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各擅勝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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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寒氣襲人。
西夏中路軍前軍大營,碩果僅存的異姓王天都王野利遇乞,佇立在營帳之中,目光如炬地盯著麵前的沙盤,那沙盤之上,山川河流、城池營寨皆曆曆在目,華夏雙方的態勢一目了然。
突然,野利遇乞仰天大笑:“哈哈哈!此國戰我大夏勝矣!”
笑聲如雷,震得營帳微微顫抖,語氣中滿是勝利在望的豪邁,更是對敵人即將滅亡的輕蔑。
身旁的副將訛龐也跟著笑了起來,隨後道:“現在老天都站在我大夏一方,天降大雪,他馬一浮休想突破環州。”
他那話語中滿是慶幸與得意,在這惡劣的天氣下,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大華軍隊陷入絕境的滅亡模樣。
野利遇乞嘴角泛起一絲譏諷:“本郡王早就說過,李繼铖那老匹夫的戰略謀劃太過於保守,什麽叫以一城守一國?聚攏全國兵力,龜縮在靈州、興慶府等著大華軍隊包圍過來嗎?”
他眼中滿是不屑,在他看來,那種戰略簡直愚蠢至極,是將自己置於被動挨打的境地,也就李繼铖這種蠢貨才能想出來。
訛龐凝眉,接話道:“李繼铖是鐵杆太子黨,太子的大本營就在靈州。如今太子被陛下囚禁於興慶府,他估計是想著養寇自重,等大華兵臨靈州城下後逼迫陛下釋放太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對李繼铖的謀劃滿是不屑。
野利遇乞冷哼一聲:“愚蠢至極,太子沒登基前那就永遠是太子!他那龜縮戰略純粹是外行。如今咱們中路軍反攻大華環州,分兩路騎兵不斷騷擾大華糧道,馬一浮中路軍在環州已經龜縮了一月有餘。
隻要大華的中路軍動不了,其他兩路再怎麽攻城略地也是白搭。難道他們還能翻越雪山、穿越沙漠、橫穿賀蘭,直擊我皇城興慶府不成?” 他的聲音中充滿自信,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不斷夯實他心中的謀劃。
訛龐大笑:“還是大帥高瞻遠矚,咱們中路一旦功成,大帥必將成為我大夏第一個一字並肩王!”
野利遇乞聞言調笑道:“你小子什麽時候也這麽會拍馬屁了?”
訛龐連忙正色道:“大帥,小子少年從軍,中年才被你提拔至此,能有今天全憑大帥重恩,小子所言皆出肺腑,毫無半句虛言!” 他的神情莊重,話語誠懇,讓野利遇乞心中頗為受用。
野利遇乞輕笑:“好啦!你小子激動什麽?先看看如今的形勢吧!”
訛龐目光銳利,重新看向麵前的沙盤,沉思良久後道:“大帥,這幾日馬一浮的軍隊調動頻繁,環州的諜子來報,他不日就會發動反攻。卑職估摸著不出三日他必然反攻,馬一浮若再等下去,即使反攻得勝也沒了意義!”
野利遇乞點頭稱讚:“嗯,你小子眼光還是那麽準,確實對我脾氣,還有什麽想法,一並說了!”
訛龐見他問起,朗聲道:“大帥,如今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這風雪已經持續了四日,馬一浮龜縮數日,首波攻勢必然是迅如烈火。
卑職認為現在天時地利都在我大夏一方,若他馬一浮敢拚命,我軍就依托洪德寨、韋州節節阻擊遲滯他馬一浮的行軍步伐,待到他疲敝後撤之時,我大夏後方的兩隊騎兵包抄,我軍配合反攻!
哈!到那時我大夏可不是單單戰勝馬一浮那麽簡單了,開疆拓土,覆滅大華都可展望一二!” 他越說越激動,眼中那狂熱的光芒怎麽也掩蓋不住。
野利遇乞聞言大笑,重重拍了拍訛龐的肩膀:“訛龐,你中路軍指揮使的位置該動啦!過幾日陛下那都統軍的任命詔書就能到,莫要讓本帥失望!”
訛龐大喜,單膝跪地:“訛龐謝大帥提拔!”
他知道自己從今日開始,才真正成為野利遇乞的嫡係親隨。都統軍乃大夏十二監軍司的最高長官,向來都是以宗室貴族擔任,自己能獲此殊榮,意味著半步已入中樞,可謂平步青雲。
訛龐起身望著帳外的風雪,他第一次覺得這惡劣的天氣是如此的可愛,那層層風雪、疊疊烏雲之後,仿佛就是他無盡的光芒與榮耀。
蘇州堅匏莊園。
楊文和手持書信,麵色凝重。他將手中書信遞給身後的陸萱,目光望向窗外的大雨,那目光幽深如淵,似藏著無盡的憂慮。
陸萱接過楊炯寄來的家信,迅速瀏覽。信中詳細分析了中路馬一浮的困境、西夏掘開黃河將會造成的禍患,以及他進攻銀州的理由。條理清晰,麵麵俱到,即使是陸萱這個軍事外行,也能感受到此時大華的情勢危急如累卵。
“楊虎!” 楊文和高聲喚道。
老管家聞聲,推門而入,恭敬地立在一旁:“老爺,有何吩咐?”
楊文和沉聲道:“你立刻返京,帶上我的私印去見殿前司潘仲詢,讓他準備領兵北上!”
楊虎深知此事重大,躬身一禮:“是!”
說完,轉身快步離去。
“萱兒,執筆!” 楊文和吩咐道。
陸萱依言坐在書桌前,準備記錄。這些時日,她在這方麵愈發得心應手,無論是速記還是臨場潤色文書,都已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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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和緩緩開口:“清源張泉的字,職位是熙河蘭湟、秦鳳路經略安撫製置使),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以防陵穀變遷,東海揚塵。可沿慶、原、渭、秦、鞏五州構築防線,靜等時機,不日猛虎即可下山。”
陸萱記性極佳,在腦中構思一遍後,一邊寫一邊念,將潤色過的書令報給楊文和聽。待她寫完,見楊文和點頭,並無補充,便拿起桌子上的相府私印,蓋了上去。
楊文和沉思半晌,繼續道:“若德萊國公沈槐的字),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留意熙州大營,若事不可為,迅速回軍,以熙州為支點,會同秦鳳路五州之地,可防中路不失。”
陸萱書寫完後,見楊文和並未補充填補,於是將兩封信封裝,快走出書房,低聲囑咐了門外親兵幾句後重新返回。
楊文和見她返回,繼續道:“萱兒,你即刻啟程去一趟揚州,見一麵宸公主大公主李淑),幫助她在揚州造勢!”
陸萱也不問緣由,躬身一禮後離開了書房。
楊文和看著窗外的大雨,心中思潮起伏。
最初王宗暉哄抬糧價,他原本的計劃是將計就計,借助世家之力重新起複。要知道江南富庶,遠非關中可比,經得起折騰。而世家多在關中,隻要自己牢牢控製住糧價,王宗暉不久就會被世家推下相位。
如今大華一半以上的糧食都要依賴江淮和蜀地聯合供應,何況正值此國戰之際,他竟敢在糧價上動手腳,簡直是自尋死路。可楊文和沒想到馬一浮出兵至今,已一月有餘,寸步未進。朝中王宗暉頂著各方壓力,不斷向中路增兵增糧,看來他是已孤注一擲。
如今天降大雪,從自家兒子和沈槐的家信來看,中路多半要失。那原來春風化雨的複相計劃必須立刻改變,既然皇帝不能有錯,那就讓王宗暉去死吧。
楊文和目光幽冷,仔細梳理新計劃。
馬一浮中路一旦潰敗,自己的門生張泉作為熙河蘭湟、秦鳳路經略安撫製置使,在治下五州構築弧形防線。到那時,葉九齡舉薦殿前司潘仲詢領兵北上,聚兵在熙河蘭湟秦鳳一線,憑借五州之地,可保大華不失。到那時,王宗暉必然會成為皇帝的替罪羊。
三路伐夏,皇帝全力支持的中路若失,自己複相便指日可待。
西路軍西寧前軍大營內,氣氛凝重。
“爹,行章來信了!” 沈高陵將剛收到的私信遞給萊國公沈槐。
沈槐接過展開信紙,眉頭緊皺。
沈高陵見狀,疑惑道:“爹!怎麽了?”
沈槐將信遞給沈高陵,走向沙盤沉默不語。
沈高陵接過信仔細看了起來,看完後不禁怒從心頭起,他攥著信紙,咬牙切齒:“馬一浮真該殺!”
沈槐並未回應,沉聲問道:“咱們還有多少糧草?”
沈高陵答道:“西寧糧草充足,可夠全軍半月之用,若還不夠,孩兒還能從蘭州協調一二,現在河西已被我軍打通,蘭州到西寧線運送糧草不是問題。
沈槐凝眉搖頭:“不必!我軍以後糧草隻需保證 20 天之用,其餘後方糧草,以蘭州為中心,向後方定遠、河州等地存儲,能存多少存多少,若馬一浮中路戰敗,我軍可迅速回軍,至少能保證蘭州不失。”
沈高陵氣得滿臉通紅,大聲抱怨道:“爹,西路軍一路高歌猛進,可稱三軍之最,他馬一浮不準我軍進攻靈州。那好,我軍向西重開了河西走廊,連戰連勝,現在占據了西寧府。他這個蠢蛋若是被西夏擊潰,我西路軍就成了孤軍,必然要回師蘭州。到那時,河西全境必然是保不住,真他娘的窩囊。”
他越說越氣,無處發泄的他隻得在營帳中來回踱步。
“更讓我氣憤的是,我兄弟楊炯,他們東路軍雖然沒西路軍快,可東路軍穩紮穩打,無一敗績,本來攻下銀州,一路西進,直達靈州指日可待,可馬一浮那個蠢蛋非要我兄弟南下打什麽龍州,救那天波府楊渝的神符衛。
他娘的,五萬東路軍去救一萬被牽製的神符衛,聞所未聞。說到底,還不是怕我東西兩路會師靈州城下?據行章信中所言,熊定中已經有了全身之意,這還打個屁呀。”
沈槐大聲嗬斥:“穩重點!什麽樣子!”
沈高陵長歎一聲:“爹,此國戰,恐怕……。”
沈槐搖頭:“行章之前的信你還記得嗎?”
沈高陵一愣:“什麽?”
沈槐眸光一冷,寒聲道:“翻越大雪山,以西涼為跳板,奇襲興慶府!”
“記得呀!當時爹不是說這計劃太冒險了嗎?” 沈高陵疑惑道。
沈槐轉身,冷漠道:“我從行章的信中看出他已經生了死誌,中路軍報顯示東路和中路都在下雪,以我對行章的了解,既然他敢跟我提這計劃,那他就決不會放棄。”
沈高陵擔憂道:“爹,若是中路馬一浮能拖住西夏軍,這個計劃倒是可行,可他馬一浮現在蠢蠢欲動,馬上就要跟西夏軍決戰,他中路還一直在下雪,咱們若孤軍深入,恐怕會被西夏的中路軍回師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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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沉默半晌,悠悠道:“你說得很對,所以為父優化了這個計劃。”
沈高陵眸光一凜,走到沙盤前,等待沈槐的命令。
“如今我軍還剩六萬人,你領一萬現在就走,按照楊炯的計劃翻越大雪山,奇襲西涼,為父領著剩下的五萬兵收縮防線,放棄河西之地,聚兵蘭州。
一旦中路有失,我會立刻猛攻啅囉城,一可以策應中路,防止中路戰敗大潰,二可以掩護你滲透進西涼。一旦攻下啅囉,為父迅速向你西涼靠攏,咱們父子一同馬踏興慶府。” 沈槐說著,豪邁大笑,那笑聲在營帳中回蕩,似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壯烈。
沈高陵卻半點笑不出來,沉默半晌道:“爹,啅囉是西夏西線的命門,咱一開始不是都計劃好了嗎?隻打河西,不打啅囉。那啅囉每年提供給西夏的商稅、關稅占他們全國稅收的四分之一還要多,您打啅囉,那靈州和中路的西夏兵都會往啅囉靠攏,您這是以身飼虎!”
“哈哈哈!傻小子,所以說你那一萬奇兵才更重要,西夏就那麽多兵,老子吸引來這麽多兵,你要是還打不下興慶府,那就真和他馬一浮一樣是個蠢蛋嘍!” 沈槐調笑道。
沈高陵沉默轉身,眼中淚光閃爍,哽咽難言。
“神通呀!馬踏賀蘭,隳廟滅國的機會可遇不可求,那興慶府就是你和行章的化龍之地!” 沈槐大聲道。
沈高陵抹了一把眼淚,知道父親已生死誌,高聲道:“卑職沈高陵領命!”
語畢,轉身領兵而去。
沈槐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欣慰大笑:“好小子!不愧是我沈槐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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