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永恒的黑暗。
    我像是漂浮在無邊的墨汁裏，四肢沉重得仿佛灌了鉛。耳邊隱約有水流聲，還有...心跳聲？不對，是雙重心跳——一個急促如擂鼓，一個平緩似溪流。
    "唔..."我試圖睜眼，眼皮卻像被縫住了。有冰涼的手指輕輕撫過我的額頭，熟悉的草藥香鑽入鼻腔。
    "醒了就別裝死。"花姑子的聲音帶著鼻音，手指卻顫抖得厲害，"你知道為了把你從血池裏撈出來，我..."
    我猛地坐起，眼前金星亂冒。等視線聚焦後，倒吸一口冷氣——我們竟漂浮在一個巨大的氣泡裏！外麵是幽藍的深海，發光的魚群如星河般流轉。更驚人的是，花姑子額間多了枚青色花鈿，正隨著呼吸明滅。
    "這是..."
    "歸墟底部。"她指向氣泡外，"看那邊。"
    順著她指的方向，我看見一座倒懸的青銅宮殿群，簷角掛著無數鈴鐺，卻詭異地靜止不動。最中央的殿門上，赫然刻著人首蛇身的圖騰！
    "女媧神廟..."我下意識摸向護符，卻發現它已融入掌心，隻在手腕處留下蛇形印記。花姑子舉起她的左手腕——同樣的位置有個花苞狀印記。
    "血脈共鳴。"她咬著下唇，"你昏迷時我們的血...自己融合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衣領下隱約有青色紋路，和我身上的鱗紋正好對稱。突然想起墜崖時聽到的女聲，急忙問道："你有沒有聽到..."
    "鍾離子！他們醒了！"花姑子突然朝我身後揮手。轉頭看見個蓑衣老者劃著小舟駛來，船頭燈籠裏跳動著青色火焰。
    老者白發間支棱著兩隻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笑眯眯地遞來竹筒："喝點瓊漿潤潤喉。"
    "等等！"我護住花姑子，"您是哪位？"
    "老朽鍾離子，曾是女媧族護法。"他耳朵抖了抖，"現在嘛...歸墟守門人。"
    花姑子湊到我耳邊："你昏迷的三天裏，鍾前輩用鮫綃保住了你的心脈。"
    "三天？！"我急得抓住船沿，"那外界..."
    "歸墟一日，人間一年。"鍾離子的話讓我如墜冰窟，"小姑娘沒告訴你？"
    花姑子別過臉，肩頭微微發抖。我這才注意到她眼下濃重的青黑，衣襟上還有未幹的血跡。
    "你..."我嗓子發緊，"用什麽換的鮫綃？"
    鍾離子咳嗽一聲："這個嘛..."
    "一滴心頭血而已。"花姑子滿不在乎地擺手，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滲出絲絲鮮紅。
    我氣得渾身發抖："這叫"而已"？！"轉向鍾離子吼道："把血還給她！"
    "別急。"老者從袖中掏出個玉瓶，"你們女媧族不是有"共生咒"嗎？"
    我一臉茫然。鍾離子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母親沒教過你？"他抓起我和花姑子的手疊在一起，"心意相通的兩人，血脈可互為藥引。"
    掌心相貼的瞬間，腕間印記同時亮起。我體內湧起暖流，花姑子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更神奇的是，我們接觸的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活物般遊動著交織在一起。
    "成了！"鍾離子拍手，"這可是最高級的生命共享契約。"
    花姑子觸電般抽回手，耳尖紅得滴血："誰、誰跟他心意相通！"
    我正想反駁，氣泡突然劇烈震動。外界深水中，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逼近...
    "糟了，是黑水的坐騎鯤鵬！"鍾離子臉色大變，"他怎會找到這裏？"
    一條足有百丈長的巨魚陰影籠罩下來，魚頭上站著個黑袍人——正是黑風！他手中提著個昏迷不醒的人影，我定睛一看，渾身血液都凝固了：是安幼輿！
    "小歡歡~"黑風的聲音穿透水層傳來，"你的小相好在我手裏哦。"
    花姑子撲到氣泡邊緣："表哥！"
    安幼輿突然抬頭，眼中泛著詭異的綠光："表妹...救我..."話音未落，他胸口突然刺出根骨刺，鮮血噴湧而出！
    "不——！"花姑子撕心裂肺的喊聲中，黑風狂笑："想救人就來歸墟之眼！"說完駕馭鯤鵬消失在深水裏。
    我抱住渾身發抖的花姑子，發現她手腕的花苞印記正在變黑。鍾離子凝重道："是子母蠱發作，那小子活不過七個時辰。"
    "帶我們去歸墟之眼。"我咬牙道。老者卻搖頭："那裏是歸墟禁地，連我都..."
    "用這個夠不夠？"花姑子突然掏出神農鼎，鼎內盛著她剛咳出的鮮血。血液在鼎中沸騰，竟化作一條微型青龍盤旋而起！
    鍾離子瞳孔驟縮："神農血引...你們居然..."他長歎一聲，"罷了，老朽送你們一程。"
    小舟駛向倒懸的神殿。途經一處珊瑚叢時，我瞥見許多半透明的"人影"困在其中，保持著驚恐奔逃的姿勢。
    "是曆年來墜入歸墟的生靈。"鍾離子幽幽道，"歸墟會吸收闖入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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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姑子突然指著其中一個人影："那個人...長得好像歡喜！"
    我定睛一看，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那分明是年輕時的我！可記憶中我從未...
    "是預知幻象。"鍾離子神色複雜，"歸墟會展示"可能發生的未來"。"
    靠近神殿時，小舟突然開始下沉。無數蒼白手臂從水下伸出，拽著船身往下拉！
    "怨靈來了！"鍾離子揮舞船槳擊打，"快念護身咒！"
    我手足無措："什麽咒？"
    "女媧族血脈咒啊！"老者急得狐耳直立，"想著保護重要的人！"
    眼看一隻鬼手就要抓住花姑子的腳踝，我本能地撲過去抱住她，大吼："離她遠點！"
    腕間印記爆發出刺目金光，化作光罩彈開所有怨靈。花姑子驚魂未定地抬頭，突然瞪大眼睛："歡喜...你的頭發..."
    我一摸頭頂，抓下縷縷白發。鍾離子沉聲道："以壽元為代價，值得嗎？"
    "少廢話。"我把花姑子護在身後，"接下來怎麽走？"
    神殿大門在我們麵前緩緩開啟，露出幽深的甬道。牆壁上鑲嵌的夜明珠組成星圖，正是護符曾顯示過的五大聖器方位！
    "跟著血引走。"鍾離子遞給我們一盞狐火燈籠，"記住，無論看見什麽都別回頭。"
    踏入神殿的刹那，身後大門轟然關閉。燈籠照亮的範圍內，地麵竟是由無數蛇鱗拚成的圖案，每走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啊！"花姑子突然驚叫。我轉頭看見她的小腿不知何時纏滿了發絲般的紅線，正往皮膚裏鑽！
    "是血脈共鳴的反噬。"鍾離子急忙用狐火灼燒紅線，"你們必須保持三步距離！"
    可剛分開，我們手腕的印記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花姑子疼得跪倒在地，我也冷汗直流。
    "見鬼的共生咒..."我咬牙扶起她，"就沒有別的辦法？"
    鍾離子猶豫片刻："除非...完成契約。"
    "什麽意思？"
    老者老臉一紅："就是...咳咳...圓房。"
    空氣瞬間凝固。花姑子整張臉漲得通紅，我耳朵燙得能煎雞蛋。沉默半晌，她突然揪住我衣領："要是敢說出去就閹了你！"
    "我什麽都沒答應啊！"
    鍾離子尷尬地咳嗽："其實還有個折中的法子..."他變出根紅繩係在我們小指上，"用月老結暫時壓製反噬。"
    紅繩入肉的瞬間，疼痛果然減輕了。但花姑子突然盯著我身後，聲音發抖："歡喜...牆上有字..."
    轉身看見牆壁浮現出血色碑文，內容讓我毛骨悚然：
    「女媧族末裔與神農氏血脈不得共存，違者天罰」
    落款處赫然是黑風的爪印！
    "是詛咒。"鍾離子麵色凝重，"黑風用歸墟之力下的禁製。"
    花姑子突然掏出神農鼎按在碑文上："破！"鼎中青光與碑文相撞，炸出漫天火花。硝煙散盡後，碑文竟變成了：
    「共生共死，方得始終」
    我正驚訝，地麵突然塌陷！我們墜入個球形空間，四壁都是流動的畫麵——外界的實時景象！
    畫麵裏，花妖穀已陷入火海。黑風站在祭壇上，腳下跪著雙目無神的安幼輿。更可怕的是，穀中飄蕩著無數和我們見過的相同怨靈！
    "他打開了歸墟通道！"鍾離子失聲驚呼，"正在把人間拖入歸墟！"
    花姑子突然指向某個畫麵："快看！"
    放大後看到花母被鐵鏈鎖在祭壇中央，她麵前懸浮著三件散發黑氣的器物——正是五大聖器中的伏羲琴、軒轅劍和蚩尤旗！
    "還差最後的女媧石..."我猛然醒悟，"黑風的目標是..."
    "你的護符！"花姑子倒吸冷氣，"他要用五聖器重啟魔界通道！"
    鍾離子突然拽著我們後退："小心！"
    球形空間頂部裂開，黑水的鯤鵬巨獸探出頭來！黑風站在魚頭頂端，手中提著奄奄一息的安幼輿。
    "交易時間到~"他嬉笑著把安幼輿拋下來，"用女媧石換這小子。"
    花姑子剛要接，我猛地攔住她："別上當！那不是..."
    遲了。安幼輿在半空突然扭曲變形，化作一條黑鱗大蛇撲來！我推開花姑子，蛇牙狠狠刺入肩膀。
    劇毒瞬間蔓延，視線開始模糊。最後的意識裏，我看見花姑子額間花鈿綻放出刺目青光，神農鼎自動飛到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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