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織夢仙開啟的星光之門，我們跌落在幹涸的湖床上。龜裂的泥土硌得膝蓋生疼，我扶起錦毛鼠，抬頭四望，難以置信。
    "這裏...真的是瑤池？"
    傳說中碧波萬頃的仙湖早已消失，隻剩下零星的水窪映照著灰蒙蒙的天空。九曲回廊坍塌大半，玉石欄杆上爬滿枯藤。遠處本應是蟠桃林的地方，如今隻剩下幾株焦黑的樹幹。
    錦毛鼠耳朵抖了抖："歡喜，有琴聲。"
    若有若無的七弦琴音從湖心島飄來。我們踩著搖搖欲墜的玉橋前行，每走一步都激起厚厚的塵埃。島中央的亭子裏，一位白衣女子背對我們而坐，烏黑長發垂至腰際。
    "西王母娘娘？"我試探著行禮。
    琴聲戛然而止。女子轉身的刹那，我和錦毛鼠同時倒吸冷氣——她的麵容像是打碎的瓷器重新拚接，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昆侖守，你遲到了三千年。"她的聲音卻出奇地年輕，"我差點以為等不到你了。"
    錦毛鼠躲在我身後，小爪子揪緊我的衣角。西王母裂紋後的眼睛突然亮起金光，直直盯著她："小夢貘，過來讓我看看。"
    錦毛鼠戰戰兢兢上前。西王母冰涼的手指撫過她的眉心，紫色光暈頓時大作。
    "果然..."西王母歎息，"夢貘之力已經開始反噬宿主。"她轉向我，"你帶她來，是想求完整傳承？"
    我點頭："織夢仙說隻有您知道——"
    "代價呢？她告訴你了嗎？"西王母打斷我。
    錦毛鼠突然開口："我會忘記關於他的一切，對嗎？"她聲音顫抖卻堅定，"織夢仙...說漏嘴了。"
    我的心猛地揪緊。西王母露出破碎的微笑："不止如此。"她揮手展開一幅星圖，"完整的夢貘傳承需要昆侖守親自開啟天門，而新任昆侖守...將永世鎮守天門，不得離開。"
    "什麽意思？"我聲音發緊。
    "意思是，"西王母的裂紋中滲出金光，"你要接替我的位置。"
    她掀開衣袖，露出手臂上與我相同的金色符文："我撐不了多久了。三界中唯有昆侖守的力量能平衡夢貘之力。"
    錦毛鼠突然激動起來："不！一定有別的辦法！我不要忘記歡喜，也不要他永遠被困在這裏！"
    西王母憐憫地看著她："傻孩子，沒有完整傳承，你活不過下一個朔月。夢貘之力會把你撕成碎片。"
    當夜，錦毛鼠借口說要獨自靜一靜，消失在了廢墟深處。我找到她時，她正跪在一窪淺水邊，對著水中倒影自言自語。
    "...最喜歡他揉我耳朵的樣子，還有他為我擋天雷時背上的傷疤..."
    她指尖凝聚出一顆珍珠般的光球，裏麵閃爍著無數記憶片段——我喂她吃鬆子糖、我背著她騰雲駕霧、我在誅仙台上為她對抗天庭...
    "錦兒？"我輕聲喚她。
    她嚇得差點打散光球，鼠耳通紅："你、你怎麽來了！"
    我看著她慌亂藏起記憶珍珠的樣子，心如刀絞。最終她放棄掩飾，捧著珍珠淚眼婆娑："我...我想留個紀念。"
    "傻瓜。"我揉著她毛茸茸的頭頂，喉嚨發緊，"西王母說接受傳承後你會獲得新生，到時候...說不定會喜歡上新的我。"
    她突然撲進我懷裏，哭得渾身發抖："我不要新的你！我就要現在這個會偷懶、會耍賴、會為我拚命的大笨蛋！"
    我緊緊抱住她，感受她小小身軀裏的顫抖。月光透過雲層，照在我們相擁的身影上，像一幅定格的水墨畫。
    三日後，西王母在幹涸的瑤池中央畫下星陣。她讓我站在陣眼位置，而錦毛鼠則跪在陣心的玉台上。
    "最後一次機會，"西王母問我，"成為昆侖守意味著放棄自由、情愛，甚至你的名字。你確定嗎？"
    我看著玉台上瑟瑟發抖的錦毛鼠，毫不猶豫地點頭。西王母歎息著開始吟誦古老咒語，我手臂上的符文如活物般遊向錦毛鼠。
    劇痛襲來，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筆在我骨頭上刻字。錦毛鼠也在痛苦尖叫，她周身紫光與我的金光交織，形成光繭將她包裹。
    "歡喜——！"她在光繭中最後喊了我的名字，聲音裏滿是恐懼與不舍。
    光繭炸裂的瞬間，強大的衝擊波將我和西王母都掀飛數丈。煙塵散去後，玉台上站著的不再是那隻怯生生的小鼠妖，而是一位紫衣飄飄的仙子。
    她緩緩睜眼，那是一雙如星河般深邃的紫眸，額間一枚月牙形印記瑩瑩發光。當她困惑地看向我時，眼中隻有陌生與警惕。
    "錦...兒？"我艱難地爬起來，心髒仿佛被撕成兩半。
    她微微蹙眉："你是...誰？"
    西王母扶住搖搖欲墜的我，低聲道："別急，記憶雖失，靈魂印記仍在。"
    果然，當"錦兒"目光落在我手臂的符文上時，一滴淚毫無征兆地滑落。她茫然抹去淚水："奇怪，我為何..."
    西王母突然劇烈咳嗽，身上的裂紋擴大："快！天門要開了！"
    她拽著我衝向瑤池最高處，那裏矗立著一座半坍塌的玉石牌坊。西王母咬破手指，將血抹在牌坊柱上："以吾之名，啟！"
    牌坊中央漸漸浮現出旋轉的星雲圖案。西王母推我上前："把手放上去！接受昆侖守的傳承！"
    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迷茫的錦兒，她站在遠處，紫衣在風中翻飛，美得不可方物。深吸一口氣，我將手掌貼上星雲——
    "等等！"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一隻仙鶴從天而降，口中銜著那枚記憶珍珠！它優雅地落在錦兒麵前，將珍珠吐在她掌心。珍珠接觸皮膚的瞬間，紫光大盛！
    西王母瞪大眼睛："這...怎麽可能？"
    錦兒——不，現在應該稱她為夢貘仙子了——捧著珍珠，眼中逐漸恢複神采。當她再次看向我時，嘴角微微上揚：
    "大笨蛋...你以為這樣就能甩掉我嗎？"
    西王母突然大笑，身上的裂紋開始愈合："有趣！看來這一世的昆侖守與夢貘，注定要改寫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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