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中眉心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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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第一天,陽光傾灑在大地上,帶來絲絲溫暖。楊威和楊歡興高采烈地跟著父母一同前往集市。集市上熱鬧非凡,各種聲音和色彩交織在一起。
當他們來到水果攤前,楊威的目光被那一串串金黃的香蕉吸引住了,那鮮嫩的模樣仿佛在向他招手,楊威滿心歡喜地對父母說自己想吃香蕉,那不過是幾塊錢的東西,然而朱珍卻絲毫沒有要買的意思。楊威不死心,開始使出渾身解數撒嬌,他拽著朱珍的衣角,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父母,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但父母始終無動於衷,怎麽都不肯答應給他買。這讓楊威的心裏瞬間被失落填滿,不開心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他的臉上寫滿了沮喪和失望,原本興奮的心情也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變得沉甸甸的。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裏滿是委屈和無奈。
朱珍看著楊威那落寞的神情,心中滿是疼惜,但同時也有著諸多思量。她在心裏暗暗想著:生活從來都不是容易的呀,每一筆開銷都得精打細算。今天出來這一趟,已經購置了好多生活的必需物品,這每一樣東西都是經過仔細斟酌才買的。中午打算包餃子,那得有麵粉、餡料等各種食材,下午還有釀苦瓜、釀豆腐和美味的鹽焗雞這些美食要準備,光這些食材的花費就不少了。不能因為孩子一時的嘴饞就隨意去買東西,雖然隻是那幾塊錢的水果,可是如果今天因為這一點小要求就滿足了,明天又有其他的額外支出,那長期下來,家裏的錢財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流失很多。自己和丈夫一直以來都在努力地節約持家,每一筆錢都要花在最該花的地方,就是為了能給這個家營造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讓一家人都能過得幸福呀。把錢留著以後有更需要的時候再用才是更明智的呀。父親站在一旁,雖然沒有言語,但心裏也有著同樣的想法,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整個家庭的未來,所以在錢財的規劃上更是絲毫不敢馬虎,隻希望能通過自己和妻子的努力,讓這個家越來越好。
楊威僅僅隻是個初中生啊,他的心智還不足以理解父母的這些心思。在他的單純世界裏,隻有未被滿足的渴望和滿心的委屈。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父母連這麽點小要求都不答應自己,於是他固執地覺得爸媽不愛他了。
回家之後,父母見他還是這副樣子,不由地生起氣來。他們嚴厲地責罵他。在這種威嚴的壓迫下,楊威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他深知自己無力反抗,在父母的威嚴麵前,他除了順從似乎沒有其他的選擇。他緊咬著牙關,努力地去抑製自己的情感,眼中的淚水在打轉卻不敢落下,心中的委屈和難過也隻能強行壓抑著。他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這種無奈的順從下,默默地蜷縮起來,獨自舔舐著內心的傷痛。他知道,在這一刻,自己隻能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盡管這讓他感到無比的痛苦和壓抑,但他也隻能將所有的情緒都深埋心底,表現出順從的樣子。
在靜謐的夜晚,房間裏隻亮著手機那微弱的光。楊威捧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緩緩滑動,滿心的愁緒通過文字向汪利娜傳遞。
“利姐,今日發生了這樣一件事,讓我深深地覺得,我的父母或許從來都不曾真正地愛過我。”楊威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承載著無盡的哀傷,“他們總是隻會用嚴厲的責罵來對待我,從不會設身處地去體會我的感受,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汪利娜那邊很快收到了消息,她看著這些話,眉頭緊緊皺起,心疼與急切交織在心中。她趕忙回複道:“楊威啊,你怎麽能如此篤定地說這樣的話呢?你太不理智了。你的父母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他們的責罵也許隻是恨鐵不成鋼啊,他們對你的愛是深沉而內斂的,你不能因為這一時的情緒就完全否定了他們所有的愛呀。你好好想想,平日裏他們為你做的那些點點滴滴,那都是愛的體現呀。”楊威看著汪利娜發來的這一大段文字,心裏一陣刺痛,同時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房間裏一片安靜,隻有手機屏幕的亮光和楊威那微微顫抖的呼吸聲,在這個夜晚,他似乎開始重新去審視自己與父母之間那複雜而又微妙的關係。
次日,楊威一家人來到了外公外婆家。元旦這個特別的日子,縣城的大姨一家和在外務工的舅舅一家也都紛紛趕來相聚。
當楊威踏入這裏的那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別樣溫暖瞬間在他心中湧動開來,這裏,才是他一直向往的、真正意義上的家。在爸爸那邊的親戚那裏,楊威從來都難以體會到那種血濃於水的一家人的親密之感,感受不到家的溫馨氛圍,也無從品味到幸福的滋味。但在外公外婆這裏,一切都截然不同。這裏有從小含辛茹苦將自己帶大、對自己無比疼愛的外公外婆,還有始終如一地愛護著自己的大姨、大姨父,以及舅舅他們。在這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真摯而親切的笑容,每一個細微的舉動中都飽含著深深的關懷。這種種都讓楊威深深地體會到了家的溫暖與幸福,仿佛所有的美好都如潺潺溪流般匯聚於此,成為他心靈深處最為溫暖、安寧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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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楊威還年幼的時候,爸爸為了生計不得不整日忙碌奔波在外,媽媽則因為計劃生育政策,懷著妹妹而不得不四處東躲西藏。最初,楊威本是要被托付給奶奶照顧的,然而奶奶卻直言自己要照顧叔叔家的孩子,根本無暇分心來照看楊威。無奈之下,可憐的楊威隻能被送往外公外婆那裏,從此開啟了在外公外婆的嗬護下成長的曆程。
小時候的楊威,記憶中滿滿都是來自叔叔的打罵。那些痛苦的經曆,猶如尖銳的刺一般深深地紮在他的心底,每每回想起來都讓他覺得痛徹心扉。也正因為如此,楊威對於父親那一邊的家人,也就是奶奶家的那些親人,他的感情變得極其複雜且淡薄。他的內心深處對他們充滿了抵觸與反感,那些曾經遭受過的傷害仿佛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巨大鴻溝,將他與他們遠遠地隔開。他根本無法對他們萌生出親近之感,有的僅僅是無盡的疏離和陌生。每一次看到他們,那些痛苦的回憶便如潮水般洶湧地湧上心頭,讓他原本就已淺薄的感情更加蕩然無存。對楊威來說,他們更像是一些熟悉的陌生人,雖然有著割舍不斷的血緣聯係,但卻始終無法讓楊威從心底真正地接納和認同,那原本應有的親情,在楊威這裏早已經變得支離破碎,難以重新拚湊完整。
於是,楊威來到了外公外婆家,自此便開啟了在外公外婆悉心照料下成長的人生之旅。盡管楊威僅僅隻是外公外婆的第一個外孫,但他們給予楊威的疼愛卻絲毫沒有減少。外公即便年齡已然較大,卻依然時刻將楊威放在自己的心間,經常帶著楊威四處溜達遊玩,還時常慈愛地給楊威零花錢,讓楊威充分感受到了無盡的溫暖與關愛。外婆則更是對楊威寵溺到了極致,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把楊威背在自己的背上,不管是務農時,還是進行其他勞作時,楊威都穩穩地趴在外婆的背上。外婆用她那並不寬闊卻無比溫暖的後背,給予了楊威從小到大的嗬護,為楊威遮風擋雨,讓楊威得以在她的羽翼下快樂、幸福地成長。這份濃鬱深厚的疼愛,恰似冬日裏那溫暖的陽光,持續不斷地照耀著楊威的心田,讓他對這裏充滿了深深的眷戀與依賴。
楊威興高采烈地站在外公身邊,滿臉期待地大聲向外公說自己想吃香蕉。外公看著楊威活潑可愛的樣子,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無比慈祥的笑容,猶如春日暖陽般和煦。他那雙布滿歲月痕跡的手快速地伸進衣袋,不一會兒就掏出一些帶著他體溫的零錢遞給楊威。
楊威父母看到這一幕,剛想因為一些擔憂而斥責楊威幾句,然而外公卻突然臉色一沉,直接嗬斥道:“你們別管閑事!”外公的眼神堅定且不容置疑,楊威父母便也不再多說什麽。
得到外公支持的楊威,心中滿是歡喜和感動。他歡快地攥著錢跟著妹妹楊歡,蹦蹦跳跳地朝著小賣部跑去,心中滿是對外公的愛與感激。在他的心裏,外公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他的人,是他最親近的夥伴和最溫暖的依靠。
他想起外公陪伴他度過的那些歡樂時光,每一個瞬間都讓他感到無比幸福。外公總是無條件地滿足他的要求,給他講故事,陪他做遊戲,那濃濃的愛意時刻包圍著他。楊威覺得,外公的愛就像溫暖的陽光,照耀著他成長的道路,讓他無畏無懼。
當他拿著心心念念的香蕉、還買了飲料和辣條,走出小賣部時,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陽光灑在他身上,仿佛給他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他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孝敬外公,讓外公一直開心快樂。
後記:
多年之後的一個平常日子,楊威提著剛買完的生活用品,緩緩走在回住宿的路上。當他路過一個水果攤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一串香蕉吸引住了。楊威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渴望,但很快,那絲渴望就被無奈所取代。他心裏有些苦澀,想想自己如今的拮據狀況,實在是沒有能力去購買這樣看似普通的東西。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 2011年的元旦,那個時候,父母也沒有給自己買香蕉,當時那種渴望而不得的失落感仿佛又湧上心頭。楊威不禁感歎,曾經的遺憾就像一顆子彈,在多年後的今天,正中自己的眉心。他的心中滿是感慨與惆悵,生活的不易和現實的殘酷讓他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時間的力量和命運的無常。
楊威眼神呆呆地望著那串香蕉,嘴裏喃喃地說了一句:“原來真正買不起香蕉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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