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易先行一步踏進房間。
    他在聊天群裏問陶然：
    “小然，剛才那倆個貨在這裏嗎？”
    陶然回他：
    “在的。我找下標記……在，就那桌子上。”
    “原來是兩個瓷娃娃。”
    他們進到房間，發現裏麵堆滿了雜物，看著不像是一間酒店的套房，更像是某個二手家具店。
    女孩把他們迎進來，看了看幾無落腳之處的環境，整個人更局促了：
    “不、不好意思，東西太雜太亂，連個給客人坐下的地方都沒有……”
    樂易打斷她：
    “沒事的。我們深夜來訪，本來就很冒昧了。”
    他心裏歎了口氣。
    看過這個單子的資料，他深知，眼前這個女孩大概率是沒有作惡的，或者說沒有作惡的故意，甚至可以說，她其實也是受害者之一。
    在與酒店負責人聊天的時候也了解到，雖然酒店從報案的第一天起就飽受“鬧鬼”的困擾，但兩個月下來，其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人員傷亡。
    放在魔物作祟的案件裏，可以說是危害比較輕微的了。
    女孩聽他說話和氣、態度友善，整個人立即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她重重地點頭道：
    “感謝你的理解。請問你是收容師嗎？”
    樂易點頭，女孩再度眼前一亮，她接下來的話讓幾人有點吃驚：
    “太好了。這房間裏的魔物你可以全部帶走。我解脫了。“
    她又花了點時間，把事情經過講清楚：
    這個叫做風雅頌的女孩雖然看著年輕，實際上是一個已有幾年經驗的黑市販子。這裏的黑市是狹義上的，專指魔物黑市。
    某些收容師，尤其是一些功成名就、身嬌肉貴的收容師，他們對魔物尤其是中低級魔物，有著長期的、持續性的需要，不論是自用、消耗還是用於研究，但或礙於身份，或出於分攤風險、省心省力等考慮，他們並不會自己去收容魔物，而是用金錢開路，借他人之手來求購魔物，因此催生出了這樣的地下交易行為。
    也催生出一種叫魔物獵人的灰色職業。
    就好比，有些大神寫手不願意再像新人那樣辛苦碼字，轉頭雇傭槍手為自己代筆，或者是某些成了腕的明星，在一些危險的戲份給自己找替身一般。
    魔物獵人的目標主要是中低級魔物，在收容中低級魔物後，用特殊藥水處理，將魔物“重置”為無主狀態，然後出售給買家。在重置的過程中，魔物有概率會立即湮滅或者降格。這也是為什麽魔物獵人主要麵向中低級魔物的原因，重置高級魔物既不劃算，風險也很高。
    風雅頌是一名黑市的掮客，她隻是個普通人，並不是收容師，她與一位魔物獵人有著長期的合作關係，她向魔物獵人發布求購需求，在魔物獵人完成後由她負責把魔物出手。
    “這個房間裏……這些都是我那位合作夥伴弄來的。”
    風雅頌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身後，看得出來，她還是有一些羞恥心的。
    這不是什麽光鮮光彩的職業。
    房姐突然私聊樂易：“說實話，魔物獵人這一行我早有耳聞，但親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人類真是太野了……不行了，看得我血壓有點高，再看下去我怕我忍不住要黑化了……”
    樂易忙問：“房姐，你沒事吧？”
    房姐：“你就想象一下、代入一下，假如這屋子裏都是些被拐賣的小男孩小女孩，或者小貓小狗，你會怎麽想？……物傷其類呀。”
    樂易呼吸一滯，有點難受：“確實。需求不僅催生市場，也會滋生各種亂七八糟的陰暗事……”
    房姐歎道：“不過從人類的立場來說也無可厚非，絕大多數魔物如果不收容，都是無法與人類共存的。好了，你不用管我，就當我傷春悲秋、無病呻吟了一下。”
    風雅頌繼續說道：
    “我那位合作夥伴，是一個經驗豐富、誠信靠譜的魔物獵人，一直以來穩定地給我供貨。我們最後一次見麵就是在這裏，大概是兩個月前……”
    聽到這裏，樂易其實已經明白了。
    他順著問道：“因為你那位合作夥伴的離開，你失去了對手上這些魔物的約束？”
    她低頭道：“是的。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她走之前，其實給我留了一大罐降低魔物活性的藥水，但是被我不小心打翻了……”
    樂易突然問道：“這兩個月，你確定你的合作夥伴沒有回來過嗎？”
    風雅頌的眼睛掠過一絲慌亂，她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確定。但我沒有見過她，這是事實。”
    這時，一旁的顧璿依忍不住開口問道：“請問，你這裏最近十天左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你自己清楚嗎？”
    風雅頌再度猶豫，低聲道：“我不是很清楚。”
    顧璿依挑明：“你沒有感覺，房間裏的魔物活躍降低了很多嗎？沒發現擾民的事變少了嗎？”
    風雅頌幹笑道：“聽你這麽說，確實是有些，是變少了……”
    這會聊天群幾個魔女聊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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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一率先發難：“這女人開始看著楚楚可憐的，原來心眼也是賊多！”
    顧璿依附和她：“就是！我的綠茶雷達已經響了……她這一看就在說謊呀。嘖嘖，連小姬一都騙不了，她怎麽混這行的？”
    姬一：“什麽叫連我都騙不了？我已經成了受騙上當的基準線了嗎？狗頭軍師，你把話說清楚！”
    陶然：“還不夠清楚嗎？我們這個家就你最好騙。”
    魔女大王不服氣：“怎麽可能是我最好騙？明明是淩霜姐好不好。”
    鹿淩霜：“我？應該輪不到我吧？……我覺得還是蘇媞姐比較好騙，連小姬一都能騙過她。”
    某個住家魔女也加入進來：“啊？姬一你騙我什麽了？”
    姬一：“……”
    風雅頌可聽不到聊天群的紛雜，她轉移話題道：
    “我沒有控製魔物的能力，之前靠的是合作夥伴給我的藥水……我聯係不上她了。這些魔物，你們能帶走嗎？”
    樂易他們幾個麵麵相覷。
    沒等他們回應，風雅頌懇求道：
    “反正魔物留在我這裏隻是禍害，我處理不了的。你們帶走它們，我不要你們的錢，隻希望看在這些魔物的份上，你們能幫我一個忙。”
    樂易心想“戲肉來了”，沉聲道：“什麽忙？”
    風雅頌：“我的合作夥伴！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找找她。”
    “找人？”樂易麵露古怪，這個要求有點出乎他意料，“我們隻是收容師，找人的事並不專業……失蹤這麽久，你沒考慮報案嗎？”
    風雅頌一臉為難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有點強人所難……你們盡力就好。”
    顧璿依：“也就是說，你並不是把所有希望放在我們這？你還找了其他人，是嗎？”
    風雅頌慌道：“不不不，隻有你們。你們最早找上門來的。我、我也隻能委托你們了……”
    顧璿依打斷她：“你不是在黑市做事嗎，應該認識不少收容師吧？讓他們幫忙不更好？”
    風雅頌：“呃，我也會委托他們找一找，同時也希望你們幫忙，這樣可以嗎？”
    樂易麵無表情道：“行，我們隻能說盡力而為吧。有言在先，這事我們可不敢打包票。其實你可以不用把這些魔物給我們的……”
    風雅頌又急道：“不不不，說給你們就是給你們了，這不是讓你們幫忙的報酬，真的，拿去吧，就算後麵沒找著人，我也不會說什麽的。”
    房姐又私聊樂易：
    “我看了下，有14個魔物，a級的有3個，都是有主的。無主的11個裏麵，有兩個資質還行。”
    “房姐，你的建議？”樂易不動聲色地問道。
    “拿下唄。落在你手裏它們還算是有個好下家，總比被送到某些黑道場裏強。”
    “那3個有主的怎麽辦？總不能重置吧？老實說，雖然學校裏教過，但我不太會啊，那種藥水的配置很複雜，而且原材料很貴……”
    房姐提醒他：
    “這不是有我在嘛！我可以幫你壓製住它們，讓它們勉強為你效力，嗬嗬，不是收容，就是臨時給你打工的意思。”
    “這也行？”
    “當然！不過這3個a級現在好像出事了，它們活性降得很低很低，剛才跟你對打的那貨就是其中一個，它打完也歇菜了。它們的主人看來是出事了。”
    樂易心念一動：
    “這情況，怎麽有點似曾相識？我們是不是最近遇到過？”
    房姐：“你別說，真是似曾相識……”
    樂易一個激靈，問風雅頌：“你那位合作夥伴叫什麽名字？”
    風雅頌見他的神情有些激動，她也是很懂得察言觀色的主，心中頓時生出莫名的希望，大聲道：
    “她叫南夢卿！”
    好家夥。
    房姐和樂易同時都歎了口氣。
    怪不得。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樂易收斂了一下表情，不鹹不淡道：“行，這個忙我們可以幫，但還是那句話，不打包票，希望你能理解。”
    風雅頌心情大好：“理解。我明白。你們盡力就好。”
    接下來就是收尾的事情。
    那11個無主魔物還好說，樂易把它們一一收容便是。這些中低級魔物，早就被“居住環境”惡劣、前途未卜的生活折騰得夠嗆，普遍都沒了什麽心氣，所以樂易收容起來也是很輕鬆，連結界都沒有開，它們就老老實實就範了。
    當然，房姐和幾個魔女在一邊虎視眈眈，也是重要原因。
    但是3個有主的a級魔物，想要帶走卻成了問題。
    它們都處於沉睡昏迷）狀態，且真身都是大塊頭的物品：
    既有鏽跡斑斑、看起來頗有年頭的鎧甲，又有一張厚重的紫檀木太師椅，還有一口看著像真品的宣德爐，分量也不輕。
    都沒法直接收入到繪本裏隨身帶走。
    樂易看著這三個大家夥，心中感歎：
    真刑啊，聶隱娘。
    啊不，應該叫你南夢卿。
    果然是冥器師，自用的魔物都是這種一看就很刑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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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當日把幾個自用的魔物放在這裏，然後跑去湘粵交界的大墓搞事，是因為考慮到了自己可能失手？
    還是算到自己將有一劫，提前“托孤”了？
    兜兜轉轉，這幾個寶貝最後還是落在樂易身上，她人也在樂易家中躺著。
    鹿淩霜靠過來：“易哥，在想什麽？”
    樂易苦笑道：“我在想，怎麽把這三個a級魔物打包帶走。”
    風雅頌也一臉期盼地看過來。
    她剛才目睹了樂易連收11個魔物的壯舉，對他信心十足，覺得他肯定有辦法。
    事實上，她對樂易他們撒了謊。
    她和南夢卿的關係，可不僅僅是合作夥伴那麽簡單。
    兩人是莫逆之交，南夢卿向她“托孤”其實是計劃中的事。
    她還記得，大概一個多星期前，南夢卿準備離開酒店、離開留銀時說的話：
    “雅頌，我給自己算了一卦，哈哈，你也知道，我家學淵源，這方麵有點底蘊的……從卦象來看，有點不妙，沒辦法，這是我命中的劫數。”
    “如果過幾天我還沒回來，那可能就是出事了，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死不了，最多脫一層皮，哈。”
    “到時候，如果有人找上門來，而且還是我的收容師同行，那麽你得留意一下，他們當中會有一個人是我的貴人。我這劫數要化解，就應在這個貴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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