又得餓肚子了~
    “朋友，除此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想要打聽的？”
    “我在這混跡多年，手上有不少一手情報......”
    萬若楓警惕的觀察四周，壓低嗓音：“你相信我，這些人都是騙子，你方才要是信了他們，指不定就把你吃了！”
    在交易之城，把你吃了的意思，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那我要如何相信你不是騙子呢？”
    顧易笑著問道。
    “別的我不敢保證，你也別不信。”
    萬若楓指著自己，“隻要是出自我之口，絕對真實！我這個人，主打的就是口碑，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的也不會亂說。”
    “你不妨出去打聽打聽，江湖上有誰不知道我‘萬大師’的？”
    “我也不蒙你，我年輕時那會，像是什麽東來君呀，雷尊，風君這些人，我都接觸過不少......都哥們！”
    萬若楓越說越起勁，不自覺就疏忽了自己的聲音。
    “你們看你們看，萬瘋子又在吹牛逼了。”
    “這家夥，一天不吹牛逼，身上就燥得慌......”
    “忒！裝什麽大頭蒜，半年前跟我借的錢都沒還呢！”
    “喂喂，我有說不還嘛？！”
    萬若楓回頭嗬斥了一句，“做完這單我不就有錢還了！”
    “你可拉倒吧，上回你也這麽說。”
    方才出聲揚言萬若楓欠錢不還那人翻了個白眼。
    聽到這話，當事人惱羞成怒，卻是不敢太大聲說話：“別吵吵，沒見我在招待客人嘛！”
    顧易靜靜看著昔日這位出自暗香穀的宗門天驕受眾人群嘲。
    心中默默歎息了一聲。
    “換做別人說這話我可能不信。”
    聞言萬若楓眼中一喜。
    但旋即他便意識到什麽，忽然變得心虛了起來，說道：“那個，天好像要下雨了，你們忙吧，我先回家收衣服了。”
    說罷萬若楓腳步匆匆，欲就此離去。
    “哎~，別急著走嘛~”
    肩膀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按住，萬若楓心中一咯噔，右手指尖悄然出現三枚細小的銀針，隻要情況不對，立馬出手。
    “萬大師可知道，那位劍君？”
    瞧見對方好像並無惡意的樣子。
    萬若楓猶豫一下，收起銀針，轉身道：“你問的是哪一位。”
    哪一位？看來是兩位都知道呢......
    顧易樂了，笑問：“你覺得我問的是哪位？”
    “無妨，你問的哪一位我都知道。”
    萬若楓化被動為主動，麵無表情道：“事先聲明，我的費用可能會比其他人要高，但絕對保真！”
    “要是不真怎麽辦？”
    “隨時歡迎你上門找我。”
    “好，就你了。”
    顧易頷首，旋即他拿出一袋提前分好的金寶，共計百枚，“規矩我都懂，但能否拿到後續所有酬勞，看你表現。”
    與求見城主時一樣，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情報交易開始前，需得備上禮金，以此來換取情報人員的幫助。
    而這也正是騙子多的原因之一。
    哪怕無法拿到後續全部酬勞，騙一個人是百枚金寶，騙十個人，就是千枚金寶，不過這樣做也具備一定風險，若是在交易途中，被客人意識到上當受騙，難說會不會當場掀桌，殺人滅口。
    但這種可能性一般都比較小。
    百枚金寶，也就是十塊普通靈石。
    到交易之城換取情報之人，通常都會攜帶一筆巨款，亦或用作交易本錢的貨物，區區十塊普通級別下品靈石，還真不會放在心上。
    畢竟價錢就擺在那，既然選擇了繞過城主，自己尋人換取情報，就得提前做好上當受騙的準備。
    便是事後玩不起，當場掀桌也可以。
    暗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一旦有人壞了規矩，藏在暗處的眼睛便可正大光明走到台麵來，聯手清剿壞了規矩的一方。
    交易之城兩大規矩。
    其一，弱肉強食，其二，等價交換。
    顧易當做所遵循的，便是第二大規矩，在雙方都認可的情況下，開出各自接受的價格，並開始進行交易，此乃等價交換。
    弱肉強食呢，顧名思義，以絕對的實力去壓製所有，這裏的所有，指的可不僅僅是個人，而是一整個交易之城。
    一般而言，能真正做到“弱肉強食”的，即使有絕對的實力去擊沉交易之城，他們也不會真的去這麽做，不然，倒賣情報這種高危行業，交易之城要是沒了，日後可不得自己去親力親為？
    天機閣那沒得說，給的都是些雲裏霧裏，讓人看不懂，自行解答的東西，關鍵上一趟天機閣的價錢，能來一百趟交易之城了！
    所以，交易之城的存在，乃是大家都較為公認，合情合理的，即使被騙，也隻能自認倒黴，繼續尋找下一個人進行交易。
    二人移步來到一個密閉狹小的包間。
    裏麵僅有一張呈放了燭台的桌子和兩個蒲團。
    關上門扉後。
    萬若楓表情霎時變得陰沉，“你到底是誰，怎知曉我的身份。”
    “我是誰不重要。”
    顧易盤膝坐到了其中一個蒲團上，從容道：“不過，我很期待能與‘暗影’進行接下來的情報交易。”
    曾經的暗香穀排名第一刺客，暗影——萬若楓。
    一生暗殺無數，殺人不見血，現場不留痕跡。
    唯一一次失手，便是遇上了東來君。
    萬若楓並未說話，而是伸出右手。
    顧易將放到身旁的那袋金寶丟了過去。
    收到禮金，萬若楓沒有急著清點，而是提著錢袋，不慌不忙的坐到了顧易對麵的蒲團上，順手用柴火點燃了火燭。
    幽閉的空間霎時一亮，交易——開始。
    “有關劍君的過去的，我了解也沒有多少。”
    萬若楓平淡，“不過聽說，他死在北玄。”
    “我還沒開始問呢。”
    顧易啞然失笑。
    “我知道，算我送你的。”
    萬若楓抬眸看向對麵的顧易，“說吧，想知道點什麽。”
    “冒牌貨來自哪裏，目的是什麽，為何要這麽做。”
    說著顧易補充了一句，“你應該知道，我說的冒牌貨是誰。”
    “現在是冒牌貨，不代表以後都是。”
    萬若楓沒有急著回答顧易的問題，而是再度伸出右手。
    “隕鐵？”
    “可。”
    顧易將低價淘來的一小塊拳頭大小的“隕鐵”放在桌上。
    輕輕推到中間。
    “此人橫空出世，來曆不明，無從入手。”
    話了，萬若楓伸手拿起那塊拳頭大小的“隕鐵”。
    壓在錢袋上麵。
    顧易點了點頭，然後又取出一枚色澤斑駁，隱隱流露出一抹赤紅的玉佩，問道：“裏麵蘊含了一點稀薄的至陽精，如何？”
    “可。”
    顧易照舊將玉佩挪到了桌子中間。
    “以假亂真，納信仰，鑄金身。”
    解答完第二個問題。
    萬若楓自然而然的拿起桌上的玉佩，收入衣懷。
    “這麽做就怕天譴嗎......”
    “第四個問題？”
    “不，我就自言自語一句。”
    顧易搖了搖頭，繼續從身上摸出一包藥粉，說道：“極品培元丹的藥渣，功效仍保留不少，可借他物重新凝丹。”
    “這......次了點。”
    對曾經暗暗香穀第一個刺客來說。
    就是一顆完整的極品培元丹，也不過可有可無的糖豆。
    更何況隻是一點藥渣了。
    “要不要。”
    “拿來吧。”
    好漢不提當年勇。
    就算隻有一點藥渣，拿回去兌水喝了，晚上睡個好覺，不成問題。
    “我不知道他為何這麽說。”
    “還給我。”
    “......先聽我說完。”
    萬若楓趕緊收好藥粉，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來：“此人在最開始現世時，我就已經留意到他了，這僅是我個人猜測，不保真......”
    “此人之所以這麽做，定是有高人在背後指使。”
    “話從何起？”
    顧易下意識追問了一句。
    “咳！”
    萬若楓用食指敲了敲桌麵。
    見此顧易嘴角不自覺一抽。
    這老小子，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故意分成兩句話。
    以前那個孤傲不群的暗香穀第一刺客哪去了？
    無奈之下，顧易隻好從身上攜帶的儲物戒中再拿出一袋提前分好的金寶，放到桌子中間。
    “不夠。”
    “啥玩意？”
    顧易怔愣了一瞬，看向視線飄忽不定的萬若楓，“你說，不夠？”
    “對，不夠。”
    萬若楓做賊心虛，不敢直視顧易的眼睛，“我方才說了，此人一經現世，我便留意到了他，乃是尋逐了許久才總結出的情報。”
    “光隻是一袋金寶可不足以換取如此重要的情報。”
    “那我再找別人問問吧。”
    “哎哎，先別走呀，你可以砍砍價呀！”
    “那就......”
    顧易側眉輕輕揚起，試探道：“兩袋？”
    砰——
    萬若楓一掌拍在桌麵上，神色欣喜：“成交！”
    顧易：······
    這狗都不如的玩意，多餘給錢了......
    沒辦法，顧易隻好繼續取錢。
    以兩百枚金寶的價格，換取最後一個情報。
    萬若楓不知是窮了多久，區區兩袋金寶就讓他眉開眼笑。
    要換做以前。
    想請這位暗香穀第一刺客出手一次。
    最低都得奉上十萬塊上品靈石！
    能不能請得動都還得看萬若楓心情！
    “這冒牌貨啊，傻不愣登的，比起本尊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最開始的時候，磕磕巴巴的，一句完整都說不出來......”
    萬若楓收好他的小錢錢，笑眯眯道：“我托朋友幫忙追查了他一段時間，最後一次還見到有神秘男子在對他訓話。”
    “自此次過後，對方有了警覺，我們便沒再繼續調查......你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在說什麽吧？”
    顧易歎一口氣，未能切確知曉假劍君的來曆有點遺憾，但“暗影”說的這些，也並非沒有一點參考價值。
    算是此趟一點意外之喜吧。
    “還有什麽想打聽的嗎？價格好說！”
    萬若楓自信道：“你看到了，我這個人，主打的就是一個口碑，不知道的，絕對不會亂說！而且絕對保真！”
    “何況你還知道我的身份，是非對錯，我想你自己心裏有數。”
    “‘暗影’不愧是‘暗影’。”
    顧易笑了出來，“僅花費這點錢便能見到曾經的暗香穀第一刺客，還麵對麵進行了一場交易，這一趟......值！”
    “謬讚了。”
    萬若楓謙虛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的我隻不過一替人打雜的，早已擺脫曾經的身份。”
    除了那包藥渣，萬若楓移開燭台，笑著將此次交易得來全部擺在桌上，雙手將其橫推到目露詫異之色的顧易麵前。
    “朋友，如今的我已是廢人一個，要是過去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我在這和你賠個不是......嗬嗬，‘暗影’已經死了，混口飯吃而已，這一次就當做是我個人的誠意，懇請笑納。”
    “你留著吧，這些於我而言，算不了什麽。”
    顧易歎息著搖了搖頭，“放心好了，我不會泄露有關你的任何信息，這錢是你應得的，而且路上也需要盤纏不是？”
    “這......”
    沒想到被看破了，萬若楓一時有些尷尬，從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他就思索著下一處該轉移到哪裏了。
    隻是這樣被當麵揭露。
    怎麽也是曾經的暗香穀第一刺客，麵子上有些掛不住。
    “話說，自那次暗殺失敗後，你沒回暗香穀啊？”
    顧易目光飄向萬若楓那隻有木頭作簡易支撐的左腿，而在察覺他的目光後，萬若楓不動聲色扯過衣擺遮擋。
    “幹我們這一行，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時隔多年，萬若楓早已看淡了這些。
    他長舒出一口氣，語氣帶有幾分釋懷，說道：“一旦失去自身的全部價值，即使回歸宗門，最後的下場也隻有一個......”
    “那就是，隨知曉的秘密被永久埋葬。”
    “廢人是不值得憐憫的......”
    “所謂的第一，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幌子罷了。”
    萬若楓不是沒回到暗香穀。
    隻是後來，他又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