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
    樂易帶著羅思婕又有驚無險地擊殺了一個劍胚，他們本想著乘勝追擊、大殺特殺，結果兜兜轉轉，再也找不到落單的妖王了，隻好去與大部隊匯合。
    對於羅思婕來說，這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是她肉體消亡、被作為魔女收容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以至於在回程的路上，她情不自禁地雙手摟著樂易的脖子都不舍得鬆開。
    感受到她的情緒，樂易小心措辭地問道：
    “思思，感覺如何？看你挺高興的……”
    羅思婕直抒胸臆：
    “開心！很開心！感覺我好久沒這麽開心了……我上一次這麽開心，呃，應該是教資上岸的時候。”
    聽她這麽說，樂易也好奇了：
    “為什麽？有這麽開心嗎？”
    “有啊。就感覺人生有了新目標、進入了一個新階段一樣，”羅思婕把麵甲掀開，露出白淨的臉蛋，“主要是有事做了，目標明確……我是個很害怕不確定的人。”
    她今天沒戴上假麵，所以此時的臉是她“原裝”的臉。
    “如果未來不確定，生活目標不確定，我就會很慌，會很無所適從……我感覺我就像頭驢，需要前麵有一根胡蘿卜吊著我、鞭策我往前走，嗬嗬，我這樣的人，就是天生的牛馬聖體……”
    羅思婕自嘲道。她現在是整個人掛在樂易的身上、麵朝著樂易，由他帶著自己在天上飛、在密林間穿梭，對樂易表現出了完完全全的信賴。
    “牛馬嗎？”樂易接過她的話題，嘿然笑道，“我覺得不是。尋求確定性，追求正向反饋，極度依賴於投入就有回報的動機模型，我覺得是做題家思維……”
    他的直男式發言把羅思婕搞沉默了。
    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她想了想，歎氣道：
    “樂易哥，你是對的。我剛才想了想，確實是做題家思維……我自己就是小鎮做題家出身呀，不是跟你說過，要不是當年高考的時候來親戚，我能上985的……”
    樂易逗她：“什麽小鎮做題家？你不是擁有一條街商鋪的地產大亨之女、出生的時候腰上自帶一串鑰匙、還沒學會走路就已經學會收租嗎？”
    羅思婕先是一愣，然後仰著頭爆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笑得不行了，眼淚都笑出來，她把頭埋進樂易的胸口，手不停拍打著樂易的肩膀：
    “哈哈哈……她們怎麽能這樣？！”
    顧璿依她們對她的“編排”、給她加設定，她也是有耳聞，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尬，聽了幾次，才勉強找到笑點在哪……沒想到，此時經樂易之口、在這樣的情境下說出來，會是這樣的好笑！
    “啊，不行了，笑死了。”
    她肩膀一聳一聳地止不住笑，身體有些癱軟，索性放空腦袋，微微仰頭看著樂易。
    在月光不甚明亮的夜晚，在婆娑的樹影之下，羅思婕的臉像月光凝成的薄瓷，白得發光，樂易一時沒忍住，出聲誇讚：
    “思思，你好白啊。”
    她聽了後心情更加雀躍了。
    其實樂易的魔女們，除了顧璿依、崔敏敏的皮膚不夠白，其他人都能算是膚白貌美的類型，即使是沒完全長開的姬一，也能看出些許雛形，正常情況下、自然生長下去，小姬一也會是一個身材高挑、又白又瘦的美女。但即使在如此強人林立的情況下，羅思婕的膚白特質仍非常出挑，也就鹿淩霜能與之媲美。
    “沒辦法，從小到大就是一個書呆子、做題家，長時間悶在室內做題，缺乏日曬和維生素d，所以才這麽白……”
    她幽幽地調笑著、自嘲著，心情激蕩下，終於忍不住親了親樂易的臉——終究沒好意思直接親嘴。
    然後樂易突然停了下來。
    抱著她站在一棵樹的樹冠上。
    羅思婕慌了，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就是想感謝你。畢竟從收容到現在，我都沒好好感謝你一次，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
    她低著頭囁嚅著，羞慚得不行，等了會，卻沒聽到樂易的回應。
    “小鳳？！”
    樂易終於出聲了。
    羅思婕意識到，自己剛才鬧了個烏龍……
    他停下來，是因為發現新情況，並不是因為自己的那個冒失的吻。
    然後她馬上調整狀態，進入思考模式：
    “小鳳是誰？”
    “樂易哥的口氣，聽著像是我應該認識的人……也是家裏的魔女嗎？家裏還有哪個魔女我沒見過嗎？”
    意識到可能有認識的人在場，羅思婕整個人像彈簧一樣彈起，快速從樂易的身上下來，規規矩矩地站在他的邊上，挽著他的胳膊，臉紅得不行，同時有點後知後覺：
    “我這一路就是這麽讓樂易哥抱著過來的？……他真的太寵我們了……”
    樂易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自己有些走神，抱歉道：
    “思思，剛才看到了小鳳，一閃而過，不確定是不是她……走，我們去驗證一下。”
    他帶著羅思婕往一個方向閃現而去，來到距離驛道不遠的一處岔路上，找了一會不見其人，正當樂易開始懷疑是自己眼花了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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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找我？”
    一個穿著鎧甲的女人從一棵大樹的後麵走了出來，她把麵甲掀開，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小鳳！真的是你！”
    樂易激動道。
    李棲梧！
    她怎麽也來了？！
    她怎麽也能來？！
    房姐這是解決了她不能在現實中出現的問題、然後特意把她派出來、算是支援未來了？
    李棲梧一個箭步來到樂易麵前，臉上的表情看著還算平淡，但微微顫抖的嘴唇、眼波流轉的雙眼已經暴露了她的內心，她猛地撞進樂易的懷裏，興奮道：
    “主人！樂易哥！我來了！”
    仿佛流浪多時的貓狗見到了心念念的飼主。
    像是懷春的少女在殘夢消逝之前，得睹理想的戀人。
    羅思婕下意識地退後幾步。
    她酸了。
    更讓她難受的是，這一刻，她無比理解這個被樂易稱為“小鳳”的女人的舉動。
    越是理解，越是難受。
    “她是誰啊？我能感覺到她跟我是同類……是魔女，但又不完全一樣？很奇怪。”
    李棲梧身上穿的鎧甲與樂易他們穿的，明顯流出同源、都是玄甲係列的，不過看起來更輕盈、更貼身，看來房姐又整活了……
    她的腰間，隨意地插著掛著一柄長刀、一把短斧。
    注意到樂易的眼神，李棲梧連忙解釋道：
    “呃，搶來的。兩個人類，他們看到我這身鎧甲，想讓我脫下來給他們，我肯定不幹啊……就反手搶了他們的東西。”
    她下意識地撓撓頭，像是一個做了壞事被大人捉現行的孩子，有點羞澀和尷尬，但打心裏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樂易笑了。
    他回想起當初在西菱鎮、在那個奶茶店裏，李棲梧搜身敵方刺客那個麻利勁，知道自家這個魔女在被自己收容前，也是個快意恩仇的主！可不是什麽無害小白兔。
    樂易關心發問：
    “小鳳，你現在是什麽情況？”
    他也有點後知後覺。
    李棲梧鬆開他的身體、站得遠一點後，他才感知到，她的狀態，跟自己印象中魔女的標準狀態並不一樣？更縹緲，或者說更單薄。就好比同樣是人物3d建模，魔女標準狀態下的比如羅思婕，麵數就比此時的李棲梧高一個數量級……
    聽到樂易首先詢問的是自己的狀況，李棲梧心中一暖，臉上真情流露道：
    “樂易哥，我的情況有點特別，房姐說她現在暫時隻能做到這樣，還沒法像其他姐妹，讓我先耐心等待，嗬嗬，我已經很滿意了……”
    樂易心念一動，看來房姐對李棲梧包括姬二姬三她們的“手術”有了進展？
    聽她繼續說道：
    “我現在還不能像其他魔女那樣，可以長時間在現實世界逗留，但除此之外，和其他魔女是一樣的。主人你可以像召喚其他魔女那樣召喚我，隻要不在現實世界就行……”
    說著說著，她的雙眼放光，整個人神采奕奕的，清瘦的臉都有些紅潤起來。
    樂易聽懂了。
    相比之前隻能存在於他的結界裏，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飛躍了。看來房姐選擇了一步一個腳印的穩健方案，放棄了之前一步到位的思路，讓李棲梧這種特殊“病號”先嚐到一點治愈的福利和甜頭，更有益於身心健康，重拾對生活的信心……
    羅思婕也聽懂了。李棲梧對樂易的稱呼在“樂易哥”和“主人”之間反複切換，讓她覺得既酸澀又好玩。
    李棲梧也注意到了樂易身後這個白白淨淨的嬌小女孩，熱情地打個招呼：
    “是羅思婕嗎？我叫李棲梧，你可以叫我小鳳。”
    羅思婕有點驚了。
    沒等她回應，李棲梧自己解釋道：
    “主人的魔女我都見過，聽她們說起過你……呃，你好白啊，真好看。”
    她其實不怎麽擅長社交，但羅思婕還是聽出了她是真心讚美的，心生歡喜，從樂易身後走出來，像拉著閨蜜的手一般拉住她：
    “小鳳姐，呃，我還是叫你棲梧姐吧……你好有範啊。”
    這也是她的真心話。
    眼前這個初次見麵的自家姐妹，給她一種強大又敦厚的感覺，讓她既有點畏懼，但又情不自禁地生出親近之意。
    類似的感覺，家中的魔女們，隻有陶然有給過她。
    李棲梧有點羞澀又有點豪邁道：
    “有範？可能因為我是a級吧……房姐說我回到了正軌，正常發展、慢慢求得自己的道，遲早能升s級。”
    a級魔女？
    半步s級？
    那不是跟陶主母一樣？！
    羅思婕心中驚呼，對自己剛才的感受有了新的認知。
    怪不得。
    李棲梧若有所思地看著羅思婕：
    “羅思婕……”
    “叫我思思吧，棲梧姐。”
    “行，思思，你也叫我棲梧吧，反正我也沒大你多少……我怎麽有種感覺，你對我威脅很大啊，我的意思你的能力……雖然我不清楚你的能力是什麽，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兩人剛剛熱絡起來的聊天氣氛，突然被她這殺氣騰騰的發言搞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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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思婕一臉愕然，樂易倒是若有所思。
    雖然李棲梧一向口直心快，但剛才說話的時候她其實已經往輕了說了，其實在她的感知裏，明確地感覺到羅思婕對她有種致死的可能，也就是說，如果兩人捉對廝殺，羅思婕是有可能殺死她的。
    她的感知向她發出了預警，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讓她有這種感覺的魔女。樂易家裏的魔女她都接觸過，沒有誰給過她這種感覺，就連公認最強的陶主母也沒有。
    “棲梧姐？”
    羅思婕弱弱發問，她有點硬撐著，怕被樂易看輕，其實心裏五味雜陳。
    有點害怕，又有點委屈，還有點對自己“識人不明”的懊惱。
    明明剛才還是一副溫柔敦厚的樣子，怎麽突然就翻臉？
    怎麽突然就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李棲梧也後知後覺地注意到羅思婕的表情，連忙抱歉道：
    “啊，不好意思，我可能表達得不夠清楚。就是怎麽說，你有點克製我……”
    她著急地向樂易使眼色。
    樂易笑嗬嗬道：
    “思思，不要怕，小鳳不是有意嚇唬你。她就是這麽一個性格。思思的能力確實很厲害，小鳳的能力遇到別人，都可以說是穩立不敗之地，但思思確實可以讓小鳳很頭疼……”
    他“主持公道”的話讓二女的心情都放鬆了下來，李棲梧笑眯眯地打趣道：
    “看來，以後我要離你遠一些。”
    話雖這麽說，她卻抓著羅思婕的手不放。
    樂易高興道：
    “走，小鳳，思思，我們回去！”
    “去和大部隊匯合。”
    李棲梧是“孤家寡人”，她身邊一個劍奴都沒有，樂易也無暇多問，滿心歡喜地帶著她倆追著陶然她們而去。
    幾分鍾後，他們勝利歸隊，與大部隊會師。
    李棲梧成為了本次魔女小隊征戰s級幻境的最後一塊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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