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過去應該住著富戶一家還有仆役什麽的，上下幾十口人，所以房間可不少。
    不過魔女們在挑房間的時候，很默契地選擇了盡量住一起、睡一塊。
    “咱們在這個幻境看來要待的時間不短，估計好幾天呢，得好好休息才行。”
    說這話的是姬一，她拿了主意，把幾個姐妹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顧璿依、蘇媞三個玩得好的住一間；
    新來的羅思婕、南夢卿住一間，本來想讓聶錦書跟她倆住一塊，但在聶錦書的強烈要求下，和她們仨擠一間；
    最後來的陶然、鹿淩霜、崔敏敏她們三個睡一間。
    三個房間住了9個魔女，樂易自己住一間，三個魔女房間都挨著樂易的房間，形成拱衛之勢。
    “我先宣布一下住宿紀律啊。”
    在樂易的房間——他的房間最大，魔女們很默契地把原屋主的房間留給了他——魔女們正聚在一起開家庭會議。說話的正是會議主持人、龍泉鎮的獨裁者姬一，她繃著小臉，盡量讓自己顯得嚴肅沉穩，像個小大人一般：
    “這個住宿紀律第一條，就是不準夜襲……睡覺就好好睡覺，不要搞些花裏胡哨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審視的目光快速從幾個魔女身上掃過，壞笑道：
    “尤其是……”
    沉不住氣的聶錦書先跳出來了，為自己喊冤道：
    “姬大王，這種事有一說一我真沒幹過……你不能因為我是女同，就戴著有色眼鏡看我呀！咱們著不興有罪推定這一套吧？不該是疑罪從無嗎？”
    聽著聶錦書忿忿不平地給自己抗辯，幾個魔女表情微妙，尤其聽到她說“我是女同”時，新來的崔敏敏一臉愕然，下意識地往邊上移了移。
    她以前就因為中性風的打扮和女漢子的個性，被誤認為鐵t，在學校、單位的時候，沒少被蕾絲邊們表白，學校老師、單位領導還找她談過話，試圖確認她的性取向……可以說，崔敏敏的人生經驗裏，因女同遭受的困擾，不比鹿淩霜少。
    南夢卿看著這個自稱女同、五年前與自己有些糾葛的妹子，目光意味深長。
    “聶錦書？……我想起來了，嗬嗬。不過這妹子估計不記得我了。沒想到五年後再見，我倆都成了魔女，哎，天意弄人呀……”
    她心思翻湧，打算會議結束後私下找聶錦書聊聊。
    “行吧行吧，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好吧？”姬一揮了揮手，繼續說道，“這個住宿紀律第二條，大家外出，尤其是夜晚，最好不要一個人，雖說鎮子上的妖物被我們清得差不多了，但難保有漏網之魚，而且除了妖物，還有其他人類……你們懂的。”
    “好了，我的發言完畢。”
    陶然站了起來，笑吟吟道：
    “姬一辛苦了，易哥不在，她帶著姐妹們把地方收拾出來、搞得井井有條，姬大王的名字傳遍四海八荒，嗬嗬……我提議大家給她鼓鼓掌。”
    魔女們嘻嘻哈哈地鼓起掌來，掌聲倒是熱烈。
    姬一剛坐下，聽到陶然誇讚的話，嘴角翹起、得意洋洋，但掌聲響起，她臉紅了，一頭紮到最近的顧璿依懷裏。
    “哈哈哈，姬大王也知道不好意思。”
    顧璿依趁機拍了拍魔女大王的屁股，表情有些鹹濕。現在，她、姬一還有蘇媞，她們三個玩得好的，不知不覺間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在姬大王龍泉鎮奪權行動上出力甚巨，雖然後來羅思婕和南夢卿也加入、也幫了些忙，但明麵上，目前龍泉鎮的“領導班子”就是以姬一為首的她們仨。
    陶然看了眼樂易，朗聲道：“那接下來，我們先分享、交流一下情報吧。”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羅思婕，她舉了舉手，申請發言：
    “我有一個情報可以分享。這是我們隊伍裏一個收容師說的，我覺得有一定可信度。”
    她說的收容師就是陸振威。她們跟著樂易到了龍泉鎮後，陸振威就脫離了隊伍，到鎮子上找人去了。作為地頭蛇的他，進了龍泉鎮後沒多久，就見到了幾個眼熟的人，他擔心自家大小姐的安危，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不過在離開之前，似乎為了感謝樂易他們這一路過來的照料，陸振威把自己總結的一條情報說了出來，他原本想找樂易的，但樂易已經離開去接鹿淩霜，隻好退而求其次，把情報告訴給樂易的女伴羅思婕。
    “他跟我說，這個幻境似乎有一種自動傷愈機製……他拿自己舉例，說他之前被那個鳥人菲利克斯打得半死、放在現實中養傷都要養個一年半載以上，結果遇到樂易哥後，幾個小時，到了龍泉鎮這裏，傷就好得差不多了。”
    “幻境這設定，是鼓勵玩家之間下手更狠一些嗎？斬草要除根？如果不弄死對手、當斷不斷，對手會卷土重來？不清楚。但我覺得這可以算是一條情報。我的發言完畢。”
    羅思婕說完微微鞠躬，然後坐回位置，顯得文靜又乖巧。
    顧璿依第一個給她鼓掌、叫好，蘇媞緊隨其後，氣氛組已然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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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羅思婕對麵的姬一偷偷打量她，這個白白淨淨、書卷氣、單眼皮的矮個子姐妹，讓魔女大王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覺。
    在羅思婕手上吃過大虧，差點死在能級比自己低的魔女手上，這事一直被她視為奇恥大辱，但真的再見到羅思婕的時候，姬一又恨不上來了，不過目前來說，讓姬大王低頭、主動找羅思婕說話，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接下來，其他人也分享了自己的“獨家情報”。
    顧璿依興奮道：
    “我跟你們講哈，這個幻境裏的收容師還不少欸，比你們想的多……不算樂易哥，我這一路上就遇到兩個了，算上剛才小婕姐說的那個陸振威，至少三個了。”
    “我跟其中一個打過，他自己交代說是明州基金會儺組織的，還說他們老大是儺組織的理事，還威脅我……你們覺得我會慣著他嗎？嗬嗬，老娘一拳把他打暈！他們這種收容師弱雞，沒有超能力還敢來找本魔女的茬……”
    她活靈活現、手舞足蹈的描述把眾人都逗樂了。
    “在這個幻境裏，收容師是沒法獲得超能力這事，大家想必都知道了吧？”顧璿依補充道，“不過我有點懷疑哎。”
    “怎麽說？”
    “嗯？小璿璿，快說，別賣關子呀。”
    顧璿依站直了，語速加快道：
    “大家回憶一下，收容師無法獲得超能力這個想法、這個情報，是什麽時候進入你們的意識、變成一個默認都知道的設定的？想一想？我是遇到了兩個收容師，跟他們打了一架後，他們不服氣，說憑什麽你們普通人能獲得超能力、我們不行……我從那時候起獲知這個情報的。”
    樂易插嘴道：“我跟璿依差不多。我和思思在路上遇到陸振威，救了他，聽他說的，他是從他自己還有他幾個同伴的自身經驗總結的……我聽到的時候，覺得有可能，畢竟幻境對收容師不友好，這個是眾所周知的底層設定，但當時我也沒馬上當真，隻是存疑……”
    除了羅思婕，眾女聽到他提到“思思”時明顯一怔，都在想思思是誰？然後才反應過來說的是羅思婕。
    羅思婕耳朵有點紅，連忙低下頭去，腦海裏馬上浮現起幾個小時前和樂易走一起的情景，一種遙遠的甜蜜和近在咫尺的憂傷同時襲上心頭。
    順著樂易的話，南夢卿、崔敏敏她們也接連發言，南夢卿的話讓眾人嗅到了一絲異樣：
    “這麽說，確實有點詭異，我剛才回憶了一下，收容師不能獲得超能力，這件事這個設定，好像突然出現在我意識裏的，我的記憶告訴我，這一路上我遇到了幾個人，但沒誰跟我說這個事……它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我認知的一部分。”
    說完她環視一周，笑吟吟地看著眾人，表情有著說不出的魅惑：
    “話說，我對你們來說也算是熟人了吧，畢竟在一個屋子裏睡了這麽久……我想問，我的身體現在在誰手上啊？”
    她的“魅惑技能”在魔女們麵前威力大打折扣，姬一一個激靈地坐直了，幹笑道：
    “南姐，這事回頭再說，私聊私聊，哈。”
    南夢卿點點頭，心下了然。
    看來自己的身體，在現實世界裏是由這個叫姬一的小姑娘負責看管的？他們這麽多成年人，就這麽放心把自己的身體交給這個看著十五歲都不到的小姑娘看管？她心中有一點生氣，但轉念一想，又馬上釋然了。
    姬大王整頓龍泉鎮的一係列舉動，她可是全程在場的，小姑娘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心智和手段，實際表現比看著靠譜得多。
    蘇媞把話題拉回來：
    “我也有這種情況……璿依，你想說啥？等會，我怎麽有種在哪聽過看過的既視感？是不是魔物造景學裏……？”
    顧璿依一臉興奮，有種收獲知音的欣喜：
    “對對，我就是想說這個……樂易哥，這叫啥來著？”
    她看向樂易，又看了看蘇媞，目光在二人之間快速跳轉。
    排除早早退學的聶錦書、自學成才家學淵源的南夢卿，這房間裏目前就有三個科班出身：樂易、顧璿依、蘇媞。
    樂易恍然道：
    “集體意識！幻境對集體意識的捏塑和替換！”
    “乖乖，這麽說，還真有可能啊……”
    他深吸一口冷氣，整理思緒，把他知道的告訴在場所有人。
    樂易雖然畢業評級學渣、平時考試學渣，但他的理論功底很紮實，在專業知識上是下過苦功的，如果不是成績實在沒有說服力，他本可以被視為學院裏的卷王之一……
    收容師課程裏，有一門專門講魔物幻境的課，叫魔物造景學，裏麵提到一個很容易被人忽略和遺忘的知識點：
    高級魔物，在其幻境裏，有一種動態監控人類思維和情緒的能力，能夠把幻境中人類的集體意識提取出來，或替換或灌輸，使其成為幻境世界裏的設定。簡單說，就是一個幻境裏，如果有人覺得收容師無法獲得超能力是真的，越來越多人覺得這事是真的，那麽幻境就可以提取到這個共同意識，最後灌輸到幻境中所有人的意識當中，變成一個既成事實和底層設定，即一件本來並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隻要在小範圍內被認知到，就有可能變成一種普遍認知，這件事情就成了真，哪怕一開始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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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勒個豆啊！這麽詭異的嗎？這也……太強了吧？”
    聶錦書咋舌道。
    然後她馬上追問：
    “可是，它圖啥？魔物圖啥？它把幻境裏大家的共同想法變成現實，對它有什麽好處嗎？”
    顧璿依解釋道：
    “好處可就多了。就拿收容師無法獲得超能力這事來說，有可能一開始並不是這樣，魔物一開始可能無法做到對收容師這麽狠的區別對待，畢竟它就算是s級魔物，也隻是魔物，不是真的主神……但是隨著這個集體意識被它發現了、提取出來，灌輸到所有人意識裏，就成了一個現成的利好設定，對魔物來說，簡直是白撿，省時又省力，而且……”
    樂易接過她的話：
    “而且可以掩蓋它自己的真實想法，模糊真實的設定。”
    “無主魔物打開幻境，出發點要麽是失控，要麽是宣泄，不然就是想做點壞事、殺點人。咱們現在這個幻境，我覺得它是失控了，然後想搞搞破壞，換言之，它也想給收容師們上強度，所以這條設定它會很喜歡……”
    頓了一下，樂易表情有點凝重，沉聲道：
    “但事情可能不簡單，可能有反轉……那個鳥人菲利克斯不是被我幹掉了嗎？他是個癡人，同時也是個控物師、收容師……按理說，他進到幻境來之後，是不會獲得超能力的，我跟他戰鬥的時候，也沒感受到他有癡人能力以外的超能力。但是……”
    他攤開右手手掌：
    “剛才璿依說到這個事，我的意識裏產生了一些鬆動。”
    眾人看向他的手掌，隻見本來空無一物的掌心，突然多出了一盆玫瑰花！
    姬一：“這是……超能力？”
    “殺了鳥人後獲得的？”
    樂易點頭，他有點憂慮道：
    “嚴格來說，是剛剛到賬的超能力。”
    “在我們對收容師無法獲得超能力這條集體意識產生懷疑時，封印鬆動了，嗬嗬，解除凍結，把它送到我這了……”
    “所以我猜，其實還有一條隱藏的設定：在這個幻境裏，殺死人類收容師，會獲得超能力，而獲得的超能力原本預計是要下發給死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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