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識

字數:6842   加入書籤

A+A-


    文釗趨前,恭恭敬敬地向林則徐和鄭淑卿行禮,說道:“老爺、夫人,方才晴姑娘所言實乃戲言。我並非她的救命恩人,令千金亦未曾惹是生非。反之,她聰慧心善,今日救我於衙役之手。倘若我給諸位添了麻煩,此刻便不再叨擾。”說著文釗複向眾人行禮,欲轉身離去。
    林普晴見狀,急忙伸手拽住文釗,低聲急道:“哎哎,我不是讓你假扮我的救命恩人麽?若你被爹爹逐出去,你定會死在外麵。”
    文釗正色道:“我豈能為一己之私,而令他人生憂呢?”
    林則徐輕捋白須,頷首讚許:“如今世道艱難,百姓饑寒交迫,為求生存,不乏雞鳴狗盜之輩。而今如小兄弟這般坦誠之人,實乃鳳毛麟角。雖你與我林家並無舊交,但憑你方才那番言語,老夫便留你共進一餐,權作結個善緣。”
    文釗躬身說道:“晴姑娘賜我衣物,我已難以為報,又豈敢再貪求一頓飯食?”
    隻是在他說這話的時候,腹中不時地咕咕作響,林則徐大笑道:“小兄弟,今夜你就留下吧。”
    文釗複行一禮,道:“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
    時至申時,林家眾人圍坐在正堂共享晚膳。文釗不好意思,遲遲未敢動筷。
    林則徐注視著文釗,問道:“小兄弟,你我相逢匆忙,尚未請教尊姓大名,家居何方?如何與我小女相識?”
    文釗剛欲啟齒,林普晴已搶先答道:“爹,他忘了自己叫什麽啦,也不知來自何處。”
    林則徐眉頭緊鎖,複將文釗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見小兄弟言談種種,舉止彬彬有禮,不像是患有腦疾之人。何故連自己姓名身世都忘了呢?”
    文釗默然無語。
    林普晴見文釗支支吾吾,又搶著說道:“爹爹,這位公子自蒙古而來,想必是經商至此,不幸遭逢歹人暗算,方致身世盡忘。”
    林則徐道:“小兄弟,我見你體魄強健,像是個江湖人士,又怎會輕易遭劫呢?”
    文釗答道:“我……我隻記得我名中有‘釗’字,卻忘了家姓,更不知來自何方,將往何處。”
    林則徐思慮片刻,說道:“小兄弟的病不可拖延。我在眼科醫局認識一個名醫,他醫術高超。不如明日我派人送你前往診治吧!”
    林普晴上前搖著林則徐的手臂,撒嬌道:“爹爹,他無病,還是讓他留在此處,由我照顧他吧!”
    林則徐把臂一甩,嗔道:“胡鬧!小兄弟有病,豈能不治嗎?”
    文釗轉向林普晴,道:“晴姑娘,老爺留我共餐,我已感激涕零,又豈能賴在此地不走呢?倒不如前往醫院,盡早治愈我的腦疾,或可憶起我的身世,早日尋得我的爹娘。”
    林普晴轉過身子,低頭微嗔,不再說話了。
    文釗道:“老爺,還不知您和夫人的姓名,期望告知,好叫我以後能找到你們。”
    林則徐笑道:“小兄弟知恩圖報,孺子可教。我夫人鄭氏,而老夫林則徐,今日能得見小兄弟可謂是緣分一場。”
    文釗似有所想,繼而說道:“林...則...徐,你可是虎門銷煙,兩廣總督林則徐?”
    “哈哈哈”林則徐笑了起來,說道:“小兄弟,兩廣總督乃我大清從一品官職,我高攀不起,如今聖上奉我為欽差大臣,到廣東盡職禁煙事宜。”
    林則徐道:“如今英國人向我國輸送鴉片,若是鴉片不除,我便一日不歸。”
    林普晴對文釗說道:“你這個怪人,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居然認識我爹?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文釗摸了摸腦袋,說道:“晴姑娘見笑了,我似乎在書中讀到林老爺的事情,但是確實記不清是哪本書了。”
    林則徐嘴角微揚道:“小兄弟切莫說胡話,書中所記乃建樹之人,我林則徐時至今日,功業未就,豈會被人記在紙上?不過借小兄弟吉言,老夫期許將來仕途能夠一帆風順,宏圖大展。”
    文釗抱頭曲身,幾欲仆地,滿麵痛楚之色。林普晴見狀,急趨前以手相扶。
    林則徐輕捋長髯,問道:“莫非小兄弟身患呆症?”說著即命仆人將他扶回房中,並速請大夫前來診治,又吩咐丫鬟入內侍奉。
    林普晴對母親鄭淑卿道:“娘親,還是由女兒來照料他吧,這些傭人笨拙粗魯,做事粗心大意,女兒實難放心。”
    鄭淑卿聞言笑道:“你這丫頭,自幼被寵溺慣了,何曾懂得照料他人?莫非你看上這小子了不成?”
    林普晴嬌羞滿麵,低頭輕聲道:“娘親……”
    鄭淑卿大驚,連忙勸慰:“這小夥子確實與外麵那些癮君子不同,他身強體健,性情淳厚,然其神誌不清,身世不明。你與他今日方見,豈可輕易許身?”
    林普晴緊抓母親衣襟,低首不語。
    鄭淑卿起身正色道:“此事為娘與你爹都不答應,你休要再想此事。明日我給他些盤纏,便送他去醫院了。”說著轉身離去。
    半個時辰後,文釗悠悠轉醒,隻覺一陣紫蘭花的幽香撲鼻,又似少女的體香。他微微抬頭,隱約見一女子坐於床畔,她的雙手輕撫其肋,螓首側伏其胸,雙目緊閉,已沉沉睡去。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文釗驚惶失措,縮身躲至一旁,忐忑說道:“晴姑娘,你怎會在此?我……我這是……?”
    林普晴揉了揉眼睛,回應道:“你方才暈厥過去了,家父命人為你延醫診治,煎藥服下……”
    文釗驚恐之餘連忙穿衣起身,拱手謝道:“多謝林老爺,我此刻已無大礙。”
    正此時,屋外傳來林則徐一聲大叫:“星鬥南!”
    文釗與林普晴聞聲奔至屋外,但見林則徐孤身站立在高處,他昂首仰望蒼穹,口中念念有詞。
    文釗滿心疑惑,問道:“林老爺在上麵做什麽呢?”
    林普晴輕笑道:“家父自幼酷愛觀星占卜,這算卦的本領乃是祖上傳承。他閑暇之餘常仰觀星象,夜間府內時常能聽到爹高聲呼喚,眾人習以為常。然而如今家父年事已高,占卜之術時靈時不靈,外人隻當看個熱鬧罷了。”
    文釗不禁感歎:“未想林老爺竟有此等雅趣。”
    林普晴續道:“家父自幼博覽群書,第三次入京赴考便榮登殿試二甲之列。我幼時家境貧寒,家父不辭辛勞,一步步帶著我和娘過上好日子。”
    文釗大歎:“我這輩子最為敬仰的就是林老爺這般為國為家的義士。”
    林普晴聞言忍俊不禁,笑道:“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卻能記起這輩子的事情嗎?”
    文釗聽後,雙手抱頭,痛楚之色再現。
    林普晴急忙扶住文釗,關切問道:“你……你又怎麽了?”
    林則徐見文釗頭疾似乎複發,便從高處走下,問道:“夜已深,小兄弟怎不在屋中歇息?”
    文釗擺了擺手,道:“林老爺,我適才在屋內聽見你高聲呼喚,心生好奇,故而前來看個究竟。方才我與晴姑娘交談,恍惚間似憶起些許往事,奈何轉瞬之間,頭痛如裂,竟將剛憶起之事又忘卻了。”
    林則徐道:“小兄弟注意休息,若頭疾加劇,恐再難治愈了。”
    文釗抱拳,說道:“我方才聽到老爺說的星鬥南是什麽?”
    林則徐聞言而笑,回道:“我昨夜仰觀星漢,察見一星自北而隕,今朝複見一星自南而升,二星相逢於天際,此象頗為奇異,恐我大清將有變故。
    難道小兄弟對觀星占卜之術也感興趣?”
    文釗淺笑道:“實不相瞞,我對此一竅不通。不過晴姑娘說您自幼高中,又為鄭氏母女不辭辛勞,我實在對您欽佩不已。”
    林則徐捋著胡須,對林普晴道:“我有幾句話想與小兄弟說,你快些回去陪伴你娘吧。”
    林普晴雖依言離去,心中卻放不下,她幾步一回頭,欲聽二人所談何事。
    待她遠去,林則徐轉頭問向文釗:“小兄弟,你可讀過書?又是否曾嚐試考取功名?”
    文釗麵帶慚愧,回道:“不瞞您說,我雖然記不清身世,但所讀書目卻都印在腦中,隻不過此時此刻,我腦子一片淩亂,感覺所讀書目甚雜,盡是一些奇談怪事,皆登不上大雅之堂,至於考取功名...我怕今生是沒什麽希望了。”
    林則徐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小兄弟回去早點休息,我明日派人護送你去醫院吧。”
    文釗給林則徐作禮道謝。
    翌日一辰,林則徐命人備了一匹馬車,護送文釗離去。
    林普晴問道:“昨日我爹有沒有向你提起婚配之事?”
    文釗滿臉不解,問道:“林老爺非我父母,為何要提婚配之事,他昨日問我有沒有讀過書,想不想考取功名。”
    林普晴急著問道:“你如何作答?”
    文釗道:“我沒讀過四書五經,對經史子集更是一竅不通,考取功名今生無望。”
    林普晴滿臉焦急,說道:“我爹最討厭的就是心中無誌之人,你若這麽說,他怎肯將我許配與你呢?”
    文釗麵色惶然,頰麵緋紅,低首向林普晴躬身一揖,言辭懇切得說:“我是個漂泊無依的流民,豈能妄圖攀附姑娘的高門?惟願姑娘能覓得良緣,勿將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說罷他急催著車夫離去。
    林普晴雙手叉腰,怒聲言道:“什麽高攀不起?分明是你嫌棄我!”
    車馬疾馳,不多久便來到眼科醫局門前。車夫扶文釗下馬車,遙望一個身著白衣的洋人,他身形高大,麵容瘦削,戴著圓鏡,向車夫緩步而來。這人叫彼得伯駕,林則徐因患有疝氣,常來此求治,後來每日差馬夫前來取藥,故伯駕認得他。
    伯駕如常將備好的藥物交予車夫,車夫則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信中說道,昨日府中來了一名怪異少年,他不記得自己的姓名,觀其外貌,此人不癡不瘋,不呆亦不顛,不知所患何病,特送至此處,望伯駕醫生能將其收治。此少年性情淳厚,雖與林某無交情,但我兩一見如故,望醫生多加照拂。
    伯駕撥開文釗的發絲,細細檢查他的頭部,複以手探其脈象。
    文釗道:“醫生,我脈象平穩,絕非有疾在身。”
    伯駕聞言大驚,問道:“你怎麽知道?難道你也懂中醫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文釗直搖頭,道:“我並非行醫之人,但我於脈絡甚是熟悉,似乎之前有人相授。”
    伯駕道:“你既無外傷,又懂經脈,可見你並無癡症。至於所患何病,我需與其他醫生會診才能定奪。不過你放心,今早醫院收治了一個與你相似的病患,我安排你們二人同住,以作陪伴吧。”說著便命護士引文釗入了病房。
    病房內有個青年男子,年約二十有餘,發梳清辮,側臥在床。見文釗入內,男子瞥了他一眼,便轉頭繼續睡了。護士安排文釗在旁側的病床躺下,待其離去後,文釗趨前向男子行禮,問道:“敢問……你叫什麽名字?所患何疾?”
    青年男子置若罔聞,依舊躺臥不動。
    這時文釗想到適才伯駕醫生說過,這裏住著一個和自己病情相似的人,難不成這人也不知道自己姓氏嗎?
    文釗回到病床上,不過一會兒,便沉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室外人聲鼎沸,一滿臉虯髯的壯漢闖了進來,大聲疾呼:“你們為何擄走我的兒子?莫非你們想抓他做豬仔嗎?”
    有護士竭力阻止:“此地皆病人,哪有什麽豬仔,你可不能隨意闖入。”然此人不聽勸阻,直奔青年男子的床前,抓著他的腿不放,拚命呼道:“我兒,你來這裏做什麽,還不速隨我回家去?”
    青年男子麵露驚恐之色,見有個陌生人來抓他,他嚇得縮到床頭,叫道:“你是誰,我可不認識你。”
    兩人幾乎撕扯起來,文釗見這糙漢子不講理,就伸出手來,從他的肋下點了兩下,又轉向他的背麵點了兩下。糙漢子痛的摔在地上,口中哎呦哎呦的叫了起來。
    文釗這幾下中了漢子的期門和俞穴,立刻就把他製住了。
    喜歡七俠情緣請大家收藏:()七俠情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