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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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次乙酉,公元一九四五年,時值世亂未靖,花旗國在東瀛廣島、長崎兩地投下原子彈。昭和天皇裕仁迫於內外壓力,愴然頒下《終戰詔書》,無條件投降。
九月二日,日本派重光葵、梅津美治郎登上密蘇裏號戰艦。於眾目之下簽署投降文書。至此,倭奴肆虐遂熄,天下重歸太平。
是日,於西北宮莊內,有一個髫年女童,其發若墨,短而齊整,她目光澄澈,神色自若,背著小手,立於葵花閣正中,猶如塘中生出的白蓮,出汙泥而不染。
宮莊盛會,群賢畢至,閣之四周,峨眉、崆峒、武當諸派高手環坐。
張畢德心中豪情頓生,朗聲道“今日諸賢齊聚於此,我家小女年幼,然頗具幾分膽氣。不知尚有哪位英雄豪傑,敢出而與小女一較高下。”
話音未落,人群中閃出一個赤臂大漢。他大步流星走上前來,雙手抱拳,朗聲道“我縱橫武林多年,久聞小丫頭的名諱,今日特來領教一番,看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話音剛落,崆峒派的鄭觀鷹不禁撫掌大笑,道“你還是莫要自討苦吃為妙。方才峨眉派的小師妹亦敗在小丫頭之手。你不過一介粗人,又豈能得勝?莫要折了自家威風,惹人笑話!”
赤臂大漢非但不惱,反而仰天大笑“我豈會被一個小丫頭比下去?今日便要讓她知曉,這武林之中自有高人在!”
張畢樂昂首挺胸,脆聲道“你這大塊頭,休要小覷於人!我且問你,有一日,皇帝與大臣出遊,忽天降大雪,皇帝雅興大發,遂作一詩,上句是‘瓊花漫舞,鋪就寒山千嶂素’,若你為大臣,當如何續此下句?”
赤臂大漢聽張畢樂這麽一問,他凝神蹙眉,苦思良久,終無奈搖了搖頭,甕聲甕氣道“我自幼生於草莽,未嚐涉學,此等雅對,非舞刀弄槍,我又何能對得?”
張畢樂雙手掩口,眉眼彎彎,嘻嘻而笑“此等淺易之對還不會嗎?當接‘玉屑輕飄,染成冷月一溪銀’。”
她言辭清脆,宛如黃鶯出穀,旁人聞之,妙趣橫生。
俄頃,張畢樂又脆聲問道“未幾,雪霽天晴,俄而天降甘霖,皇帝雅興複萌,又吟一詩,上句是‘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若你為大臣,當如何續此下句?”
赤臂大漢撓首赧然,支支吾吾,窘態畢露。
正大漢猶豫躊躇之際,武當派中忽有一弟子飄然而出。但見此人豐神俊朗,道袍飄飄,緩步至張畢樂前,躬身抱拳“在下武當派弟子趙問海,久聞女公子才貌雙絕,今日得見,果如傳聞,適才女公子所言,乃唐代韓愈的《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若我為大臣,當續‘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他聲調溫潤,盡顯武當派的儒雅風範。
此言一出,各派掌門弟子皆微微頷首,麵露讚許之色。然張畢樂卻輕搖螓首,笑道“非也,若我為大臣,當說不知道。”
趙問海大驚失色,忙問道“這這是為什麽?”
張畢樂道“初時你已對出一句,若此次又續詩以對,豈不令皇帝顏麵無光嗎?你難道未聽說過楊修之死,臣不可高於君之理嗎?”
趙問海麵露羞愧之色,赧然轉身,退於一旁。
張畢樂又問道“未幾,雨止天霽,俄而大霧彌漫,皇帝雅興又至,複作一詩,上句是‘殘雲收翠嶺,夕霧結長空。’若你為大臣,又當如何應對?”
赤臂大漢先是一怔,繼而放聲大笑,說道“哈哈哈,那自當是說不知道”
張畢樂複又搖頭,歎道“前番皇帝作詩,你未能對答,此次又複如此,恐未及兩日,皇帝他老人家便要將你罷黜公職了。”
此時,趙問海又挺身而出,昂首道“既如此,我便對以‘帶岫凝全碧,障霞隱半紅’。此乃唐太宗李世民的詩。”
張畢樂依舊搖頭。此時眾人麵麵相覷,對不是,不對亦不是,在座諸英雄皆一時沒了主意。
張畢樂忽又噗嗤一笑,說道“適才既下雪,又下雨,現在又起了大霧,自當為皇帝撐傘遮蔽,豈能再去吟詩作對呢?”
眾人聞之,皆恍然大悟,讚張畢樂聰慧伶俐,機智過人。
青城派全飛雲忽自席間長身而起,他整衣斂容,步至張畢樂前,恭謹執禮,說道“久聞宮莊張莊主令嬡知書達理,且博聞強識,然今日得見,似多倚小智而逞機巧。適才令嬡連出數題,考校眾人,今在下亦有一題相詢。若令嬡能解此惑,我當心悅誠服,認其為真聰慧;若不能,恐徒負虛名。”
張畢樂微微一欠,柔聲細語道“世伯乃武林前輩,德高望重,還望不吝賜教。”
全飛雲正色道“我青城派有一絕學,叫雌雄三月刀,此刀法剛柔並濟,變幻無窮,向來為我鎮派之寶。然近日我習練此刀法時,每感腹部隱隱作痛,且時有氣短之症,遍尋醫生,亦不得其解,不知令嬡可知其中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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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方落,忽聞一陣爽朗笑聲,但見鄭觀鷹自座中躍起,叫道“全掌門,此問甚謬!自己習練功夫不得要領,竟舍近求遠,問於一個孩童,豈非滑天下之大稽嗎?依我之見,你不如幹脆問那《葵花寶典》當如何修習,豈不更妙?”
此言一出,惹得眾人大笑不止。
張畢樂沉思良久,她終緩緩搖頭,呆立原地。
此時,張畢德見女兒窘態,忙起身大笑,向眾人拱手道“諸位掌門,小女不過一個黃毛丫頭,其才智安能與諸位前輩相提並論?今日於眾人前獻醜,實令諸位見笑。”
武當派劉教明聞之,亦起身拱手,說道“張莊主過謙!全掌門七歲之時,怕尚在鄉野田間嬉戲活泥呢。”
峨眉派靜塵師太合掌念佛,慈聲道“阿彌陀佛,掌門令嬡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見識與膽識,實乃可喜可賀,假以時日,必為武林棟梁。”
張畢德旋即轉身對張畢樂道“畢兒,我等長輩尚有家事相商,你且先回去吧。”
張畢樂再次向眾人盈盈下拜,繼而歡快轉身,如一隻小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待張畢樂走後,鄭觀鷹道“我聽聞那日本人於金陵之地尋覓《葵花寶典》已然有八載之久。竟未得絲毫線索,不日之間,他們將撤離金陵,依我之見,恐此寶典根本未藏於那裏。”
話音剛落,舉座皆靜,張畢德露出一抹輕笑“那些東瀛倭寇覬覦我華夏廣袤江山,他們身處金陵,又豈會真心實意尋覓那寶典?金陵是華夏的首都,又是華夏命脈所在。日本人於此興風作浪,無非是想斷我華夏根基,與那寶典有何幹係?”
武當掌門劉教明微微頷首,對張畢德拱手言道“莊主所言極是。然近數年來,我等四方奔走,竭力尋找寶典下落,至今仍毫無頭緒。莫非寶典僅為稗官野史的虛言,世間實無此物?”
張畢德神色一凜,道“《葵花寶典》乃我祖上所傳,世代珍視,豈會有假?若此物易尋,祖師張澄及我父輩又何須耗盡畢生精力呢?”
正議間,崆峒派的鄭觀鷹忽起,拱手問張畢德“莊主愛女做七之期乃江湖大事,五仙派的羅小仙何故未至?”
劉教明道“哼!羅小仙早就對宮莊心懷不滿。她說《葵花寶典》本屬五仙教所有,宮莊卻據為己有,實乃巧取豪奪。我看,她此舉分明是想造反,”
他重重一拍案幾,茶盞皆震。
一時間,廳內氣氛驟緊,眾人目光交錯,皆不敢再言語。
張畢德輕抬右手,徐徐擺動,麵帶和色“無妨,無妨。日本人已敗,馬步芳失其依傍,如喪家之犬。前時羅教主於青海與馬步芳鏖戰,想必其分身乏術,未及顧及小女生辰,亦在情理之中。況且小女年幼,何德何能,豈敢勞煩江湖諸豪傑齊聚宮莊為其慶生呢?
我看今天色漸晚,諸位且於廂房安歇一宿,明日再行啟程吧!”
他立刻呼道“十六葵何在?”
不一會兒,十六葵從屋外走了進來。
張畢德吩咐道“你速引諸位掌門前去廂房,務必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全飛雲隨眾人行至自己廂房,此時夜靜更深,四下無人。他正欲推門而入,忽聞一聲清脆悅耳的童聲,幽幽叫道“全世伯,可否留步。”
全飛雲心下一凜,即刻反手拔劍,朗聲大道“何方鼠輩,竟敢在此鬼鬼祟祟,還不速速現身!”
話音未落,隻見一嬌小身影從暗處走出。但見她背著雙手,走至全飛雲身前,盈盈下拜,恭敬說道“世伯,是我,您莫要驚慌害怕。”
全飛雲見是少莊主,頓時臉上一紅,忙將手中的劍收於鞘中,還禮道“不知少莊主深夜找在下,所為何事?”
張畢樂仰起小臉,道“晚輩有一事不明,還望世伯不吝賜教。”
全飛雲微微一笑,半跪在地上,從懷中布袋裏掏出一塊糖來,遞向張畢樂。
張畢樂卻擺了擺手,一本正經道“我娘說啦,不可隨意收取長輩的禮物,世伯還是收回吧。”
全飛雲微微點頭,捋著胡須,眼中滿是讚許之色,說道“既如此,要不我傳授少莊主一招劍法如何?”
張畢樂忽而話鋒一轉,問道“世伯,這幾日是不是全姨又惹您生氣啦?”
全飛雲眉頭緊皺“哼,我那內人素來胡攪蠻纏,說我是個快入土之人,還為宮莊如此殫精竭慮、賣命效力。故此,我們為此事大吵數日,至今我尚有餘氣。”
張畢樂道“全姨是出於對您好呀。我爹為那寶典之事,屢次勞煩您,您不過客套應對便是,萬不可當真,以免傷了您的貴體。”
全飛雲仰天大笑“哈哈哈!若我青城派中有少莊主這般聰慧伶俐的弟子,我必將教主之位傳於他。可是……哎,我青城派幾代弟子資質皆屬平平,哪裏比得上宮莊這般藏龍臥虎。”
他長歎一聲,神色間滿是落寞。
張畢樂略作沉吟,續而問道“敢問世伯,近日可覺得天樞至章門之間隱隱作痛,尤以夜間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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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飛雲又吃一驚,急問道“此事我未向他人說起,少莊主又何以得知此事?”
張畢樂微微一笑“世伯今日曾問於我,緣何練那雌雄三月刀總是失敗。此刀法雖名雌雄,然乃一人獨施,需練者陰陽調和,氣脈相融如一。若心浮氣躁,則陰陽失衡,剛柔失序,劍勢自然難以成章。”
她輕拍兩下手掌,俄而,九葵從暗處走來,手中捧著一個木盒,至全飛雲麵前,張畢樂道“此乃宮莊秘製的大明丹,今日特贈予世伯。服此丹後,不但可平心靜氣,更能功力大增。”
全飛雲瞪大雙眼,滿臉驚愕之色,急問道“少莊主……你既已知曉我的隱疾,為何今日在閣中,卻說不知呐?”
張畢樂答道“世伯家中不和,必非光彩之事,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世伯既為宮莊尋找寶典一事如此盡心盡力,此大明丹權當是給世伯的賞賜,以表宮莊謝意。”
全飛雲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練此劍法屢遭挫躓,郎中亦多加警告,說我若再強求練習,恐有性命之憂,今日得少莊主妙語解頤,我如撥雲見日,頓開茅塞。”
他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遞至張畢樂麵前,說道“此乃我隨身令牌,青城派弟子見此,猶如親見教主。他日少莊主若有所需,但展此牌,青城弟子必傾力相助,還望少莊主善用。”
張畢樂將腰牌納入懷中,微微鞠躬,道“多謝世伯厚賜。”說著,便轉身蹦蹦跳跳的走出了大院,口中不停念叨著“山中有金光,落在播州方。陰陽十八卦,乾坤獨自悲。”
全飛雲苦笑道“沒想到連黃口小兒都知道這首詩,可是葵花寶典究竟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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