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卵殼內的黑暗稠如墨汁，郝峰的殘魂漂浮其中，七百七十七年的記憶碎片如刀片割裂神識。直到某刻，星砂凝成的胚胎突然震顫——三界眾生的祈願穿透地脈，化作億萬道金線刺入卵殼。
    "帝君救世！魔淵吞了俺們村！我不想死..."無數哭嚎在黑暗裏炸響。郝峰蜷縮的魂體驟然舒展，左耳灌入蒼生悲鳴，右耳響著夜冥的嗤笑："聽聽這些螻蟻，連祈禱都帶著腥臭味。"
    一、卵噬
    金線在卵內交織成網，每根都纏著個瀕死魂魄。
    郝峰觸碰最近的線，看見北境婦孺被魔氣腐蝕成白骨；再觸另一根，南疆修士正自爆金丹封堵星鏈裂縫。當指尖撫過帶著炊餅香氣的金線時，陸青陽轉世少年的臉突然浮現："掌櫃的...茶涼了..."
    卵殼突然崩開裂縫。夜冥的魔爪趁機探入，指甲縫裏卡著星砂女童的斷指："好兄長，你的子民在獻祭呢。"魔氣順著金線倒灌，將祈願之力染成漆黑。
    郝峰的左眼突然淌出星髓——這是終焉瞳蘇醒的前兆。他扯斷被汙染的金線，斷口處噴湧的卻不是血，而是茶館櫃台上那碗未喝完的殘茶。茶湯在黑暗裏漫延，倒映出眾生跪拜的幻象：星砂碑林間，數萬修士正剜心取血，澆灌鎮壓魔淵的封印。
    "這就是你要的救世？"夜冥的魔瞳在卵殼裂縫外閃爍，"用三界血祭維持虛偽的..."
    "閉嘴！"郝峰嘶吼著撕開胸膛，將殘存的涅盤火種塞入裂縫。火焰順著金線燃燒，所有祈願者的眉心突然浮現"赦"字，夜冥的魔爪在聖火中碳化斷裂。
    二、瞳裂
    卵殼徹底崩碎時，星砂女童正在地表血祭自身。
    她的脊椎被魔鏈貫穿，金血繪製的涅盤陣圖已殘缺不全："爹爹...接住..."女童挖出終焉瞳拋向天際，左眼化作流星擊穿地脈。
    郝峰破土而出的刹那，右眼傳來宇宙坍縮般的劇痛。終焉瞳承載的七百年怨氣失控暴走，虹膜裂成黑洞，將最近的三條星鏈吸入虛無。夜冥釋放的魔氣潮汐竟被扭曲成螺旋狀，打著卷沒入那深不見底的瞳淵。
    "小心！"女童殘破的尖叫傳來。郝峰轉頭望去，黑洞的引力已撕碎她半邊身軀，星砂正從傷口噴湧成銀河。
    夜冥在魔淵頂端狂笑，祭出九百顆修士金丹："來啊！吞了這些螻蟻的..."話音未落，黑洞突然暴漲，金丹連同施法的手臂瞬間消失。郝峰右眼流出血色星砂，每粒砂都裹著被吞噬者的尖叫。
    三、弑宴
    二十八星宿在黑洞邊緣亮起。
    郝峰踏著崩塌的星鏈走向魔淵，左眼映出眾生祈願的星圖，右眼噴湧著吞噬萬物的深淵。夜冥幻化出三千法相，每個法相都握著陸青陽的殘魂劍："看看這些為你而死的..."
    黑洞突然靜止。郝峰在無數劍尖中看見熟悉的畫麵：跑堂少年在後院劈柴、星砂女童收集晨露、老板娘擦拭永遠擦不淨的朱雀燈...左眼的涅盤火突然壓過右眼的混沌，他伸手探入黑洞，拽出被吞噬的星砂女童殘軀。
    "爹爹...眼睛..."女童用僅剩的右手按在他黑洞洞的右眼眶。七百年前被剝離的終焉瞳碎片從虛空匯聚，在黑洞中心凝成枚血色瞳孔。
    夜冥的獰笑戛然而止。他看見那瞳孔深處旋轉的，不是混沌也不是星砂，而是茶館櫃台上將傾未傾的半盞溫茶。
    四、歸塵
    "請你喝杯茶吧。"
    郝峰左眼淌出星髓，在掌心凝成粗陶茶碗。黑洞在右眼收縮成瞳孔大小，碗中倒映的卻是夜冥最初的模樣——混沌初開時，那個跟在他身後收集星砂的白衣少年。
    魔淵突然寂靜。夜冥的三千法相繼而崩解，露出心口跳動的半枚朱雀卵："你...早知這是我的命門..."
    茶碗傾覆，殘茶化作星砂雪。郝峰在雪中看見地脈最深處：老板娘將朱雀卵一分為二時，自己偷偷把"阿蘅"的名字刻在夜冥那半枚卵殼內側。
    夜冥在消散前拋出命魂劍，劍尖卻偏向自己的心髒："哥哥，這次不算你贏..."魔軀坍縮成星砂的刹那，郝峰右眼的黑洞突然吐出所有吞噬之物——被毀的星鏈重組，消亡的村落重現，連女童殘缺的軀體都恢複如初。
    五、瞳燼
    星砂雪停時，郝峰坐在魔淵殘骸上。
    女童趴在他膝頭酣睡，發間粘著茶館的茶葉末。右眼的黑洞已閉合，隻餘淺灰色瘢痕，倒是左眼的終焉瞳流轉著溫潤星光。三界眾生關於弑神之戰的記憶正飛速消退，唯有朱雀卵殼碎片上的茶漬紋，記錄著某個跑堂曾凝視深淵的瞬間。
    地脈傳來輕微震顫，新一輪的星鏈正在生成。郝峰撿起夜冥遺留的半枚卵殼，對著晨光看見內側褪色的刻痕——那是個歪歪扭扭的"家"字，筆跡與櫃台下藏著的粗陶碗如出一轍。
    "該回去燒水了。"他輕拍女童後背，星砂在腳下鋪成通往茶館的路。第一縷朝陽刺破雲層時，魔淵最深處傳來蛋殼破裂的輕響——那是新生的混沌在舒展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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