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個叫"洗衣機"的東西太神奇了！"小倩蹲在衛生間裏，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滾筒裏翻滾的衣服，"比姥姥的搗衣杵快多了！"
    我靠在門框上，忍不住笑出聲："你該不會想把頭伸進去看看吧？"
    小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就是覺得...好方便。"
    自從三天前從忘憂鎮取回三生石，小倩的變化越來越大。她的身體不再透明，有了正常人的體溫，甚至能嚐出食物的味道。最神奇的是，她開始對現代科技產生濃厚興趣，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東問西。
    "公子！"她突然從洗衣機前跳起來，"衣服洗好了要怎麽弄幹？"
    "用烘幹機或者晾起來。"我指指陽台，"不過今天太陽好，晾外麵吧。"
    小倩興衝衝地抱起洗衣籃，蹦蹦跳跳地朝陽台跑去。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金邊。那畫麵美得讓我移不開眼——誰能想到，一個月前她還是個從古畫裏飄出來的女鬼呢？
    "公子！"陽台上傳來她的驚呼，"這衣服怎麽有洞！"
    我走過去一看，差點笑岔氣："那是網眼設計！不是破了！"
    "哦..."她訕訕地放下那件"破洞"t恤，又拿起一條牛仔褲，"這個口袋好小..."
    "那是裝飾用的假口袋。"我揉揉她的腦袋，"現代人的時尚你不懂。"
    小倩不服氣地撅起嘴："我學得可快了！昨天還學會了用微波爐呢！"
    "是是是，你最聰明了。"我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蛋，"中午想吃什麽？"
    "火鍋！"她眼睛一亮，"上次那個辣鍋底好好吃！"
    "行，我叫外賣。"我掏出手機，突然想起什麽，"對了，你最近能吃辣了？"
    "嗯！"她重重點頭，"舌頭能嚐出味道了！"
    看著她興奮的樣子，我心裏暖暖的。但隨即又想到一個問題——小倩越來越像活人，這是好事還是...？
    搖搖頭甩開這個念頭，我下單點了麻辣火鍋外賣。小倩則哼著不成調的歌，笨拙地用晾衣架掛衣服。那跑調的歌聲和亂七八糟的晾衣方式，莫名地可愛。
    門鈴響起，我以為是外賣到了，興衝衝地去開門。然而門外站著的不是外賣小哥，而是一個穿著黑色旗袍的女人。
    女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卻豔紅如血。最詭異的是她的眼睛——沒有瞳孔，整個眼球都是漆黑的。
    "請問..."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歡喜先生？"女人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很久沒說過話，"我是來找小倩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誰？"
    女人微微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齒："你可以叫我孟婆。"
    孟婆？！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這不是傳說中奈何橋上給亡魂喝孟婆湯的那位嗎？
    "你認錯人了。"我強裝鎮定，準備關門。
    孟婆卻伸手抵住門板，那看似纖細的手臂竟有千斤之力，任我怎麽推都紋絲不動。
    "別緊張。"她輕聲說，"我不是來抓她的，隻是...談談。"
    我正想拒絕，身後傳來小倩的聲音："公子，誰呀？"
    回頭一看，小倩站在客廳中央，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抖。
    "小倩..."孟婆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好久不見。"
    小倩的嘴唇顫抖著："孟...孟婆大人..."
    我擋在小倩前麵："有什麽事跟我說！"
    孟婆歎了口氣："年輕人，你被蒙在鼓裏多久了？"她突然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看看這個吧。"
    我警惕地接過竹簡，展開一看，上麵用朱砂寫著幾行字：
    "鬼差小倩，擅離職守，私放亡魂，擾亂輪回，罪當永世不得超生..."
    我讀著讀著，手開始發抖。抬頭看小倩，她低著頭，不敢與我對視。
    "這是...真的？"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小倩輕輕點頭，眼淚滴落在地板上："公子...對不起..."
    孟婆趁機走進屋內，順手帶上門："現在明白了吧？她不是什麽無辜的遊魂，而是地府的逃犯。"
    我腦子一片混亂。小倩是鬼差？還犯了重罪？那她接近我是...
    "不是的！"小倩突然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我最初確實是想借公子的陽氣隱藏蹤跡，但後來...後來..."
    "後來假戲真做了？"孟婆冷笑，"歡喜先生，你知道陰陽絲為什麽選中你嗎？"
    我茫然地搖頭。
    孟婆指向我手腕上的絲帶："因為你是純陽之體，最適合滋養陰物。她需要你的陽氣維持形態，否則早就魂飛魄散了。"
    這番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頭上。我看向小倩，她咬著嘴唇，眼淚止不住地流。
    "公子..."她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我確實騙了你...但我的感情是真的..."
    孟婆不耐煩地打斷："夠了！小倩，你私自逃離地府已經擾亂陰陽秩序。現在時空裂縫越來越多，再不修複，兩個世界都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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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空裂縫？"我捕捉到這個關鍵詞。
    孟婆一揮手，客廳半空中突然浮現出一幅畫麵——城市各處出現黑色裂縫，隱約可見另一邊的古代景象。
    "這..."我震驚地看著這些裂縫，"什麽時候開始的？"
    "自從你把她帶到現代。"孟婆冷冷地說，"七日之內，若不送她回去並修複裂縫，後果不堪設想。"
    七日！又是七日！我的心跳加速，額頭滲出冷汗。
    "公子..."小倩怯生生地拉住我的衣角，"你若恨我...我這就跟她走..."
    我看著她的淚眼，內心天人交戰。她騙了我，利用了我，可是...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笑容和眼淚，都是假的嗎？
    孟婆似乎看穿我的猶豫，又添一把火："歡喜先生，你知道她為什麽被治罪嗎？千年前，她私自放走的那個亡魂...就是你前世的戀人。"
    "什麽？！"我和小倩同時驚呼。
    孟婆指向三生石："不信？自己看。"
    三生石突然亮起，顯現出一幅畫麵——古代的小倩穿著鬼差服飾，偷偷解開一個女子的鎖鏈。那女子的臉...竟與我有七分相似！
    "這..."我雙腿發軟，跌坐在沙發上。
    小倩也目瞪口呆："原來...原來是你..."
    孟婆滿意地看著我們的反應："命運就是這麽有趣。千年前你救了她，現在她救你，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我努力消化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等等，既然我前世是女子，為什麽今生..."
    "純陽之體？"孟婆挑眉，"這正是最諷刺的地方。地府為了懲罰小倩，特意安排你轉世為男子，讓她永遠找不到你。沒想到..."
    "沒想到我們還是相遇了。"小倩輕聲說，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孟婆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夠了！小倩，要麽現在跟我回去接受懲罰，要麽..."她陰森地看向我，"我讓他在痛苦中死去。"
    小倩立刻擋在我前麵："不要傷害公子！我跟你走！"
    "等等！"我猛地站起來，"孟婆大人，難道沒有別的解決辦法嗎？"
    孟婆眯起眼睛："有啊。你替她死。"
    "公子不要！"小倩急得直跺腳。
    我深吸一口氣："具體...怎麽個死法？"
    孟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問，愣了一下才說："你的純陽之體可以修補裂縫，但代價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這個代價確實沉重。但看著小倩焦急的臉，我突然覺得，或許值得？
    "給我七天。"我咬牙說，"七天後，若找不到其他辦法...我願意。"
    "公子！"小倩尖叫一聲，"不行！我寧願自己..."
    孟婆卻大笑起來："有意思！真有意思！"她突然收起笑容，"好，就給你七天。但別想逃跑，我會盯著你們的。"
    說完，她的身體逐漸變淡，最後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
    房間裏一時寂靜無聲。我跌坐在沙發上，腦子亂成一鍋粥。小倩站在原地，低著頭不敢靠近。
    "公子..."她終於打破沉默，"對不起..."
    我抬頭看她，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卻讓我感到陌生。她騙了我，利用了我，可是...
    "那些...都是假的嗎？"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你的笑，你的眼淚，你說喜歡我..."
    "不是假的！"小倩衝過來跪在我麵前，抓住我的手，"最初確實是為了隱藏蹤跡，但後來...後來我是真的..."她哽咽得說不出話。
    我抽回手："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小倩的眼淚砸在地板上，但她隻是點點頭，默默退到一旁。
    我起身走向陽台，想讓冷風吹散混亂的思緒。樓下，外賣小哥正拿著我們的火鍋站在門口按門鈴。
    多麽諷刺——生活還在繼續，即使你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我機械地下樓取外賣，回來時發現小倩已經把餐桌收拾好了。她站在一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吃飯吧。"我淡淡地說。
    火鍋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麻辣香氣充滿房間。往常小倩早就興奮地動筷子了，今天卻隻是盯著鍋發呆。
    "吃啊。"我夾了片肥牛給她，"不是說能嚐出味道了嗎？"
    小倩的眼淚掉進碗裏："公子...你還願意...給我夾菜..."
    我鼻子一酸，強忍住沒哭："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們沉默地吃著火鍋，誰也沒再提孟婆的事。但我知道，這個問題避不開。
    吃完飯，小倩主動收拾碗筷。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我突然問："你當初...為什麽放走我前世？"
    小倩的手一抖，差點摔了盤子："她...你...很特別。"她輕聲說，"別的亡魂過奈何橋時都渾渾噩噩，隻有你...你在哭，說還有心願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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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心願？"
    "你說...想再看一眼故鄉的桃花。"小倩露出懷念的表情，"那眼神太悲傷了，我...沒忍住..."
    我心頭一顫。前世的我，竟是為了這麽簡單的願望而觸犯天條？
    "所以你就..."
    "嗯。"小倩點點頭，"偷偷放你回去一天，沒想到被發現了。"
    我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因為一時心軟，付出了千年代價，而現在...
    "公子。"小倩突然跪在我麵前，"我發誓會想辦法解決這一切，不讓你受傷害。若七日後無解...我會跟孟婆回去。"
    我扶她起來："別動不動就跪...我們...一起想辦法。"
    小倩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公子...原諒我了？"
    "還沒。"我誠實地說，"但我...願意試著理解。"
    她破涕為笑，那笑容讓我心頭一軟。或許，這就是命運開的玩笑？讓我們以錯誤的方式開始，卻走向真實的感情？
    夜深了，我們各自回房。躺在床上，我盯著天花板發呆。七天...隻有七天時間...
    "公子..."小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可以...進來嗎？"
    "嗯。"
    門輕輕打開，小倩抱著枕頭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我...我能睡這裏嗎？就今晚..."
    我挪了挪身子，給她騰出位置。小倩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在我身邊躺下，保持著一定距離。
    沉默良久，她輕聲說："公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記得。"我回憶道，"你從畫裏飄出來，把我嚇個半死。"
    小倩輕笑一聲："其實...那幅畫是我故意選的。"
    "嗯？"
    "我在古物市場徘徊了好久，直到感應到你的氣息..."她聲音越來越小，"那幅畫上的女子...有點像前世的我..."
    我心頭一震。原來一切早有預謀，卻又命中注定。
    "睡吧。"我最終隻說得出這兩個字。
    小倩輕輕"嗯"了一聲，慢慢靠過來，把頭靠在我肩上。我沒有推開她。
    窗外，一彎新月掛在天空。七天倒計時，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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