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孽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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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河底,那濃稠如墨的淤泥翻湧著,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濃烈腥臭,仿佛在訴說著無盡歲月裏積攢的怨念與腐朽。在那幽暗的河麵之上,千萬張人臉仿若被無形的力量操控,時隱時現地浮沉其中。每一張臉,竟都是郝峰在漫長輪回中的模樣,或年輕英氣,或滄桑疲憊,表情各異,卻都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愴。
    陸青陽,此刻化身成狼的他,渾身散發著凜冽的氣息。他猛地將狼爪狠狠刺入河床,刹那間,體內的混沌核心像是被觸發了某種神秘機關,陡然劇烈震顫起來。他低頭望去,隻見淤泥之下,埋藏著的並非尋常砂石,而是一顆顆星宿轉世者的頭骨。那些頭骨在幽暗中散發著詭異的微光,額間原本象征著星辰之力的星紋,已被濃稠的黑氣腐蝕得千瘡百孔,化作一道道猙獰恐怖的裂痕,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命運的不公。
    “帝君可曾想過,自己才是浩劫之源?” 一個陰森而冰冷的聲音,仿若從九幽地獄深處傳來,在這死寂的忘川河底悠悠回蕩。循聲望去,隻見腐朽的青銅鏡台破水而出,那鏡框之上,纏繞著無數條泛著微光的因果線,此刻竟如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陡然繃直,化作一道道堅韌的繩索,向著郝峰迅猛而去,眨眼間便將他拽向鏡麵。
    郝峰躲避不及,眼睜睜看著鏡中映出的畫麵,並非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而是三百年前,高坐於紫微垣的帝君形象。彼時的帝君,周身散發著無上威嚴,手中緊握著鎮仙劍,劍身寒光閃爍,似能斬斷世間一切邪惡。然而,令人震驚的是,帝君腳下,竟是二十八星君的屍骸,鮮血染紅了那片神聖之地,場麵觸目驚心。
    陸青陽見狀,心急如焚,他揮舞著狼爪,試圖撕扯那些困住郝峰的因果線。可就在他的狼爪觸及因果線的瞬間,鏡中突然湧出大片濃稠的黑霧,如同一群張牙舞爪的惡魔,瞬間纏住了他的四肢。在這黑霧的籠罩下,陸青陽的視線變得模糊,恍惚間,他竟看見自己出現在鏡中。但那並非他狼化後的身軀,而是一個渾身纏繞著混沌鎖鏈的恐怖魔物,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邪惡氣息。而在他腳下,踩著的正是阿蘅那殘破不堪的朱雀翼,翼上羽毛淩亂,血跡斑斑,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慘烈。
    “此乃孽鏡台,照的是七世因果。” 一道沙啞卻又帶著幾分滄桑的聲音,從那濃稠如墨的霧靄中悠悠傳來。隻見孟婆,身著一襲黑袍,宛如從歲月深處走來的神秘使者,杵著那根蛇頭杖,一步一步緩緩走出。蛇頭杖上的蛇眼,閃爍著詭異的幽光,仿若在窺探著世間萬物的秘密。孟婆手中的湯勺,舀起一勺忘川水,那忘川水散發著陣陣寒意,仿佛帶著無盡的怨念。她手臂一揮,將那勺忘川水猛地潑向鏡麵。
    就在水麵觸及鏡麵的刹那,整個忘川河底仿若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攪動,沸騰起來。河水翻湧,發出 “咕嚕咕嚕” 的聲響,仿佛無數冤魂在咆哮。而那孽鏡台上的場景,也隨之驟變。
    畫麵切換至第一世,郝峰為了破除那神秘而強大的混沌契約,不惜一切代價。他將奎木狼當作了關鍵的陣眼,無情地將其煉入法陣之中。彼時的奎木狼,還是個青澀的少年星君,他被粗壯的鎖鏈貫穿身軀,鮮血如注。然而,即便在如此痛苦絕望的時刻,他的手中依舊緊緊攥著一份準備獻給郝峰的星砂賀禮。那星砂在他手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他對郝峰的敬仰與忠誠,隻是這一切,都在郝峰的決絕之下,化為了泡影。
    轉瞬之間,畫麵又來到了第三世。郝峰因誤信了那心懷叵測的星髓閣主,陷入了一場可怕的陰謀之中。他手持鎮仙劍,眼神中滿是決絕,卻不知自己劍尖所指的,竟是正在淨化混沌的阿蘅。當鎮仙劍無情地刺穿阿蘅的身軀時,阿蘅眼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深深的哀傷。朱雀真火瞬間燃起,熊熊火焰將阿蘅的身軀焚盡。在那最後一刻,一片朱雀翎羽,帶著阿蘅的執念與星砂,“嗖” 地嵌入了郝峰的右眼之中,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痛。
    緊接著,第七世的畫麵映入眼簾。在那輪回台上,郝峰神色冷峻,親手剜出了陸青陽的星核。他的動作幹淨利落,卻不知在少年陸青陽的胸口,正藏著阿蘅最後一縷殘魂。陸青陽的眼中,滿是痛苦與不解,他無法相信,一直敬愛的師尊,竟會對自己下此毒手。而這一切,都隨著命運的齒輪轉動,成為了無法挽回的悲劇。
    突然,孽鏡台發出一陣劇烈的顫抖,緊接著 “砰” 的一聲炸裂開來。無數碎片,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利刃,向著郝峰迅猛刺去。每一片碎片之上,都映照著不同的結局:若他選擇毀滅混沌,陸青陽將永遠墜入魔淵,萬劫不複;若他選擇救贖,星宿轉世者皆會化為灰燼,魂飛魄散。這一個個殘酷的結局,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在了郝峰的心頭,讓他陷入了無盡的掙紮與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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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星髓閣主是敵人?” 孟婆那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她手中的蛇頭杖輕輕點向虛空,刹那間,原本破裂的鏡台背麵,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揭開了神秘麵紗,緩緩浮現出一份血色契約。那契約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其上,郝峰的指印依舊清晰可見,而在其旁,赫然是阿蘅獨有的朱雀紋。這一驚人的發現,瞬間如一道驚雷,在郝峰的心中炸響 —— 原來,當年締結混沌契約的,竟是他們二人。
    緊接著,鏡中浮現出一段被歲月塵封、被人為抹去的真相。畫麵中,阿蘅為了替郝峰抵擋那致命的劫數,毅然決然地選擇將自己的神魂分裂。她的善體化作朱雀,浴火涅盤,綻放出絢爛而熾熱的光芒,試圖以自身的力量淨化混沌;而她的惡體,則不幸被混沌的黑暗力量侵蝕,逐漸迷失自我,最終成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星髓閣主。至於那把至關重要的千機引,竟是她在這命運的絕境中,留給郝峰斬斷因果的關鍵鑰匙,承載著她對郝峰無盡的愛與期望。
    目睹這一切的陸青陽,內心的情緒瞬間如決堤的洪水,洶湧澎湃。他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近乎非人的嘶吼,那聲音中充滿了痛苦、憤怒與不甘。他體內的混沌核心,仿若被這股強烈的情緒喚醒,猛地伸出一條條粗壯的觸須,如同一群瘋狂的蟒蛇,刺入鏡台之中,瘋狂地吞噬著鏡中溢出的黑氣。隨著黑氣的不斷湧入,他的光翼發生了驚人的蛻變,逐漸蛻變成暗金色,散發著神秘而強大的氣息。此刻,他的左眼之中,流轉著璀璨的星宿之光,仿若浩瀚星空盡在其中;而右眼,則翻湧著無盡的混沌之力,仿佛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在這極端的力量衝擊下,陸青陽強忍著內心的痛苦,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師尊... 殺了我...”
    就在鏡台崩裂的瞬間,一股磅礴的力量噴薄而出,無數星砂如洶湧的洪流,從崩裂處洶湧湧出。這些星砂在空中飛速盤旋、匯聚,眨眼間便凝練成一座巨大的、擁有三百六十一格的往生棋盤。棋盤之上,每一格都散發著神秘的微光,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命運的無常。孟婆見狀,不緊不慢地俯身,從忘川河底拾起一枚散發著幽光的星核,將其當作棋子,聲音低沉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老身與帝君對弈一局。你贏,則因果重寫;你輸,則永鎮忘川。”
    話音剛落,棋盤之上,黑子瞬間化作混沌的具象,如同一團團翻滾的黑色雲霧,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白子則幻化成璀璨的星宿,每一顆都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守護著最後的希望。郝峰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透著決然,他執起白子,輕輕落於棋盤的天元之處。刹那間,整個忘川河仿佛被時間的巨手按下了暫停鍵,河水不再流動,就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隨著這第一子落下,陸青陽的混沌核心處,竟緩緩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似有光芒從中透出。
    緊接著,郝峰落下第二子。這一子落下,如同引發了一場連鎖反應,星宿轉世者們的身軀猛地一顫,紛紛張口嘔出鮮血。那鮮血灑落在忘川河麵上,瞬間被河水吞噬,卻又似在河底激起了層層漣漪。而當第三子落下之時,奇異的景象再度出現。阿蘅的殘魂,仿若從遙遠的時空穿越而來,自鏡中緩緩浮現。她的身姿依舊縹緲,麵容卻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她抬起指尖,輕輕點在郝峰正要落子的位置,聲音輕柔卻又帶著無盡的深意:“第七焚,當焚己身。”
    然而,棋局並未按照預想的方向發展。就在阿蘅的殘魂話音剛落,整個棋局陡然暴走。原本安靜的白子,瞬間化作星宿轉世者的模樣,手持武器,向著黑子衝殺而去;而黑子則迅速凝成郝峰曆世以來的惡念,化作猙獰的怪物,張牙舞爪地進行反擊。一時間,棋盤之上,光芒閃爍,喊殺聲震天。在這場激烈的廝殺中,陸青陽也加入了戰局。他化身狼形,揮舞著鋒利的狼爪,與黑子展開殊死搏鬥。終於,在他的奮力攻擊下,最後一枚黑子被捏碎。
    隨著黑子的消散,棋盤中央緩緩浮出一枚巨大的朱雀卵。卵殼之上,布滿了神秘的裂紋,仿若記錄著歲月的滄桑。就在眾人驚愕之際,一條纖細的手臂,從卵殼的裂紋中緩緩伸出,那正是阿蘅的手。隻見她手中緊握著千機引,毫不猶豫地將其刺入了郝峰的心口。刹那間,一道耀眼的光芒從郝峰的心口綻放,整個忘川河都被這光芒照亮。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劇痛如洶湧的潮水,瞬間將郝峰淹沒。他的意識在這股劇痛中劇烈翻騰,七百二十世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歸一。刹那間,他看見了最初的真相:混沌,本是他為了複活摯愛阿蘅,傾盡心血創造的禁術。然而,世事無常,那蘊含著神秘力量的星砂,在不經意間發生了汙染,使得這禁術如脫韁的野馬,徹底失控。所謂的浩劫,不過是他妄圖逃避禁術代價,而種下的苦果,如今,這苦果終於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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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鏡台再也承受不住這股強大力量的衝擊,徹底崩塌。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無數碎片如暗器般四處飛濺,光芒瞬間黯淡。陸青陽在混沌那瘋狂的侵蝕下,身軀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逐漸現出終焉形態。他的半身為青龍,身姿矯健,蜿蜒盤踞於周天星辰之間,龍鱗閃爍著冰冷的寒光,仿佛在守護著最後的秩序;而另一半則被混沌所籠罩,化作恐怖的吞噬之力,所到之處,萬物皆被吞噬,一片死寂。此刻,他的爪心托著郝峰已然破碎的星核,那星核中流淌出的金血,順著無形的因果線,緩緩流入忘川。每一滴金血,都仿若一麵鏡子,映出阿蘅那溫柔而動人的微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卻又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悲傷。
    “爹爹,該醒了。” 一個稚嫩而空靈的聲音,從那如注的血雨中悠悠傳來。星砂女童的殘影,如同虛幻的光影,在血霧中若隱若現。她伸出那小小的手,握住千機引,用力扭轉。刹那間,時空長河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撥動,倒卷而來。在鏡台的廢墟之中,緩緩升起一枚完整的朱雀卵。這一次,卵殼內傳來了一聲清越的啼鳴,那聲音,如同破曉的曙光,充滿了生機與希望,仿佛在宣告著一個全新的開始。
    郝峰深知,一切都到了最後的時刻。在自己即將消散的前一瞬,他用盡最後的力量,落下了至關重要的一子。白子瞬間化作璀璨的星砂,如同一道溫暖的光幕,裹住陸青陽,而後將他奮力推入朱雀卵中。與此同時,黑子則迅速凝成堅固的枷鎖,扣住自身,而後拖著那已被混沌侵蝕的星髓閣主,緩緩沉入忘川的深處。在他最後的視野裏,他看見阿蘅從朱雀卵中涅盤重生,身姿輕盈,周身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她的掌心,正捧著陸青陽純淨的星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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