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落了下來。
    打在樂易的玄甲上，發出細密的滴答聲，並越來越大。
    他有種奇妙的感覺，已經有點不確定：
    這雨，是現實世界的雨，還是幻境中的雨？
    “小然！房姐那邊……”
    話沒說完，
    懷中的陶然已經消失。
    巨大的天幕已經完全降下來。
    視野完全陷入黑暗。
    樂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漆黑的電影院裏，孤獨地等著電影開幕。
    “終於還是來了……”
    這個幻境。
    他快速調節著自己的情緒，既來之則安之。
    對於目前這個境況，樂易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他不僅不慌，
    而且還有點想笑。
    “別人避之不及，我們明知道……卻還湊了上來。”
    “這是為什麽？”
    “正義感爆棚？以救世主自居、覺得這事非自己不可？”
    等待過程中百無聊賴，樂易有時間安靜下來，開始審視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吧，我的正義感隻能說中規中矩，我理解的正義感爆棚，是那種會主動出擊、像個巡海遊俠似的主動去懲惡揚善，那才叫正義感爆棚吧？”
    “我隻是適逢其會，正好趕上了，所以索性就當成自己的責任？如果換成這事發生在其他地方，離自己當前所在地大老遠，我還會主動湊上去嗎？大概率不會。”
    “果然，房姐說我是招黑體質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上升……我不去找事，事情自己來找我。誰能想到，一個簡單的外出休假+帶病人看病，都能遇到這種大事件？”
    “當然，還有種可能，我的潛意識裏確實覺得，自己應該這麽做，我是一個有掛的男人，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如果像我這樣有能力解決問題的人，遇到危險反而自己先跑了，反倒讓那些空有勇氣但能力不足的人悶頭送死，那能力長我身上豈不是白長了嗎？”
    “……小然她們，應該也能理解我，我並不想把她們置於險境……唉，算了不想了。這個幻境小不了，問題一定會捅上去，上麵肯定會派精兵強將下來，我就盡我所能、盡一份力就可以了……”
    視野黑暗一片，像是超大世界即將“加載”，所以“讀條”的時間特別長……
    “不知道這次會有多少人被拉進來……之前在留銀那次，二合一幻境，將近百人，我懷疑這次的數字將遠遠超過……莫邪啊莫邪，你悠著點啊，別整個萬人同屏啥的，小心服務器撐不住啊……”
    漫長的“加載”終於結束。
    樂易的視野重新亮了起來。
    他來到了一處……荒野上？！
    和現實世界一樣，這裏也正下著小雨。
    樂易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矮丘的頂上，說是矮丘，其實就是一個小土坡，高度落差不過十多米，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植被，一些層岩裸露出來，讓他有了落腳的地方，不然腳下全是泥濘的土。
    天空陰沉沉的，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這淒風苦雨下的，估計短時間內還停不下來。
    這裏離河邊似乎不遠，他聽到了大河湯、河水暴漲的聲音。
    矮丘腳下，橫七豎八躺著十幾號人。
    不是死人，就是躺著，一個個躺倒在泥水地裏動都不願意動，看起來累得夠嗆。
    樂易眉一皺，正要往下走，腦子裏突然匯入了一股信息流：
    “邪劍之境開啟。”
    “卑賤的劍徒，你的死期將至，速速帶著你的劍奴們前往王都吧！”
    “擁有劍奴數量：15。”
    “當前名望：無名之輩。”
    樂易心下莞爾：
    “哈！這就是s級幻境嗎？”
    “我有了一個明確的身份？劍徒？還有專屬任務？更加數據化了？……聽起來，跟夢泡的扮演任務很像啊。”
    他沒有放鬆警惕，謹記著所有收容師在學習收容時就被反複灌輸的一條鐵律：
    魔物幻境，也許對普通人的態度各有差異，但對收容師基本隻有惡意一說。
    不要被一時的假象、一時的或優渥或安逸的處境所迷惑。
    魔物們基本都是在憋個大的，都是恨不能把收容師往死裏坑。
    樂易小心翼翼地用真視觀察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
    “這些人，就是所謂的我的劍奴吧？”
    “我這個劍徒，是個身份？小型奴隸主？還是押送囚犯的衙役？”
    觀察了一會，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道是真人還是假人……等會！這幻境的破界，最後不會是看劍奴數量吧？跟劍奴數量有關？”
    自封解謎遊戲達人的樂易敏銳地推測，看向劍奴們的目光更複雜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要做的，就是保護自己手上這一批劍奴，同時最好是……搶奪別人的劍奴？嗬嗬。”
    他相信，這個幻境繼續擴張下去，主動或被動卷進來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
    “看來，這次破界，不僅得看收容師的個人實力，還考驗人性呀……”
    正思慮間，腦子裏又匯入了幾股信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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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有劍奴數量增加至40。”
    “擁有劍奴數量增加至56。”
    “擁有劍奴數量增加至83。”
    “擁有劍奴數量增加至123。”
    “擁有劍奴數量增加至161。”
    樂易：“？”
    這是怎麽回事？
    我可什麽都還沒做，數據怎麽就自動增加了？
    最後一條更是暴漲：
    “擁有劍奴數量增加至261。”
    “你的劍奴數量超過200，你的個人名望也有所提升。”
    “當前名望：小有名氣。”
    不過很快，他的所有疑惑都有了解答。
    青梅魔女給他發消息：
    “易哥，你在哪？”
    她先私聊發了一條，又在大群裏發：
    “姐妹們，你們在哪？我好像看到小姬一了。”
    “哪呢哪呢？陶然姐，我的crush，你在哪裏？”
    聊天群裏瞬間熱鬧了起來。
    好家夥。
    魔女們全員到齊，都在幻境裏了。
    顧璿依先給出了一條有效信息：
    “我在一條大河邊，手上有25個劍奴，姐妹們，這合理嗎？我現在好像是個奴隸主哎……”
    蘇媞接過她的話：
    “我有16個。我的身份好像是劍徒……主人，這又是扮演任務嗎？”
    聶錦書很興奮：
    “蘇師姐！我好像看到你了！你別動，我帶人過去與你匯合，我手上有27個呢，軍心可用，嗬嗬……”
    姬一得意洋洋道：
    “都別爭了，都來跟本魔女大王合兵一處吧，我有40個劍奴……我覺得咱們這遊戲玩到最後肯定是比拚人頭數量的。楚王問鼎，兵強馬壯者得之，嘻嘻。”
    樂易心中一樂，看來小姬一跟自己想到一塊了。
    看起來，自己劍奴數值的增長，是因為自家魔女的關係，幻境自動把幾個魔女的劍奴算到自己頭上了？！
    嗬嗬。
    很有眼力見嘛，這個幻境。
    鹿淩霜也發言道：
    “我在一個種著很多鬆柏的小山坡上，我的劍奴們很多傷員，但他們好像是假人？我在猶豫要不要給他們治療？”
    “救吧，可能有用。淩霜姐，你有多少個劍奴？”
    魔女大王連忙問道。
    “不多不多，也就38個。”
    顧璿依：“哇，比我多這麽多。”
    姬一鬆了一口氣：“不錯不錯，快趕上我了。”
    陶然這時候來了一句絕殺：“你們怎麽不問問我有多少個劍奴？”
    “多少？陶然姐？”
    幾個魔女這時候莫名地多出了比較心理，尤其是蘇媞和姬一。
    蘇媞從剛才的消息裏了解到，自己的劍奴數量目前敬陪末座，有點無地自容，聽陶然這麽一說，她更緊張了，不是怕陶然比她多，而是怕陶然比她多太多，差距太大，雖然別人也不會說什麽，但她自己難受。姬一則是因為目前她暫居第一，陶然這麽說，看來她的第一不保，她有點緊張……
    陶然的回答姍姍來遲：
    “哈，100個，不對，99個，剛才有個掉河裏了……撈上來了，沒死，那還是100個。”
    100個？！
    蘇媞有點無奈地笑了笑。不愧是主母，一下子拉了她這麽多。
    姬一失聲道“啊這麽多”，有點受打擊，蔫了下去，不過很快她又振作起來，哪一壺不開提哪壺地問道：
    “陶然姐，我去找你吧，你人多，帶過來不方便……樂易哥，你有多少個劍奴呀？”
    樂易：“……”
    嗬嗬。都是一家人，分什麽你的我的……
    他是既好奇又有點膩歪：
    這幻境到底是按什麽標準來分配劍奴的？
    為啥他的數量是最少的？
    按實力？按能級？
    他覺得自己被幻境針對了，一定是他作為收容師的身份讓幻境不爽了……
    一定是這樣的。
    鹿淩霜善解人意地給他解了圍：“易哥，我們怎麽去找你？你離我們遠嗎？”
    樂易忙說道：
    “不清楚，我感知不到你們……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一次咱們說不定得分開著來，這個幻境可能會很大……”
    “大家聽我說！”
    “你們都把玄甲穿上，小然你也是……這次幻境非同一般，上麵肯定會派人下來，其他收容師會進來……為了不必要的麻煩……”
    “好的，主人。”
    “懂了懂了，樂易哥你好囉嗦。”
    “都穿上啊。”樂易繼續交代，“我收到的提示是前往王都。我準備一會休整好後，就行動了。大家見機行事吧，你們離得近的盡量走一起。”
    交代完畢後，樂易從矮丘上走下去，原本躺著的十幾個劍奴連忙爬了起來，一個個雖然神情委頓，但也稱得上令行禁止。
    他們的眼神麻木、機械，沒有多少活人的生氣，有的隻是對命運的服從、對威權的敬畏。
    劍奴們一水的青壯年男子，都穿著短打的衣服，露出古銅色的皮膚，手腳粗大，重體力勞動者的身份顯露無疑，每個人看著身體都倍兒棒，但神情卻都卑微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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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肉體的強大，並不等同於精神的強大。
    樂易立即明白，自己這15個劍奴裏，應該沒有真人。
    現實世界裏的人，如果被卷進來，不可能這麽短時間內，就“融入”得這麽好，外表、身份是幻境給的，但眼神、行為舉止這些，可是自己的，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既接受自己如此卑賤的身份，又能不露聲色、不露破綻地扮演下來，是非常考驗人的。
    樂易自認自己肯定做不到。
    做不到這15個哥們這樣，明明一副肌肉兄貴的樣子，眼神裏卻沒有一絲桀驁，氣質上反而像是一隻隻隨時會被驚嚇到的鵪鶉。
    “這是什麽世界設定？奴隸社會的牛馬都沒他們這麽溫順吧……”
    樂易心中一歎，拍了拍手：
    “都休息好了吧？我們準備出發。”
    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劍奴們的反應——
    沒有任何反應。
    眼神裏毫無波瀾。
    “我們的目的地是王都。”他的眼睛掃過每個劍奴的臉，“誰知道王都的路怎麽走？站出來！”
    15個劍奴連交頭接耳的勇氣都沒有，顯然是被馴化得不行，樂易等了好一會，才有一個劍奴小聲回答道：
    “主人，不知道您問的是哪個王都？”
    好吧，又被人叫主人了。
    “有幾個王都？有什麽說法嗎？”
    樂易心中一凜，臉上麵無表情。
    “回主人，”那個劍奴往前走了一小步，以右拳抵左掌，於胸前屈肘成拱，“有3個王都。”他察言觀色，看到樂易沒有表示，又鼓起勇氣繼續說道：
    “主人，我們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劍國故地，距離三個王都都差不多。我們是去哪個？”
    樂易點了點頭，剛想發問，“任務目標”更新了，一股信息量匯入腦海：
    “1號劍徒，請帶領你的劍奴們前往晉國王都，期限：10天。”
    “逾期不至，將遭受抹殺懲罰。”
    樂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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