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隻有兩個人的通話。
    銀車不知道，那邊是不是有椎名真希在聽。
    椎名立希也不知道，那邊是不是有銀魚或者別的什麽女孩子在聽。
    但總而言之，就是這樣開始聊了起來。
    椎名立希背靠著打開的窗戶，感受著暖烘烘的夜風吹拂自己的後頸，歪著腦袋，用側臉貼著手裏的手機。
    她的站姿看起來不是非常端正，不同於平日裏那個硬邦邦的臭臉黑長直。
    夜風吹動她的發絲，打亂了她一絲不苟的外形，把她變得亂糟糟。
    她不太喜歡自己這種不怎麽規矩的模樣，但是自從認識了銀車以後，她就一直回不到原本的模樣。
    一個好端端的魅力高冷黑長直，變成一個動不動就破防，甚至還想要打人的暴力女孩……
    這不太好吧？
    “所以，真的不需要我過來麵對麵找你嗎？”
    “你要是敢進我家，我真的會報警的。”
    “嗯，還真是不自信的語氣啊，那我就來找你了？”
    “你已經徹底不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了嗎？”
    “怎麽會呢，立希……你說的話我一直有在好好記住。”
    “我完全不覺得啊。”
    “那可能是你對我的關注有點少。”
    “我沒事總盯著你做什麽？”
    “真令人傷心……我明明一直都在好好關注你的。”
    “哼，我可不會安慰你。”
    “無論是你的睡顏，還是你平常和誰說話，我都記得很清楚啊。”
    “……”
    “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那麽擔心。”
    “嘔。”
    然後，一段短暫的沉默。
    銀車沒有在思考什麽東西，或者說他腦子裏的想法多到宕機。
    而椎名立希……
    當然了，她並沒有在思考銀車說的話，那些畫麵就算被他知道了也無所謂，反正她在銀車那裏估計和光溜溜的也沒什麽區別。
    她隻是在思考，應該怎麽樣讓銀車掉頭。
    某種意義上，她現在和豐川祥子是一個想法的同道中人，都想要試圖把這個奇怪的銀車變成正常人。
    “啊……好累。”
    “哈？”
    椎名立希換了個接電話的姿勢，把手機從左邊耳朵移到了右邊耳朵。
    銀車，剛剛是不是，說了“累”這個字眼？
    開什麽玩笑？
    真的不是她今天被震撼的太嚴重，以至於出現了什麽嚴重的幻覺嗎？
    還是說，這是銀車拿來攻略她的什麽小技巧？
    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會因為這種模模糊糊的，不知道來源的抱怨，就忽然倒貼上去？
    難道她椎名立希就這麽好搞定嗎！
    “我說，你沒事吧？”
    ……喂喂喂！
    ……怎麽回事啊，椎名立希！
    ……這種溫柔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這種關心的態度又是怎麽回事！
    ……你難道是小狗嗎？人家招招手就會湊上去？
    “……沒事。”
    ……搞什麽……這種猶豫的態度。
    椎名立希不做聲的“嘖”了一下，轉了個身，把自己的胳膊架在凹凸不平的窗戶滑軌上，正麵麵對著窗外的夜風。
    稍微理了理自己的長發，於是整張臉都麵對著外麵的景色。
    說是景色……倒是也完全沒什麽好看的。
    但是從小到大都會這樣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也就慢慢的這樣看習慣了。
    有點熱，但是似乎又有點冷，她分不清這份感覺，到底是由外麵的空氣帶來，還是來自手機裏的聲音。
    “你也別沒事了……如果你現在是在等著我哄你，那算你得逞了好不好？”
    “……”
    “怎麽了？莫非是良心發現，感覺自己今天實在是人渣的太過頭了一點，覺得很煎熬嗎？”
    “我沒有。”
    “但是還是很不好受？”
    “……不知道。”
    “哼……”
    椎名立希扭過腦袋，看了看客廳裏有沒有人，是不是有姐姐在偷聽。
    判定一切安全，她又把視線移回到了窗外。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因為我很喜歡大家……而且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讓人惱火，所以我需要更進一步。”
    “你隻是想要有一個占有大家的正當理由嗎？”
    “別的關係，不也是這樣嗎？”
    “要命，居然沒辦法反駁你，好生氣。”
    “我很喜歡立希……所以我會想要得到你，但是如果用朋友的關係來做這種事，不好。”
    “哦，朋友啊……我們難道不是同一支樂隊的家人嗎？”
    “你很認可我的說法啊，真好。”
    “你聽起來還真是惡心的要命。”
    “不要再說我惡心了……會扛不住的。”
    “……你認真的？”
    “我認真的。”
    “那我也要說，就惡心！惡心惡心惡心！”
    把手機湊到臉前，用力對著它呸呸了兩下，看起來就像個幼稚鬼一樣。
    對著銀車噴了一頓，她總算是舒服了不少。
    “好了，現在可以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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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我討厭你。”
    “誒誒？真的假的？”
    “……假的。”
    “你居然還會說這種話的嗎？還真是長見識了。”
    “我也覺得……我現在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嗬嗬，正常人和銀車的差距一直都很遠，但是應付不來女孩子的點倒是沒什麽區別。”
    “有什麽正常人應付不來你嗎？”
    “管的可真寬啊，銀車——不過我的確隻有你一個異性的朋友在交往，是不是已經高興的開始傻笑了？”
    “……女孩子很難應付嗎？”
    “哼，被女孩子喜歡的時候，很簡單就可以搞定，但是當你喜歡女孩子……就算是你都要回家哭著問媽媽。”
    “問媽媽……”
    “嗯？你要去問你們那個鼓手嗎？”
    “再怎麽說，也得是去問真的媽媽吧？問虹夏算怎麽回事？”
    “啊，嗯……沒事，玩樂隊久了就會變得奇怪。”
    “明明不會啊，我玩了這麽久樂隊都很正常的。”
    “你正好就是最合適的例子啊！”
    “……”
    你來我往的，像是在普通的聊天，正常的扯淡那樣，銀車和椎名立希在各自的陽台上，和對方打著電話。
    椎名立希昂著臉蛋，感受著吹在臉上的風。
    銀車用臉和肩膀夾著自己的手機，一手捧著一盆仙人掌，一手拔刺。
    銀車：？
    給他遞過來了一盆仙人掌的銀魚笑的賊兮兮，比了個小小的剪刀手。
    但是這種插曲無傷大雅。
    繞了這麽半天，也該回到現實當中了。
    但是……
    椎名立希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也漸漸的趨近於平淡。
    在玩鬧過後，他們兩人又一次回到了對立的狀態。
    椎名立希清了清嗓子，神色嚴肅，就連聲音當中也帶了一絲不近人情的生疏。
    就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椎名立希對他的排斥。
    那個時候，完全不認識的二人相遇，而銀車向著她發出了組樂隊的邀請。
    現在，已經變得很熟悉，很親密的二人相碰，銀車給她遞來了一副柔軟的手銬。
    誠然，她很喜歡銀車，也並不缺乏和別的女孩子爭一爭的勇氣和決心。
    但是這個家夥卻忽然爆出來這種令人不適的事情……
    說真的，好下頭啊，這個家夥！
    “我是……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的，我也沒辦法答應。”
    “但是我會一直追求下去，十年二十年。”
    “我完全相信你……但是麻煩你放過我好不好？明明誰都比我強吧？”
    “立希很溫柔。”
    “誒……”
    她長歎了一聲，帶著一抹釋然的神色。
    “我居然隻能被你用這種形容詞來形容嗎？”
    “立希比大家都溫柔。”
    “就算這樣誇我也沒用。”
    “那麽我將會操控你未來的一切，讓你活在我創造的現實當中。”
    “還真是輕鬆啊……你就這麽篤定嗎？篤定我喜歡你喜歡的要死要活，哪怕是這種爛到極點的關係也願意和你發展下去？”
    “我沒有。”
    “那就給我認真一點啊！”
    “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我真的會這麽做。”
    “你這樣做，會讓我討厭你的。”
    “你不會有任何感覺……或者你願意一直活在懷疑當中。”
    “我很好奇，你是隻對我用這種強硬的方式嗎？”
    “是的，立希很特別。”
    “麻煩把我當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來看待。”
    “做不到，我很喜歡你，所以沒辦法把你當做普通女孩。”
    “誒……弄得我也好累了啊。”
    “‘也’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也說了嗎？你解壓的方式就是把你的壓力傳遞給別人嗎？真是惡魔。”
    “……”
    “……”
    “我喜歡你，椎名立希，並且我會繼續追求你，不管是正常的方式，還是不正常的方式。”
    “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正常的方式吧！你的常識到現在都沒有及格啊！”
    “姑且……能和正常人差不多。”
    “差不多個鬼！”
    “嗯……如果我用一大堆蠟燭擺出一個愛心，然後捧著鮮花告白，會覺得很感動嗎？”
    “我會覺得很麻煩的。”
    “那我還是到你家來找你吧。”
    “請用假花，我懶得照顧真花。”
    “好，那麽就……”
    “一般來說都是驚喜吧？”
    “我的驚喜……對你來說會是驚嚇，我不希望讓你困擾。”
    “你這家夥本身的存在就已經很讓我困擾了！”
    “但是你很喜歡我。”
    “誰告訴你的！”
    “你的眼睛。”
    “你可以再沒下限，再惡心一點嗎？這不是我在罵你，而是我真的非常好奇。”
    “總是這樣說我……立希好凶啊。”
    “畢竟你這家夥就是欠罵！要是所有人都和燈或者素世那樣順著你來，你很快就會無法無天的！”
    “所以我需要你。”
    “根本繞不過這一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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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不過。”
    “啊……煩死了啊。”
    “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椎名立希掰著自己的手指，欣賞著自己塗了肉色指甲油的指甲，稍微用指甲扣了扣毛刺，然後抽到眼前。
    “如果你努力求求我的話，我就勉強答應你試試看。”
    “椎名……”
    “停停停停停停——不管你是打算求求我還是威脅我，都不要再說下去。”
    “……哦。”
    “反正我是沒辦法反抗你的，你想做什麽都隨便，你也不會強迫我做什麽。”
    “對我這麽信任嗎？”
    “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變態。”
    “又罵我了。”
    “但是，不要以為我這是答應你了，我到死都不可能會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
    “那這算是什麽？”
    “算是我向你求饒，我接受你的情感，我也很喜歡你，但是——不要把我變成你的東西，我就是我自己而已。”
    “聽不懂。”
    “意思就是不要對我親親抱抱的，很煩人啊！”
    “……就像現在一樣？”
    “對，就像現在一樣。”
    “我不接受，我要的是更進一步。”
    “終於忍不住變成色情狂了嗎？聽說這個年紀的男生的確會這樣，你也沒辦法免俗啊。”
    “不是色情狂的問題。”
    “我不是你的收藏品，也不是你賺來的戰利品，我們是樂隊的搭檔，是朋友，是同等的關係。”
    “我們本來就是同等的關係。”
    “可是你一直高高在上的，銀車……看得我心煩啊。”
    “……你是很喜歡我變得弱氣嗎？你想欺壓我？”
    “我沒有那種變態的愛好……但是那樣也很不錯。”
    “嗯，立希想要做強勢方嗎？”
    “我隻是想要我自己的掌控權而已。”
    “這本來就是你的。”
    “某人剛剛還在信誓旦旦的說什麽，要掌控我未來的一切啊。”
    “說出這種話也太過分了一點，人是不應該被關在籠子裏的。”
    “誒……居然都學會厚臉皮了啊。”
    聊天，隻是聊天。
    關係是否得到了推進，是不是得到了銀車想要的結果……
    銀車把這認為是拒絕。
    但椎名立希知道，這是同意。
    無論用什麽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是被銀車威逼利誘，是他用超能力蠱惑自己，還是……
    事實就是，她讓步了。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麽就會有無數次。
    銀車可是說了，他要向14個女孩子告白，隻要簡簡單單的想一想，就知道會是恐怖的像是一晚上做掉一個月份的噩夢的程度。
    為什麽要摻一腳？
    為什麽要退讓？
    不應該是絕交嗎？
    不應該是臭罵他一頓，然後勸他趕緊不要再這樣做，趁早回頭是岸嗎？
    椎名立希掛斷了電話，趴在窗台上，陷入了深深地懷疑。
    ……要不然，明天去把他甩了吧。
    ……不對，根本沒有在談！
    ……那我要怎麽甩掉他，絕交嗎？
    ……嘖……
    ……我真是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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