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石室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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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猝然探掌,壓在楚尋的胸前。楚尋驟覺異觸,驚啼之聲而起。男子掌心所及,但覺溫軟如新焙酥酪,綿柔似三月柳絮,頓時駭然,撤手而去,他踉蹌退卻三步,顫道"你你不是宮莊的聖女?你到底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楚尋鬢發散亂,雪腮飛霞,貝齒緊咬櫻唇,說道"我我為什麽要回答你,你你把我放了我便告訴你。"
男子運指輕點他的膻中要穴。但見楚尋身形倏爾舒展,羅袖翻飛間,已抄起地上的寶劍,瞬息間已抵男子的咽喉,竟將他反製。
楚尋道“快把葵花秘籍交出來我就饒你的性命。”
男子把頭一擺,冷笑道“沒想到你這個女子江湖經驗不足,但卻詭詐無比,難不成你是那張全德的私生女?”
楚尋既脫桎梏,青鋒未撤,道“既然你肯為我解穴,我也奉守承諾,不妨告訴你,我是少莊主的正室妻子,今天是受他所托,來向你討要葵花秘籍的。”
男子驟轉其首,嗤鼻作聲“小丫頭居然敢騙人?張全德何等人物,豈容你這般醜陋女子做他的兒媳婦兒,玷辱門楣?”
忽然,他仰天狂笑“莫非那老匹夫求孫若渴,竟至饑不擇食?”
楚尋纖指輕扣劍鍔,青鋒微顫,寒芒乍現,她聲音泠然若冰,質問道“你既已知曉我的身份,那該告訴我秘籍在哪了吧?若是你敢耍花樣,休怪我劍下無情。”
男子忽仰首獰笑“哈哈哈!你居然還敢騙我,張全德都不敢向我索要秘籍,他的兒子張畢德豈有如此膽量?我看你不知是從哪來的賊,潛入宮莊,假借張畢德的名義,向我騙取武功心法的吧?”
楚尋道“你這個賊,我還沒問你,你倒是質問起我來了。少莊主親口所說,還會有假?我看你武功高強,定是練了葵花寶典上的功夫,難道你想矢口否認不成?”
男子忽振袖長笑“我確實練了葵花神功,然此功需斷情絕欲,女子經脈迥異,就算我把秘籍交給你,也如同廢紙一般。”
楚尋道“我所求的豈是這等醃臢功夫?少莊主允諾我,若是我取得秘籍,我便能鳳冠霞帔,成為他的正室妻子,與他結發百年。 你到底交不交出來?”
室中殘燭將燼。忽聞地板之上履聲漸近,其音時緩時急,顯是有人來訪。楚尋聞聲,眉峰驟展,笑道“想必是少莊主來了,一會兒等他與我對峙,你便知是真是假。”
男子聞言冷笑“張畢德素性高潔,豈屑涉足這種地方?隻怕他老子來了,見你暗中私取葵花心法,你小命定是不保。”
楚尋心想,寧可信其有,若真是張全德,怕真打起來,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她對男子說道“我暫且信你一回,若是你敢透露我的行蹤,我就砍了你。”說罷,楚尋在地牢後的凹處藏匿了起來。
果然,未及片晌,張全德闊步而入,見男子獨坐在地上,垂首默然,張全德指著頂上的地板喝問“地牢的隔板被何人打開?適才一定有人來過。”
男子仰首大笑“剛才有個蠢仆獻饌,腥膻不堪入口,老子一怒之下將他趕了出去,那鼠輩喪膽而逃,竟忘了閉門,張兄治下不嚴,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弟弟放在眼裏?”
張全德怒道“這幫聖女簡直無法無天,居然敢怠慢賢弟,我今日就去斷他們的手腳,給你出氣。
不過賢弟,你總是在這裏耗著也不是辦法,不如你把習練葵花神功的法門告訴我,我便備鸞駕,將你迎出去,與你共掌聖教,稱霸江湖,豈不快哉?”
男子驟起,鐵鏈錚鳴,對他冷笑道“葵花秘籍開宗明義,欲練神功,引刀自宮。我與你皆受腐刑,同修寶典。然你停滯十載不進,實乃資質尚淺,豈能怪得了別人?”
張全德眉間鬱結如積雲未散,歎道“過去二十載,我與你切磋武藝二百餘回,竟無一場得勝,我癡長賢弟數歲,習武之期亦較你為長,然賢弟的武學造詣令我望塵莫及。
昔日張澄祖師令莊中弟子自宮習武,複將葵花神功傾囊相授,此非為私欲,實為尋得葵花神功的秘密。而如今唯賢弟獨得寶典真諦,必是參透其中三昧。我與你同為一脈,本當恪守遺訓,共襄武道。奈何歲月蹉跎,你我之間竟生鬩牆之隙,致使神功恐難垂範後世。既然你我同宗同源,何忍令先祖苦心付諸東流呢?"
那男子昂首怒道“張澄那廝自殘身體猶為不足,竟令滿門宗族乃至宮莊上下盡效其行!你我皆成殘缺之軀,非男非女,形同野鬼,所求不過那邪佞的功夫!你這些年來濫施殺伐,致生靈塗炭,天下洶洶,你不怕遭天譴麽?”
張全德聞言,竟反背雙手,仰天大笑“你虛言矯飾,不過是懼怕我神功大成,淩駕於你罷了!我且告訴你,二十年前的天選之人已被我抓了回來。待我取得寶典心法,普天之下,無人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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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冷笑連連,重又坐回地上,譏誚道“你當心子債父償。我看畢德那孩子天資穎悟,遠勝於你。你若再執迷不悟,恐毀己身猶未足,更加連累張家血脈,遺禍無窮。”接著,他閉目凝神,不再說話。
張全德哼了一聲,說道“我看你嘴硬到什麽時候。”說罷,他轉身離去。
楚尋匿於暗處之處,剛才兩人的對話她聽得清楚,待張全德去遠,她走到男子一旁,斂衽深揖,恭敬道“前輩在上,晚輩初謁,未識尊顏,才知道您是莊主的弟弟,則必是我未來的叔公了。方才我行止唐突,多有衝撞,尚祈前輩海涵,勿以孺子之過見責。”言畢,她再拜稽首。
男子忽展顏而笑“何來前輩後輩的虛禮?我叫張蘭德,平生最厭惡繁文縟節,哪似那張全德,親兒子見他的麵亦須三跪九叩,裝模作樣。不過畢德竟肯娶你這般貌寢女子,不懼江湖笑柄,倒與他爹有些不同。”
楚尋首略低垂,道“張伯說笑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下男兒,誰不慕佳人之色?我若不能為少莊主覓得秘籍,別說做他的正室,怕是他連看我一眼也難於上天。”
張蘭德搖頭哂笑“那老夫問你,你可喜歡醜陋的男子?”
楚尋沉吟片刻,回道“寰宇廣袤無垠,奇事紛紜迭出,塵世女子,多傾心於風姿俊逸、儀態翩翩之士,此乃人之常情,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亙古不變。我雖生就一副蒲柳之姿,貌寢色衰,然亦為血肉之軀,七情六欲具足,豈能超然於塵俗之外?”
張蘭德大笑“我看姑娘你直言不諱,那你之前說奉命取經的話我便信了。不過我知道一對男女,男的其貌不揚,女子卻對其鍾愛有加。”
楚尋滿臉盡是驚詫,問道“竟有此等奇事?世間果然有如此情深意篤的女子嗎?莫非那男子是達官顯貴之後,故能令佳人傾心,亦或兩家早有婚約,方成此良緣?”
張蘭德搖了搖頭,道“非也,那男子不過一介江湖遊客,身無長物,囊中羞澀,更遭仇家追殺。他與那女子後天邂逅,他們兩心相悅,情愫暗生,後攜手隱遁山林,遠離塵囂,共度餘生,終成就一段後世佳話。”
楚尋忽然憶起外麵壁上所懸的畫,便問道“莫非張伯所說的那對男女,正是牆壁丹青上所畫的眷侶?原來畫中真意,原是有本可依。”
張蘭德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這憶思堂的主人。”
楚尋大驚,問道“這這是憶思堂?我我還以為是關押犯人的囚室。”
“哈哈哈。”張蘭德大笑起來,說道“我也算是張全德的弟弟,他豈敢怠慢我?”
楚尋初未細察,聽張蘭德這番話後,她凝眸環顧,但見此地窖之中,雖處地底而陳設井然,一幾一案,一榻一凳,皆以粗木簡琢,卻纖塵不染,似常有人拂拭。青磚鋪地,光可鑒人,竟無半點苔痕塵垢。
四壁懸燈,燭焰靜燃無煙,四角各置銅盞,其上燭淚凝脂,顯見常燃不熄。楚尋輕撫案幾,觸手溫潤,竟無地窖陰濕之氣,此間雖隱於地下,然布置清雅,倒似隱士閉關的密室。
楚尋問道“張伯,我見小木屋中設一牌位,莫非那牌位所供之人,便是畫中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子麽?”
張蘭德道“張全德所掠的女子,盡都是些庸脂俗粉,安能與我開教三堂堂主相提並論?想當年,張澄教主轉世臨凡,建此宮莊,下設三堂,三堂之主皆是風華絕代的少女。憶思堂與有思堂的堂主福澤深厚,終得安享晚年。隻可惜尋思堂的堂主紅顏薄命,竟慘死在堂中,不得善終。”
楚尋嚇得全身冒汗,戰兢道“尋尋思堂裏死過人?”
張蘭德麵色驟寒,鼻中輕嗤一聲,冷笑道“宮莊昔日何等威風,沒想到這一代,張全德為子嗣香火,強令自己的兒子娶醜婦為妻,真是家道中落,可悲可歎!”
楚尋問道“我適才聽張伯所說,欲練葵花神功,必先自宮,此等功法,傷天害理,有悖人倫。既然張伯對這邪功有厭憎之意,既知其害,何以仍效法張澄教主,涉此等有損陰德之事呢?”
張蘭德麵色驟變,雙拳緊握,怒喝道“我豈自願修習?張全德見我資質勝其百倍,竟生歹念,趁我夜寐之際,暗施毒手,將我閹割,強逼我修此邪功。我為保殘軀,免遭他的毒手,隻得遁入深宮,委身宦籍。
二十年前,孫文起義,天下大亂,我竟被張全德自宮中搜出,囚於此地,一囚便是二十個春秋!每隔時日便逼我與他決鬥,他發現我練成第一重的神功,不是我的對手,就逼我吐露練功的訣竅。我偏不遂其願,與那老賊周旋至今,他年長於我,我且看誰先死,誰能熬過誰,哈哈哈!”
張蘭德大笑不止。
楚尋近前問道“張伯,那日我與張莊主交手,他武功高強,絕非資質平庸之輩。剛才聽您說,他與您皆行自宮之舉,然您竟能練成那葵花神功,而他卻不成,莫非真如莊主所言,此功另有玄妙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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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蘭德怒喝道“女娃子何故多問?此等秘密,豈是你這小輩所能窺探的嗎?老子今日累了,快滾快滾。”
見張蘭德已闔目假寐,不複應聲,楚尋退出地窖,離了憶思堂的小屋。行於幽徑之上,她心潮暗湧“張莊主為求神功大成,竟不惜殘害手足,其心之毒,可見一斑,果然他不是好人。
有其父必有其子,難不成張畢德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翌日,晨光熹微,張畢德走到尋思堂前,輕叩門扉。
進了屋子,張畢德環顧四周,見雪黎未在,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楚姑娘,你可把秘籍要回來了?”
楚尋大怒,挺劍直指張畢德的眉心,厲聲質問“好個少莊主!我初以為你把我安置在尋思堂,是出於好意,豈料這裏死過人,你竟叫我住在凶宅,是何居心?”
張畢德將頭一昂,滿是不屑之色,嗤笑道“你這醜婦,我留你於莊中,已是寬宏大量,仁至義盡。若非我爹逼我娶妻續嗣,你早已被逐出莊外,凍死在雪中了。你非但不思感恩,反以劍相向,真是豈有此理。
今我已覓得佳偶,未婚妻雪黎溫婉賢淑,你於莊中已無用處。還不速速離去,休要再在此處礙眼!”
楚尋神色微斂,玉腕輕抬,劍歸鞘中,複緩緩落座於堂中的紫檀木椅之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難道不想要《葵花寶典》了嗎?”
張畢德雙目驟亮,喜形於色,急上前數步,拱手作揖,問道“楚姑娘果真已得寶典?速速交出,勿再遲疑。”
楚尋嘴角微揚,帶出一抹譏誚,冷聲道“你這態度,是求人之道嗎?如此傲慢無禮,我豈會把寶典給你?”
張畢德慌忙收斂神色,雙膝一屈,竟跪在地上,拱手致歉“楚姑娘仁心俠骨,我適才言語冒犯,實乃不該,我誠心求取寶典,還望姑娘成全。”
楚尋心道,張家一個練武癡狂,竟然自殘身體,一個為了拿到寶典,竟然卑躬屈膝,自降身份,此等邪功,實乃江湖禍根,武林之毒瘤。若任其流傳,恐將遺禍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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