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的魔女又聚到了一起。
    顧璿依已經“回魂”了，這會正坐在沙發上，挨著姬一，聽她“痛斥”莫然剛才吃自己豆腐的惡劣行徑。
    聽到動靜的羅思婕和聶錦書，這會也好奇地坐下來，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來、一臉稚氣的小女孩。
    尤其是在聽姬一一番添油加醋地“控訴”之後，聶錦書對莫然竟生出了一種知己之感：
    好家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色，做了我想做卻沒敢做的事情。
    羅思婕在知道了莫然的身份後，先是驚愕，然後在悄咪咪地觀察了一番後，她有一點點失落。
    這莫然雖然看著年紀小，臉蛋很小很嫩——比姬一還要顯得稚氣未脫。魔女大王如果板起臉來，說話再拿捏得老氣橫秋一點，沒準還能冒充一下高中生，但莫然完全不行，她這一臉清澈的愚蠢，再加上幾乎溢出身體、繞著身體盤旋的叛逆蘿莉氣質，一眼小學生，不能再大了。
    雖然看著小，但莫然的身高其實也不矮了，有一米六二、六三的樣子——樂易是知道莫邪人形態模樣的，長腿大高個，有這麽一個老娘，她個子矮不了，如果未來還繼續長的話……
    在觀察了好一會後，羅思婕得到一個結論：
    莫然比她高一丟丟。
    她還是這個家裏最矮的。允悲.jpg。
    房姐也來湊熱鬧，看到莫然的模樣，她也是嘖嘖稱奇：
    “這是啥玩意？”
    意識到自己失言後，連忙改口：
    “小姑娘模樣很俊呀……但我尋思著，她魔物的成分要比魔女的成分多呀，而且多了不少？大半魔物，小半魔女？樂易你從哪拐來這麽一個小可憐小寶貝的？”
    莫然看到房姐後，和所有第一次見到房姐的魔物一樣，嚇傻了，她本能地、第一時間躲到了樂易的身後，像個背後靈般直接把頭臉埋到他背上，單薄的身體還很好笑地瑟瑟發抖。
    大概是樂易的寬肩厚背給了她安全感，也可能是意識到房姐對自己沒有惡意，她鼓起勇氣，從樂易背後探出腦袋，細聲細語道：
    “這位強大的尊者，能否給條生路？看在我父王與您相識的份上……”
    全然沒了之前那副把雞毛當令箭、頤指氣使的吊兒郎當樣。
    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為她掬一捧同情之淚……
    樂易心中發笑，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莫然跟她老娘一個德性，求生欲極強，還特有表演天賦。
    房姐見她說得可憐，連忙自責道：
    “別怕別怕，姥姥不會害你。讓我再瞅瞅。”
    她飄了過來，懸在莫然的頭頂上方，同時不忘點評道：
    “有點意思啊。這生命形式，讓我開了眼界了。
    “樂易，你小子去了一趟幻境，怎麽就多出這麽大的一個魔物女兒來了？她剛才叫你父王，我沒聽錯吧？”
    樂易隻好把剛才對她們說“莫邪托孤”的事又說一遍。
    “所以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父王不父王的，你們別聽她瞎扯。我最多算是個攝政王或者監國啥的，嗬嗬……”
    他把莫然拉到身前，幫她理了下劉海，笑問：
    “莫然，你自己說說，你媽是怎麽跟你說的？她要你叫我什麽？”
    莫然梗著脖子，昂著頭，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母後是故劍國國君、天下共主，你是她的夫君，我自然叫你父王啊。”
    樂易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給她來了一下縮水版的爆炒栗子：
    “你好好說話。”
    莫然慫了，擠出討好的笑容：
    “我媽說了，要我跟著你，還說寄人籬下嘴巴要甜一點，要懂得給人戴高帽……”
    “我可不需要這種高帽。”
    “那我叫你啥？”莫然猶豫道，“要不……幹爹？”
    旁聽的眾魔女們：
    “不行！”
    這個可不是什麽好詞。
    在她們看來恐怕還不如父王……
    樂易笑了道：
    “簡單點，別玩那麽多彎彎繞繞的，你叫我名字就行。”
    “好吧，”莫然癟了癟嘴，小臉也垮下來，妥協道，“那我叫你易哥……”
    “不行！”
    “不行！”
    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地響起。
    這回急吼吼出聲的竟是顧璿依和蘇媞，顧軍師沒等眾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即幹笑道：
    “這個稱呼是陶然姐和淩霜姐專用的，小莫然你先往後稍稍。”
    蘇媞也立即跟團：
    “對的對的，莫然你坐姐這裏來……你就跟著姬一她們叫他樂易哥。”
    蘇禦姐是家中魔女裏麵最“宜室宜家”、最有人妻人母氣質的，還是人類的時候，她就很討小孩子喜歡，張開手來向小孩子們求抱抱，不知道有多少小孩被她“蠱惑”得屁顛屁顛跑向她。可惜的是，莫然似乎不吃她這一套，她環視一周，眼睛滴溜溜地轉，然後目光落在陶然身上，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快速走到陶然身邊：
    “我要跟這位姐姐坐。”
    陶然頓時眉開眼笑的，她牽著莫然的手，把她拉到身前坐下：
    ”嘿嘿，坐姐姐腿上。”
    莫然臉微微紅，順勢坐下，然後被陶然摟住，一顛一顛地抖起腿來。
    小家夥立即咯咯咯地笑起來，樣子非常享受。
    姬一哭喪道：
    “可惡！那是我的專屬位置！”
    說著就要起身把莫然趕下來，幸好被顧璿依一把子拉住。
    不然兩小隻第一天見麵估計就鬧得不可開交。
    樂易看向房姐：
    “房姐，你看她這情況？”
    房姐還在為家中多了這麽一個奇葩新成員感到開心，她喜滋滋道：
    “不礙事，你就當成魔女吧，本質上雖然更接近於魔物……就算帶著出門也不礙事。她身上不管是魔物還是魔女的波動都很小，甚至比小顧還小一點。她媽琢磨了這麽久，我懷疑就是在琢磨這件事上了，想給她一個新的生命形態……”
    樂易心念一動，悄聲問道：
    “房姐，你覺得這中間有沒有可能有詐啊？”
    “哦？怎麽說。”
    房姐私聊他。
    “我是有點慌，主要是她媽給我印象有點惡劣你知道嗎，她有前科的，心機套著心機、一點也不老實，我是擔心有什麽陰謀，比如這小家夥，有沒有可能是莫然的一個載體？將來搞個借屍還魂、移花接木啥的。”
    “桀桀桀，你倒是留了心眼，不錯不錯，有長進，”房姐讚賞道，“不過這個你不用擔心。這小家夥就是一個特殊的生命體，也很純粹……你擔心她媽搞鬼，那是將來的事了。對了，我去過你結界看了，她媽現在確實在裏麵躺屍了，短期內是翻不起風浪了。”
    聽房姐這麽一說，樂易才放心下來。
    鬧騰了一陣，最終以莫然加入、成為房姐那個大房子的新住戶收場。
    房姐喜滋滋地招呼著莫然：
    “來來，小家夥，到姥姥這來，姥姥給你安排一個大房間睡覺，跟姐姐們住一起……”
    宛如引誘小紅帽的狼外婆。
    “我自己一個睡嗎？我害怕，我想跟樂易哥一起睡。”
    聽得魔女們眼角直抽。
    感覺到姬一的手快要忍不住打向自己的屁股，她連忙改口道：
    “好吧，姥姥，帶我去吧……”
    上午。
    別墅的客廳裏，再度布滿了魔女們的倩影。
    休息了一晚上，魔女們一個個神采煥發，在客廳裏三五成群，氛圍相當的好。
    讓樂易有點意外的是，才幾個小時不見，莫然就黏上了姬一，兩人關係一改先前的緊張和對立，這會她幾乎成了姬一新晉的跟屁蟲和迷妹，把魔女大王都有點整不會了。
    也不知道是去了房姐的房間後被魔女們教育好了，還是她自己想通了，知道要跟這個家裏的“團寵”姬一搞好關係，是作為新人的她需要重視的事情。
    該說不說，現在的姬一可不是樂易這個魔女之家的團寵這麽簡單，雖然年紀小，但沒人會把她當小孩看，尤其是在經曆了這次幻境裏對龍泉鎮的有效管理後，姬一的心性、能力，更進一步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更不用說，魔女大王今天淩晨還成功晉級a級，成為家裏四位a級魔女之一。
    四個魔女中，李棲梧不能長時間在現實世界裏活動，所以可以說，她、陶然還有蘇媞，目前是家中魔女高端戰力的三巨頭。
    但是用蘇媞的話來說，“小姬一b級的時候，我就弄不過她，現在她a級了，我更打不贏她了”。
    a級之間，亦有差距。
    這次幻境之旅同樣有升級收獲的顧璿依倒是很高興，姬一的升級對她來說也是利好，樂易從她們身邊走過的時候，就聽到她在和姬一探討戰術，因為姬一能力的提升、多出了一些分支能力，顧指揮又有了新挑戰，她要針對姬一的能力變化調整戰術。她倆討論得熱火朝天，莫然緊緊挨著姬一，一雙大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不明覺厲。
    樂易剛想跟她們打聲招呼，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竟是沈安妮來電。
    樂易也尋思著，以沈安妮消息靈通的程度，昨天一個白天到現在，她肯定是收到消息了？
    明州這邊，因為幻境的展開和關閉都很突然，導致消息目前還處於前期的發酵階段，互聯網、自媒體上甚至還沒有任何相關的報道。
    普通的消息靈通人士，在這種級別的突發事件中是很難指望上的。
    不過沈安妮不是普通人。
    樂易絲毫不懷疑她這會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果不其然，電話剛接通，就聽到沈安妮那仿佛來自天外、又嗲又幹練的聲音。
    別說，他竟然有種酥酥的、被懷念的電流擊中之感。
    如果算上在嵌套幻境裏的時間，他也是一年多沒見到沈安妮了。
    “樂易你小子！……還活著？”
    沈安妮劈頭就來了這麽一句，聽著有點興師問罪，樂易卻有種爺青回的感覺。
    這個女人。
    明明很關心我嘛，卻要裝作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他幹笑一聲：
    “安妮姐，活著呢。”
    對麵沉默住了。
    “德性。”
    她輕輕吐出一個詞，其實也同時長舒一口氣，繼續試探：
    “見到了謝君瀟了？怎麽樣，好看嗎？”
    說完自己先笑了。
    樂易心中翻了個白眼，就是你這個女人！給我亂點鴛鴦譜！害苦我了，呃，其實也沒多苦，就是無中生有多出了好些風流債……
    “還行吧！也就那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身材怎麽樣？我聽說她很顯年輕，是不是？”
    沈安妮有點興奮地打斷他。
    “還好吧，也就那樣。”
    “你小子，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剛從裏麵出來？”
    她冷不丁問道。
    還特意在“裏麵”一詞上作了強調。
    樂易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她問的什麽。
    他覺得自己最好的應對，是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過他這一停頓，沈安妮馬上心領神會了，讚道：
    “可以啊，小子。跟謝君瀟是在裏麵還是在外麵碰麵的？”
    更加確認。
    她是真知道。
    這個神通廣大的女人，在信息收集、消息靈通這塊，不比餘清歡差。
    樂易苦笑道：
    “裏麵遇到過，外麵也碰過麵了。“
    他覺得在這種可以向他人求證的事情上，自己還是別說謊的好。
    誰料沈安妮很神經地一驚一乍道：
    “什麽？你把謝君瀟裏裏外外看了個遍？！”
    頓時把樂易搞無語了。
    這個女流氓。
    口花花起來，比我還肆無忌憚。
    “不過她說的好像也沒錯？真是裏裏外外看了個遍，連孩子都有了……”
    他有點悻悻地想著。
    “哈哈哈，逗你的。”沈安妮心情不錯，樂得跟他多說幾句，“你不知道，霓裳社社長豔名遠播、成名多年，我是神交已久但緣慳一麵呀，上次老管去見她沒有帶上我，我一直引為憾事。你老實跟我交代，謝君瀟這人怎麽樣？長得真有那麽好看嗎？”
    “剛才不是說了嗎？”
    “我要你帶著誠意地說。先說外貌，有多美？呃，就拿你那個守護騎士來比較，是叫鹿淩霜，對吧？她倆誰更好看？”
    樂易萬萬沒想到，“吾與城北徐公孰美”這種問題，不是由兩個與自己關係密切的當事人問出，倒是讓沈安妮先提出了。
    “她和鹿淩霜？”樂易知道這問題逃不過了，想了想，決定遵從本心，“我覺得是鹿淩霜。更在我的審美上。”
    “那……”
    生怕她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問東問西，樂易搶道：
    “謝會長人也漂亮，換其他人來評，可能她更勝一籌，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當然，在有些人眼中，說不定她還不如安妮姐你呢！”
    他決定“違心”地拍一拍沈安妮的馬屁。
    沈安妮當然是美女，而且還是年輕的美女，不到三十歲，已經做出了很拿得出手的成績，不折不扣的行業大拿、名聲在外，銀安雙璧之一、銀安真正的金牌業務員。但單論相貌，樂易說完都覺得有些虧心……
    她倆不是一個級別的。
    沈安妮是那種耐看型美女，初看並不驚豔，看多了又會非常順眼，但她身上最出彩的，還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神秘且勾人的壞女人的氣質。
    很多男性在少年時代、年輕的時候，可能都喜歡過像沈安妮這種有點離經叛道氣質的“壞女孩”。她也許是經常逃課、成績卻無可指摘、被老師們一次次拿來樹典型的學姐，也許是同一小區裏某個被人指指點點、但是每次看到都會讓自己心跳加速的大姐姐……多年過去後，每次想起，仍然保有著一絲怦然心動，宛若從厚厚的毛玻璃之外射進來的白月光。
    邪魅的白月光，帶著歲月的濾鏡。
    但謝君瀟不是。
    她不需要濾鏡。
    她的美是客觀存在的。如果美貌是一種武器，她完全可以一人成軍。
    沈安妮有點心虛地接受了樂易的拍馬屁，也知道了這家夥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又問道：
    “你在裏麵……沒做啥懟天懟地、驚天動地的事吧？如果有，你得及時告訴我，公司可以考慮幫你兜底。”
    樂易自然不會承認，他笑了笑道：
    “很慚愧，我隻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光榮屬於明州人民。”
    他有種預感，這個問題不管他怎麽回答，沈安妮都會按她自己的理解、分析去裁量，最後得到她更願意相信的答案，所以幹脆就口花花一下。
    沈安妮沉默了。
    “德性。”她大概是猜到了什麽，有點不爽又有點興奮，“你假期還有幾天？在外麵浪夠了就趕緊回來吧！”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樂易：“……”
    他還準備說今天就動身回南鬥，沒來得及。
    回到客廳，魔女們還是各有所樂。姬一在教自己的新跟班莫然打遊戲，蘇媞逼著聶錦書陪她一起看劇，聶錦書一副度日如年的樣子，眼睛不住地瞟向它處，看到樂易，就瘋狂朝他使眼色，樂易樂嗬嗬地隻裝作看不見。
    鹿淩霜有點自律狂魔的體質，這別墅不比南鬥他們住的那個大平層自帶健身房，於是索性把瑜伽墊和小杠鈴拿到客廳，樂易進來的時候，她正帶著顧璿依、羅思婕一起揮汗如雨。
    羅思婕臉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為運動量的問題，還是害羞所致。
    顧璿依心思活泛，看到樂易的目光投過來，臉色如常，卻大膽地給他發來私聊：
    “前夫同學，我們中午的時候出發回南鬥對吧？一會你能不能去我房間？”
    “是中午回，這不是昨天說好了嗎？一會退完房也差不多中午了。去你房間做什麽？”
    “我想你幫我揉揉。”
    “……”
    客廳很大，陶然在另外一側的沙發上坐著刷短視頻，樂易剛在她旁邊坐下，她就貼過來：
    “易哥！這個！”
    手機遞到他麵前。上麵在播放一條最近發生的“奇聞”：
    一個姓黃的小明星在一次直播中炫富，向粉絲、觀眾們展示她價值高達200萬的耳環。太陽底下無新鮮事，本來這樣的事很多人早已見怪不怪，可偏偏卻有識貨的好事者，當場在彈幕裏指出了小明星正在戴的天價耳環不過是仿製品，是玻璃，價格400塊不能再多了。小明星看到了彈幕當然不信服、不高興，於是就當場與好事者爭辯了起來，就差把鑒定證書甩對方臉上了。
    因為這個爭執，直播間裏很快湧入了越來越多的吃瓜觀眾。到後來，小明星越來越下不來台了，因為指出是仿製品的好事者顯然是行家、業內人士，每一次發言和詰問，都問到了要害，小明星的回應越來越無力，事情的天平越來越朝著對她不利的方向的傾斜——事實上，不論是真品還是仿製品，小明星的公關團隊都已經汗流浹背了。
    正當直播間的輿情還在往上衝、並準備向外發酵、擴散時，意外發生了。
    小明星自爆了。
    當著直播間的觀眾們，她整個人火了。
    字麵意思。
    幾秒之內，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個人形的火炬！
    連慘叫聲都沒有，就香消玉殞了，根本來不及救治。
    事後調查，得出的結論並不意外：
    魔女失控。
    陶然指了指視頻下麵的評論區：
    “她們又來了。話說她們的粉絲數最近漲得慢了……”
    樂易一看，是老熟人“臨界·魔女之家”。它在下麵留言：
    “未來半年，世界的魔力進入震蕩期，對於魔女將會更加凶險！姐妹們，要懂得製怒，學會情緒管理！如果你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魔女，請火速關注我，本魔女之家將抽取三名幸運粉絲，由我們家長親自鑒定！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