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咖喱店廢墟，織田作之助迎麵看到的就是四個哭泣的孩子，和一個最大的，眼裏含著兩包淚還在試圖安慰弟弟妹妹的大孩子。
    “辛介、真嗣、優、克巳……還有咲樂，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作為成年人，情緒本不應該如此的外露。
    但是作為剛剛死亡閉上眼，還沒來得及奔赴黃泉，就被人一把拽回來在場睜眼感受到古怪的氛圍。
    然後從被他當做小輩的友人口中得知孩子們還活著。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的太過於緊湊，緊湊到就連織田作之助，反應過來也好好長一段時間。
    所幸...所幸孩子們真的還活著。
    這下子，他可是欠下了一個怎麽樣都還不清的人情了。
    整整六條命，他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所以，他會永遠的站在玥的立場上思考，這是織田作之助能給出的最好的回報了。
    織田作之助本人並不在意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秘密，是不是有著隱瞞。
    他隻知道，這是很好的結果，沒有任何一個結果比現在更好就夠了。
    作為朋友，他不會去探尋事實，作為受益者，他更不會去暴露這件事，讓恩人受到責難。
    “織田作……”
    “織田，好可怕。”
    “嗚嗚嗚，作之助，我好痛。”
    死亡的陰影似乎還近在眼前。
    看到熟悉的人出現，就連年紀最為年長的辛介都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痛，真的太痛了。
    隻有死過才知道，死亡的那一瞬所感受到的是徹骨的痛，然後才是意識的消散。
    年紀最小的咲樂，已經哭的抽抽噎噎的就要這麽厥過去了。
    織田作之助連忙伸手，拍著她的安慰。
    其餘的孩子們見狀，直接撲了上去。
    六個人抱作一團，哭著，鬧著，體會著生的美好。
    也隻有真切的死過一次，人才能體會到生的美好。
    活著不為了任何意義，隻是活著本身就足夠美好了。
    這是世上大多數人都所不能體會不能理解的。
    “你們都沒事……”織田作之助眼含淚花，“這真是太好了。”
    他感慨。
    似乎過往當中的每一天，都沒有比現在更好過。
    新生，新生，果然如此。
    不隻是屬於織田作之助的新生，更是屬於他理想的新生。
    失去了的血肉隻有重新回到身體裏麵，才能體會到失而複得的滋味。
    而他已經死去了，死過一次，自然可以從港口黑手黨裏脫離。
    這是最為簡單的方法。
    但是織田作之助知道不行。
    這必然會暴露歆玥的特殊性。
    所以，他不能死。
    隻能名正言順的從那裏脫離，或者——叛逃！
    但是……他目光憂愁的看了看懷裏麵的孩子們，叛逃會不會給他們帶來不好的影響呢？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件事。
    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隻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反正，港口黑手黨他是不可能回去了。
    好不容易迎來的新生，可不能沾染上汙穢。
    “辛介、真嗣、克巳、優、還有咲樂，我要提醒你們一件事……”
    他沉下語氣，就連表情都嚴肅了起來。
    孩子們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他們擦幹了眼淚，看著織田作之助。
    雖然眼角還紅彤彤的像個兔子，但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們雖然不是窮人，但是出身在擂缽街，要活下去，總是要比尋常人聰明幾分的。
    之前就算是有父母的庇護，但是父母到底不能顧及到方方麵麵。
    他們還是或多或少都被迫的成長了一些。
    現在自然。
    “織田作，你說。”最為年長的辛介擔起了哥哥的責任，他率先開口，一張臉努力的板著，似乎想要讓織田作之助忘記他剛剛哭成那樣子的形象。
    “聽我說，辛介，你們從沒有死去過。”
    織田作之助抓住了他的胳膊，很是嚴肅的警告著。
    “你們沒有死去，是被不知道姓名的好心人救下的，隻是當時的我不知道，所以才會去為你們報仇。”
    “一定要記住這一點，辛介、克巳、優、真嗣還有咲樂，一定要記住。”
    他再次警告。
    幾次的說明，表明了這件事的嚴重性，辛介自然也明白。
    “我知道了，織田作，我會看著他們的。”他拿出了身為兄長的擔當。
    小小一個的人，拍著自己的胸脯，向著他們的監護人保證。
    “你放心，織田作，不會有人從我們的嘴巴裏問出我們死過的事實的。”
    爆炸的疼痛近在眼前。
    但是作為兄長，辛介也有著自己的包袱。
    他可不想在弟弟妹妹麵前丟臉。
    “我相信你，辛介。”織田作之助的臉色柔和了下來。
    他麵上含著柔色，煙藍色的眼中時不時的閃著一點淚光。
    似乎還在為那場爆炸而感到心顫。
    “作之助，我們也有問題想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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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們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會兒，選出了最小的咲樂作為代表，站在了織田作之助的麵前。
    織田作之助還是那副半跪的姿勢，在孩子們的麵前，他從來都沒有那種大家長的威嚴。
    他是平和的，平易近人的，雖然可以算作是監護人，但他更想成為他們的朋友。
    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織田作之助一直在身體力行實施這句話。
    所以，他的回答是“可以”。
    “那麽作之助，你痛不痛啊。”
    咲樂牽起對她來說有些大了的手掌，淚汪汪的吹了吹。
    上麵還有著一道嚴重的擦傷，是織田作之助和人打鬥的時候留下的。
    “不痛的。”織田作之助的眼神有些恍惚。
    其實到現在，他才接受了孩子們真的還在他身邊的事實。
    他們先他一步離去，自然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他也為了給他們報仇而死去了。
    但是，這或許不難看出來。
    畢竟他現在身上的衣物因為焦急還沒來得及更換，周身都是血跡和戰鬥過才有的硝煙味。
    這些孩子不可能聞不出來。
    但他們問的是他……痛不痛。
    痛嗎？怎麽可能不痛，他痛的快要死去了。
    平心而論，死亡很痛苦。
    但這些痛苦對比於孩子們的死亡來說，不值一提。
    好在，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騙人，作之助，不騙人。”
    你看，這麽淺顯的謊話，就連年紀最小的咲樂都看出來了。
    她哭著撲了上去，抱住了織田作之助。
    “你痛的，你也好痛，我也好痛，嗚嗚嗚，真的好痛。”
    情緒，隻有發泄出來才不會堆積在內心中。
    不會哭的人往往才是最為壓抑的
    “沒關係，咲樂，沒關係，現在已經不痛了。”織田作之助安慰她的話蒼白而無力。
    但他抱著咲樂的懷抱卻是那樣的溫暖。
    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一遍不夠，那就兩遍，兩遍不夠，就三遍、四遍……直到他們把恐懼都哭出來，直到他們“痊愈”為止。
    孩子們都撲了上去，在這個大家長的懷裏聲嘶力竭的哭泣。
    似乎要把委屈，痛苦，害怕都哭出來。
    “織田作，真的好痛，也嚇人。”
    “我害怕，織田。”
    “嗚嗚嗚，作之助，他們好討厭。”
    “作之助，你不痛，我給你吹一吹。”
    直到最後，除了織田作之助，每個人都好好的哭了一場。
    唯有他，在剛開始紅了眼，冒出了一點淚花，剩下的也就隻有幹澀的雙眼了。
    收拾好害怕的情緒，孩子們任由他擦著眼淚，直到收整完畢，他們對視一眼，一同撲了上去。
    這次，他們沒有把織田作之助撲倒。
    畢竟，周圍都是碎石，他們舍不得。
    舍不得這位監護人再次因為他們而受傷。
    五隻小手擦著織田作之助的眼眶，把他的眼睛周圍擦的通紅。
    “不要哭了，作之助。”咲樂說。
    “我們還活著。”這是優。
    “你也還活著。”真嗣道。
    “我們都會好好的。”克巳笑著說。
    “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離。”最後這句話，是辛介說的。
    經曆過苦難，現實會催生出最為美麗的花朵。
    他們像是被暴風雨吹打著彎了腰的花朵，在晴天再次舒展了枝葉。
    麵對著太陽，每一個人都極盡全力的展現著自己的美麗。
    而他們的太陽，就是織田作之助，這位大家長。
    而這位大家長，在最後，也終於憋不住眼淚。
    淚腺似乎在這一刻格外的通暢，滾滾熱淚從眼光中流出，砸到了每一個孩子的手中，心頭。
    心中的情緒外泄，隨著每一滴淚流出。
    孩子們抱著這位大家長，給予他難得的安寧。
    這次，不用他伸手，他們就可以溫暖他。
    織田作之助已經很累了，但他現在，仍能感覺到幸福。
    他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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