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迷夢,破局者,早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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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天。
這是他們來到這個幻境世界的第428天。
由於活動範圍隻能局限在一個小鎮子上,對於他們四人來說,無異於坐牢。
到今天為止,刑期已經達到428天。
而且絲毫沒有結束的跡象。
他們有種要在這裏把牢底坐穿的感覺。
樂易走出自己的臥室,想了想,折身往邊上的房間走去。
陸紫綺的問題,還是得解決一下。
進了她的房間,沒找著人,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找著,想必是掏院子去了。
現在這會還是白天,樂易也不擔心她們的安危。
自從她們學乖了、不輕易受罰後,妖物們在白天已經絕跡了。
樂易隨便找了個空房間,坐了下來。
窗戶是封死的,加上朝向不好,大白天房間裏也有點黑黢黢的。
他坐在房間深處、一張孤零零的很有未來主義範的沙發上,整個人陷在海綿和彈簧填充的柔軟裏。
仰著頭,看著蒼青色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下午。
樂易托著一盆花進到臥室。
謝君瀟背對著他,側躺著睡覺。
最近幾個星期,她越來越嗜睡了。
不過聽到了細微響動,謝君瀟又醒了,又條件反射地要起身迎接。
她聽出來是樂易。
樂易立即快步走到床邊,一隻手托著花,一隻手把她按下去:
“別起來,繼續躺著。”
謝君瀟露出淺笑,一臉幸福地看著他,隨口問道:
“老公你哪來的……牡丹花?怎麽還是這個顏色的?”
“掏院子掏到的。什麽顏色?不就是紅色嗎?”
“別逗,明明是金色的……”
“哈哈,好吧。”
又聊了會,樂易見謝君瀟臉色浮現出倦意,立即收起話頭,強製結束聊天,讓她好好睡覺。
謝君瀟卻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樂易隻好坐在床沿,靜靜地陪著她,等她睡著後,才把手輕輕抽出、起身離開。
走出房間,走出了大院子。
樂易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仿佛身上千斤重擔被卸下來。
最近一段時間,他很好地扮演了一個因妻子突然懷孕而手忙腳亂、心緒不寧、心事重重的年輕丈夫。
他走出大院子的時候,差點仰天大笑出門去。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龍泉鎮的房屋不少,類似他們住的大院子就有好幾個。
在一個略小的院子裏,他見到了陸紫綺。
她似乎正在這裏收集物資。
腳邊大包小包的堆著,看起來收獲頗豐。
樂易快速掃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些母嬰用品混在其中。
嗬嗬。
這個幻境還挺貼心……
看到樂易,她立即放下手上的東西,歡呼地衝到他身前,在撲到他懷中的前一秒硬生生地止住了。
看著樂易板著的臉,陸紫綺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脆生生地叫道:
“老公,你怎麽來了?”
她嚶嚀一聲挽住樂易的胳膊,使了點力氣把他往旁邊的一個房間裏拉。
“裏麵坐,老公。”
鎮子上這些房間雖然沒有人住,但一直都非常整潔、各種家私齊全。
像一個影視基地一般。
每隔一段時間,自動清潔、自動維護,使其保持在隨時可用的狀態。
就像屋子裏會自動補充生活物資那樣。
非常神奇。
陸紫綺歡天喜地地把樂易拉進房間裏,安頓他坐下來,然後雙手搭在他肩上,一臉殷切道:
“相公,瀟姐是不是跟你說了?”
呼吸都重了。
雙眼幾乎滴出水來。
她似乎誤會了什麽?
沒等樂易開口,她歡呼一聲,在樂易有些愕然的目光中,
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三下五除二之後,
她赤條條地站在了樂易的麵前。
“相公,擇日不如撞日,”陸紫綺似乎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她臉上的表情欣喜又鄭重,“請賜予妾身恩澤……”
然後就撲到了他身上。
樂易沒閃開,他虛抱著她,手快速地從她光滑的脊背上滑過,按在她的後頸。
歎了口氣,他道:
“睡個好覺吧。”
“希望你喜歡你這一年來的戲份。”
陸紫綺:“?”
她嘴微張,表情驚恐,但是已經說不出話來。
傍晚。
謝君瀟從房間裏走出來。
她幾乎是睡了一個白天,中途迷迷糊糊醒了幾次,很快又沉沉睡去。
撐著自己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慢慢挪著步子,走出臥室。
她的肚子已經很顯懷了。
仿佛臨盆在即。
大概10個星期以前,她告訴樂易自己的月事沒來、極有可能是懷孕了。從那之後,她的肚子是一天天地大了起來。
到現在,她和那些懷了八個月、九個月的孕婦們已經沒什麽區別。
甚至看起來還要大一些。
非常的不良於行。
謝君瀟曾開玩笑地和樂易說過,她懷疑是雙胞胎或者多胞胎,不然沒法解釋肚子會這麽大……
因為她的懷孕,家裏兩個主要戰力少了一個,最近幾個星期樂易的戰鬥負擔大了不少。
樂易默默扛著一家四口,一次次化解、擊退妖物的攻擊。
一次次地在刀口劍尖上起舞,把危險的苗頭掐滅。
完美詮釋了什麽叫負重前行。
詮釋了什麽叫男人的擔當。
對於他和謝君瀟乃至黃典典、陸紫綺而言,這都是一場悠長又深邃、甜蜜與離奇交織的迷夢。
現在,是時候醒來了。
謝君瀟來到院子,小心地坐在了葡萄架下的秋千椅上。
表情有點恍惚。
像是疑惑,又像是不解,還摻雜著些許慍怒。
如果此時黃典典在這,也會覺得她的樣子有些陌生。
這樣的表情,她從未在自己表姐兼師父的臉上看到過。
樂易回來了。
他偷感十足地沒有從大院子的正門進來,而是一個瞬移,直接翻牆進來。
一落地,就看到坐在秋千椅上的謝君瀟。
謝君瀟下意識地要坐起來。
但是看到樂易的表情,她臉上剛綻放出的笑容斂了回去。
人也沒有動彈。
兩人的視線交織,樂易反常地沒有靠上來,謝君瀟也換個人似地低下頭來不看他。
兩人看著都有點心虛。
不過謝君瀟明顯更慌一些。
過了一會,樂易清了清嗓子,開口打破沉默:
“你玩夠了沒?”
聲音清冷、壓抑,像極力克製著怒火。
“你、你說什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謝君瀟沒抬頭,囁囁嚅嚅的,底氣明顯不足。
這種情況在霓裳社社長身上實在太罕見了。
至少樂易從未見過。
哪怕他們當了一年多的枕邊人、有了那麽多的耳鬢廝磨、肌膚之親,哪怕他們以為對彼此已經非常了解。
“你不是謝君瀟。”
樂易“痛惜”地看著她,說出了醞釀已久、早就憋在心中的一句話。
“但我也不是樂易,至少不完全是。”
又說了一句有些拗口的話。
換成其他人在場,可能會聽得雲裏霧裏,但“謝君瀟”聽明白了,她抬起頭來,幽幽道: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語氣頗為不爽。
樂易玩味地看著她,猶豫了一下,坦言道:
“有點慚愧,也就今天。”
“準確地說,是今天下午……剛才給你看花的時候。”
“你是說那盆牡丹花?……”“謝君瀟”恍然大悟,她苦笑著以手扶額,“沒想到,我竟然會百密一疏、在這麽明顯的地方疏忽了。”
樂易哂笑道: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你的破綻可不少。”
“啊?還有?”
“當然,之前我隻是不確定……我覺得之前的我,也不是完整的我,有點鬼迷心竅了……”
看到她身子往前探、一副追問的模樣,他不得不拋出點幹貨來:
“一個很明顯的地方,你這肚子大得離譜,從時間上算不對。10個星期大成這樣子,我很難相信,哪怕往多了算,5個月?那也不可能。你雖然拿出雙胞胎、多胞胎的理由來解釋,但你越想遮掩越說明有問題。”
“謝君瀟”不高興了:
“沒想到你這人疑心這麽重!有你這樣的丈夫嗎?自己的枕邊人、自己的妻子也懷疑?你自己往裏灌了多少漿,自己不清楚?”
樂易難得老臉一紅,強顏道:
“要是真懷了,我也認了,畢竟咱也是要臉的,自己做的事、造的果,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但是!”
“你千不該、萬不該,搞出這麽多騷操作,非得把假象往既成事實裏塞……”
“莫然!鬧劇結束了……”
“出來受死!”
說到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了起來。
“謝君瀟”身子一晃,臉上陰晴不定,然後仿佛下定決心般,歎了口氣,從秋千椅上站了起來。
再說話時,她的臉已經變成了莫然的臉。
“你果然是不想原諒我。”
口氣有些哀怨。
她自言自語道:
“你殺了那個叫洛革新的人後,我就感覺到,你心中有團邪火想要對著我的屁股釋放……”
樂易沒好氣地打斷她:
“停!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嘻嘻,反正你明白就行……我感覺到,你想對我撒氣,想找我算賬……是因為死了那四十多個人,對吧?其實也不能怪我吧?”
她裝可憐地看向他,似乎在尋求他的認同,然後被樂易一眼瞪了回去。
“總之,我感覺到你想對我不利,所以不得已,為了自救,隻好把你還有她們幾個拉到嵌套幻境裏麵來,先讓你們尤其是你,消消氣。”
樂易冷笑一聲:
“演,還在演。說吧,你把謝君瀟她們三個弄哪裏去了?”
莫然也笑了,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
“你怎麽確定是三個?她們可是跟著你生活了一年多,一點舊情都不講麽……”
樂易打斷她:
“你不是!她倆也不是。”
“或者說,她們可能曾經是,但是在死過一次後,就被替換了。所以,真實的她們被你搞到哪裏去了?”
莫然訕訕道:
“還能去哪,不就是另外幾個獨立的嵌套幻境……”
突然想到什麽,她來了興致,笑吟吟、恬不知恥道:
“嘻嘻,你不知道,幾個幻境算下來,隻有你這個,識破了我的詭計……在其他幻境裏,她們,呃,過得也不錯,有著不同的身份,謝君瀟在你這個幻境,是正妻,但在其他幻境可不是,有的是小妾,有的是你母親,同理,黃典典和陸紫綺她們也有福利時間,在其他幻境裏,她們都有幸當過你的正妻……”
聽著她饒有興致地訴說著玩弄幾人的把戲,樂易已經在咬牙切齒,拳頭也硬梆梆的了。
“不過呢,另外幾個幻境的你,都不太爭氣,都沒能把妻妾的肚子搞大……”
“停停!”
樂易的怒火差點就從身體裏甩出去了,好在他此時製怒的能力比之前強了不少。
“肚子這個問題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真實的謝君瀟在什麽時候被踢出去的?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在所謂的懷孕之前就被替換了吧?“
莫然悻悻道:
“是。在她對你有了好感、有打算跟你滾床單的時候,我就把她換了。我嫌棄她太放不開了,一個大齡剩女,良人在側,明明心裏喜歡得要死,卻始終畏手畏腳的。趁著那次重傷,我動了手腳,把她弄死了,替換了一個假的過來。”
樂易恍然道:
“從那時候才開始嗎?比我想的晚很多。”
“那我呢?真實的我,什麽時候被你投進來的?”
但沒等她張口,樂易自己搶道:
“等會,我猜應該是你在準備跟我說懷孕的時候……然後真實的我一進來,不僅被你塞了一些虛假的記憶進到腦子裏,還不得不麵臨著喜當爹的開局……”
莫然捂著嘴戲謔道:
“瞧瞧你說的,謝君瀟雖然年紀大你很多,但潔身自好,在跟你滾床單之前可是完璧之身,為你懷孕生子,可不算委屈你吧?”
“你少來!滾床單也是假的。”
莫然一臉玩味和遺憾道:
“該說不說,樂易你真是個正人君子,或者說迂腐過了頭?幾個幻境裏,雖然她們仨在扮演你妻妾的時候,都對你產生了感情、都想跟你滾床單,結果都讓虛假的你給單防住了。所以這個幻境裏,我不得不親自下場,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樂易,你這麽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麽要替一些無關人等出頭、要為他們與我置氣?我們就算合作不了,也不該成為敵人呀。”
樂易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道:
“所以,你在等什麽?在期待什麽?!”
“我替你理一理。你現在最想的,就是與我握手言和、把這個嵌套環境關掉,然後裝作無事發生,對不對?”
“然後希望我忘了這個幻境裏發生的一切,重新回過頭去對付外麵那個幻境,對吧?你會慫恿我們再等等,等三王的人馬殺到龍泉鎮,然後畢其功於一役……甚至,你也知道了聶錦書那個九曜之門的能力,雖然不說,但也會暗戳戳地鼓勵我們打開門,去往未來截殺三王。這是一條顯而易見的解決問題的捷徑,你不相信我們沒想到。所以你覺得我們在有倚仗、有備案的情況下,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然後你就可以暗度陳倉了,對不對?”
莫然麵無表情:
“你覺得我想做什麽?”
樂易往前踏了一步:
“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帶領你的妻女,堅守龍泉鎮,直到新的希望降生。”
念的是虛假記憶裏塞進來的任務提示詞。
“我想,是不是從一開始,你的計劃,並不是想搞什麽真正的妖王出來,”他臉上沉靜如水,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一場過去已久的暴風雨,“那個所謂從劍胚當中選中一個暗中扶持、養蠱的計劃,有沒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個幌子?”
“在被我們壞了好事之後,你借坡下驢,假意投靠過來,試圖讓我們相信,你的計劃已經破產,你對幻境失去了掌控、再也沒有威脅……把你真實的意圖,掩蓋在這個不起眼的嵌套幻境裏。你可能也知道,必須把我和我的魔女們分開、隔絕我們之間的聯係,不然你沒法渾水摸魚。”
莫然的臉色有些灰敗,她低了低頭,再抬起來已經是滿臉淚痕:
“對魔物而言,作為魔物,我和我家那口子,幹將,都是早產兒,我的根基已經壞了,這次之後,就算不湮滅,我也要能級跌落,陷入長時間的沉睡……但沒想到,我們的遺腹子,也要成早產兒了……”
“等會,”樂易臉色一窒,沒好氣地打斷她,“什麽我們的遺腹子?!你說清楚啊,別再想糊弄。”
莫然嬌俏地白了他一眼:
“是我和幹將的,好吧。你要是晚幾天清醒過來就好了。可是被你這麽一道破,她就注定是個早產兒了。”
她的聲音很憂傷:
“在我的設想裏,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是人類的模樣,一出生就是s級,比她父親強,也比我強,她從一開就就能夠以人類的身份,生活在陽光之下,不像她的父母、她的同類們那樣,活在牆縫裏,活在黑漆漆的夾層裏……連名字我都替她想好了,就叫莫然。”
“可是,你,心急的你,卻不給她機會!”
“我必須做點什麽……我們娘倆,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說完,她的手探向自己的大肚子,在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中,一道白光從肚子裏飛出、肚子迅速地癟了下去!
一把與她的真身有七八分相似的長劍,出現在她手上!
樂易心中一凜,毫不猶豫地虛空畫符。
如他所想。
在念頭通達後,結界又可以打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