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慌不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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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炯!你逃啊!使勁逃!哈哈哈!” 耶律南仙縱聲狂笑,手中三箭齊發,勢如流星趕月,那箭矢裹挾勁風,在楊炯身畔呼嘯穿梭,逼得他隻能控韁催馬,狼狽閃躲。
“南仙!你來真的!” 楊炯回頭,怒聲大吼。
耶律南仙滿臉瘋癲張狂,指揮身後一眾神箭手,將楊炯朝著麟州方向驅趕,見他還敢叫嚷,當下柳眉倒豎,嬌聲怒喝:“楊炯!你若不怕死,便盡管逃!我麾下皆是頂尖神箭手,後頭郎中也早給你備好了,你且逃著試試,姑奶奶我有的是閑暇陪你玩鬧!”
楊炯恨得牙關緊咬,心底暗忖這南仙發起火來當真可怖。瞧她那架勢,故意讓弓箭手箭矢擦著自己飛過,分明是要逼自己順著她心意往麟州去。
一念及此,楊炯滿心無奈:都怪那蕭瑟瑟,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給自己挑的這匹馬竟是短途烈馬,衝刺起來迅猛無比,後勁卻全然不足。那時隻顧著同耶律南仙鬥氣,哪曾料到這般。難不成這蕭瑟瑟也是個深藏不露的老司機?
楊炯才剛擺脫耶律南仙沒一會兒,她們便如影隨形追了上來。楊炯哪敢停歇,拚命驅馬狂奔,這才察覺馬匹弊病。想來耶律南仙也是知曉此馬狀況,這般如攆野兔般在草原上窮追不舍,定是餘怒未消,存心拿自己撒氣。
琢磨明白後,楊炯心一橫,瞧這周遭山坡起伏,若沒記錯,應是快到橫山餘脈附近。那銀州、永樂皆在大華掌控,同樣是麟州方向,倒不如將計就計。瞥一眼胯下已然慢下步伐的坐騎,心中默默祈禱這馬兄能再多撐一程。
耶律南仙興致高昂,滿心暢快,滿草原攆他逃命,這般將其掌控在股掌的滋味,妙不可言。一掃先前被楊炯欺辱的悶氣,此刻就想好好捉弄折磨他一番。
本就定好從麟州入遼,他倒好,先是耍賴逃跑,又使出那般下作手段,害得自己丟盡顏麵。這次非得給他些厲害瞧瞧!她心中主意已定,楊炯胯下戰馬是衝鋒短途馬,長途奔襲必然力竭。隻需用弓箭鎖死他逃竄路徑,自己想玩多久玩多久。
思及此處,耶律南仙再度搭箭上弦,弓弦震顫,利箭直朝楊炯左肩射去。
楊炯見一箭奔來,慌忙猛扯韁繩,扭轉方向,俯身驚險避開,回頭大罵:“妖女,你瘋啦!”
“我便是瘋了!也都是你逼的!” 耶律南仙說著,再次張弓,目光中警告之意甚濃。
楊炯瞧著她那瘋癲模樣,心底直發怵。毫不懷疑她真敢拿箭射自己,這小狐狸一旦狠下心,那可是全然不顧後果。若賭她不敢放箭,另尋別路奔逃,保不準就得被射落馬下。眼下她沒將自己攔下,全仗著那份近乎自負的自信。
契丹神箭手的厲害,楊炯心知肚明,要射死自己胯下戰馬卻不傷自己,於他們而言易如反掌。如此這般追攆,想來是真存了戲耍自己的心思。
楊炯思定對策,東線地勢他熟稔於心,周遭地貌了如指掌。當下狠抽馬臀,微微變向,看似仍朝著麟州,實則慢慢朝南靠攏。
耶律南仙目光銳利,見楊炯不吭聲隻顧縱馬,再看行進方向,便猜出他盤算。冷笑一聲,啐道:“楊炯!你以為躲進橫山餘脈就能逃出我手心?你的馬已然快撐不住,若此刻滾回來給我乖乖認錯,哄得本宮開心,便饒你性命。要是還冥頑不靈,等逮著你,定不輕饒!”
“南仙,你可知杜鵑花的花語?” 楊炯聽她語氣,料想是已沒了玩鬧心思,趕忙開口,意圖引開她注意。
“你想說什麽?” 耶律南仙蛾眉輕蹙。
“克製!你便是那高山上最明豔的杜鵑!我既點明你的軟肋,便意味著能拿捏住你!” 楊炯放聲大笑。
耶律南仙銀牙緊咬,美目含嗔,再度取箭,怒聲大罵:“那就看看咱倆誰拿捏誰!”
言罷,一箭射出,正中馬臀。
楊炯胯下戰馬早是強弩之末,這一箭下去,戰馬慘嘶,後蹄奮力亂蹬幾下,便再沒了力氣,前衝倒地。
楊炯早有防備,戰馬尥蹶子時,借著那股衝勁翻身躍下,落地連翻幾個跟頭穩住身形,幾個閃掠便衝向橫山餘脈。
耶律南仙鳳眸一寒,冷聲道:“刀傷藥可備好了?”
“全備齊了!駙馬給公主用的青黴素也都妥當!” 蕭瑟瑟低聲回應。
耶律南仙衝身旁三名神箭手點頭吩咐:“待會兒不必留情,隻要別射中要害便成。”
令下,便攜眾人直衝入樹林。
蕭瑟瑟與眾人麵麵相覷,暗歎公主與駙馬這相愛相殺的古怪路數,也就駙馬能招架得住,換旁人,十條命怕也不夠公主折騰。
當下不敢多言,依言追入山中。
剛進山,楊炯借著樹木遮蔽,施展出那神鬼莫測的妙風步,左躲右閃,避開身後箭矢。他也不傻,瞧那箭矢專朝腳踝、肩膀射來,便知耶律南仙根本無心殺他。
既如此,走位愈發大膽,在樹林遮掩下迅速朝西側山腰奔去。楊炯知曉山下便是無定河,隻要到了西側矮坡,跳入河中,她便休想再尋到自己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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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南仙緊追不舍,追著追著,心中漸感蹊蹺。她自認對楊炯頗為了解,這橫山餘脈不算高聳,他能躲去哪兒?看他一路朝西側山腰奔逃,又不似慌不擇路,定是早有謀劃。
念及此,耶律南仙也顧不上許多,秉持敵人想做之事自己定要阻攔的念頭,當即下令:“別留手,逼他上山,別讓他去西側!”
言罷,率先張弓搭箭,直瞄楊炯腰身射去。
楊炯時刻留意後方,見她竟朝要害放箭,氣得破口大罵:“你真要殺我!”
“別嚷嚷!我知道你功夫深淺!早給你備著刀傷藥,死不了!” 耶律南仙白他一眼,繼續搭箭。
“臥槽!” 楊炯怒罵一聲,見身後箭矢紛紛朝後背襲來,雖速度不快,可挨上一下,還逃個什麽勁兒。
當下一咬牙,猛地調轉方向,徑直朝山頂攀爬。
“楊炯,別逃了!乖乖隨我回大遼!” 耶律南仙高聲呼喊。
“回個屁!你這瘋婆子,有本事射死我!” 楊炯跳腳大罵。
“你當我不敢!”
“咱倆一張嘴就能猜到對方想什麽,你舍得殺我?” 楊炯大聲調侃。
“好好好!便讓你瞧瞧我舍不舍得!” 耶律南仙瞧他那副拿捏自己的得意模樣,心頭火起,抽出一箭,駐足立定,屏氣凝神,隨著楊炯身影移動,算準距離,弓弦 “砰”的一聲巨響,利箭如電,直取楊炯大腿。
“艸!” 楊炯見這一箭迅猛,驚呼一聲,狼狽就地側滾,避開此箭後抬頭,卻見頭頂數箭呼嘯而過,顯是要壓製自己起身,當下也慌了神,順著山坡連滾帶爬,耳聽得水聲滔滔,知曉無定河就在近旁,心一橫,閉眼徑直滾了下去。
也不知翻滾多久,楊炯隻覺天旋地轉,起身一看,竟身處一處突出平台,身旁巨石擋住滾落之勢,下方便是奔騰洶湧的無定河。
耶律南仙隨後趕到,站在遠處高地,望著滿身傷痕、立於懸崖邊的楊炯,憤怒、委屈、不甘諸般情緒在心頭翻湧,眼眶瞬間泛紅,可那驕傲性子作祟,又強行憋回淚水,揮手遣退左右。
幾步走到距楊炯最近的平台處,雙目含淚,卻緊咬雙唇,一語不發。
楊炯見她這般模樣,氣道:“怎麽,你倒委屈上了?是你要殺我,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你這混蛋!明知我不會殺你,偏要這般氣我!你就是死,也不願跟我回大遼麽?” 耶律南仙怒吼出聲,吼罷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那委屈勁兒不知從何而起,混著怒火,瞬間將她淹沒。
“哎哎哎!別哭啊!咱有話好好說!” 楊炯實在見不得她落淚,這般矜嬌的公主,一日被自己氣哭兩遭,想來長這麽大她也是頭一遭。
耶律南仙聞言,抬手抹淚,哼道:“你肯跟我談?”
“當然,隻要你願談,我隨時奉陪。”
“好!那你摸著良心回我,我耶律南仙待你如何?可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耶律南仙目光灼灼,直勾勾盯著楊炯。
楊炯起身,靠住巨石,歎道:“從前不熟時便不提了。自你雪地救我性命,我承認,多是我欺負你居多。你幫我不少,救命之恩、借我精兵、助我攻城,樁樁件件我都記著。雖說你行事也有算計,卻當真沒什麽虧欠我的。”
耶律南仙微微頷首,又道:“那咱倆便掰扯清楚!我可曾拿救命之恩要挾過你?可時常將此事掛嘴邊?”
“呃,倒也不算要挾,不過應下你三個條件罷了。你的確沒常念叨救命之事,這三個條件雖是被迫答應,我卻認賬,絕不反悔。” 楊炯認真回道。
“此事暫且不提!我幫你攻城,減了你兄弟死傷,能不能抵你救我之恩。” 耶律南仙繼續追問。
“南仙,我救你是發自本心,沒想那麽多!”
耶律南仙擺手,沉聲道:“今日便把話捋順,咱倆到底誰對誰錯!你且說,能不能相抵?若不能,後頭兩個條件我也不要了,加一塊兒能不能抵?”
“南仙,你到底想說什麽?” 楊炯極不喜歡這般斤斤計較的氛圍,仿若兩人成了陌生人一般。
耶律南仙不理他,自顧自喃喃道:“你不答,我便當作你允我用攻城之情抵救命之恩。若有異議,此刻便講,往後再提,我可不認。”
“南仙,我不喜你這般說話!一路走來,你我皆是心思細膩之人,即便不言,心裏也都明白。你這般說話,我心裏別扭!就如同我罵你、對你狠話,你心裏不舒坦一樣。” 楊炯語調低沉,語氣決然。
耶律南仙聞言一怔,旋即啐道:“你便是這般哄那些公主的?”
楊炯瞧她那故作打趣、實則轉移話題的模樣,沉默不語。
耶律南仙見狀,良久無言,而後道:“你答應我的事,並未做到。”
“我沒說不去!那是我姨母,對我有哺育之恩。她貴為皇後,竟被個不知哪冒出來的鼠輩殺了!我那些親朋故舊,現今如履薄冰,我不想往後隻能在夢中見他們!” 楊炯怒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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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南仙冷笑連連,斥道:“你當自己是誰?我當初為何瞞你長安之事?就怕你衝動回去送死!先前殺那修道皇子時,你差點丟了腦袋,如今還想回去殺皇帝苦心保下的皇子,你腦子呢?
退一萬步講,即便得手,又能怎樣?你能改變什麽?你們皇帝鐵了心不讓宗室繼位。你隻剩兩條路,要麽造反,要麽隨我回大遼,做那最尊貴駙馬,別無他選。”
“不,有得選!那鼠輩我有的是法子收拾,更能讓皇帝敢怒不敢言。我是大華人,永不當二臣!再者,南仙,你真能保我榮華富貴?據我所知,此番對金,遼皇與梁王已牢牢掌控軍隊。
你與耶律兄多年謀劃,如今全在東北抗金。所以你才這般心急,一旦耶律兄兵敗,你們便失了依仗。眼下唯有全力助他取勝,借大勝之勢重返朝堂,才算真正站穩腳跟。
可遼皇一直在栽培提拔其他皇子,這一點同我大華一樣,我們是皇室和宗室世家的矛盾。你們是太子和遼皇的矛盾。相比來說,你們的矛盾更加尖銳,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你許我榮華,可有底氣?” 楊炯沉聲反問。
耶律南仙展顏一笑,難得俏皮道:“你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
楊炯翻了個白眼,罵道:“別打哈哈!既說到信任,咱們便說透。給我七日,我料理完長安之事,便去登州赴約,你信還是不信!”
“我不信!” 耶律南仙不假思索,直接搖頭。
楊炯氣苦,怒道:“我可曾騙過你?”
“沒有麽?起初答應攻入興慶府三日後隨我回遼,如今幾日了?” 耶律南仙反唇相譏。
“南仙,你怎這般倔強!起初你說半月回遼,咱倆齊心攻城,時間大幅提前。我回長安七日,再去登州,比你原計劃還快,當下這法子最穩妥,見效最快。”
楊炯言辭懇切,滿心無奈,隻覺這些公主怎都這般拗,難不成是公主通病?
耶律南仙聞言,沉默許久,終道:“你這計劃,我沒意見,可回長安這事,我不答應。”
“為何?”
“七日便能善後妥當?大華不是金國,也不是大遼,殺的可是皇帝力保的皇子,稍有差池你便性命不保,即便成事,也難料有無變故。這純粹是意氣用事,毫無可行之處。我懂你報仇心切,卻不信你七日能做成這形同政變的殺皇子大計。” 耶律南仙冷靜分析。
楊炯聽罷,笑道:“南仙,你是怕我死,還是怕我不跟你回遼國?”
“這倆問題有區別嗎?”
“有!”
“什麽區別?” 耶律南仙睜大眼睛,佯裝不懂。
“你這人,真是無趣。” 楊炯苦笑。
耶律南仙輕哼一聲,罵道:“我沒功夫跟你閑扯,趕緊滾上來,跟我回家,往後大遼便是你的家。”
楊炯見此,知道談不下去了,冷聲道:“耶律南仙!我最後講一遍,你嫁給我,我便全依你,不然大遼永不是我家。”
耶律南仙氣極,跺腳瞪眼道:“你一定要這般氣我?”
“是你不信我罷了!” 楊炯聳肩糾正。
耶律南仙氣急敗壞,緊盯他雙眼良久,終是歎道:“罷了,我答應你!上來吧。”
“真的?”
“還要我說第二遍?” 耶律南仙挑眉怒目。
楊炯卻紋絲不動,笑道:“南仙,你可知你說假話時,腳會不自覺內八。”
耶律南仙一怔,下意識分開雙腳,又見楊炯那戲謔模樣,恍然大罵:“你詐我!”
“不然呢?到底還是那隻小狐狸,嘴裏沒一句真話!” 楊炯回罵道。
“給我抓住他!” 耶律南仙狠狠瞪他一眼,身形一閃,赫然下令。
話音未落,身後兩根繩箭如電射出,牢牢釘在巨石兩側,迅速夾住楊炯。緊接著,一個套馬索直飛楊炯脖頸。
楊炯瞳孔驟縮,氣貫全身,雙臂用力一扯繩索兩端,扯出一絲間隙,千鈞一發之際側頭躲過套馬索,而後縱身跳下懸崖,直墜入滾滾河水之中。
“楊炯 ——!” 耶律南仙雙目盡赤,仿若五雷轟頂,身子止不住顫抖。
“公主!公主!” 蕭瑟瑟急忙抱住耶律南仙,焦急呼喊。
“快!所有人,速去下遊救人!別管我!” 耶律南仙回過神,嘶聲下令。
眾人領命,狂奔下山,沿無定河下遊,焦急呼喊搜尋。
耶律南仙眼眸空洞無神,她腳下虛浮,踉蹌著朝後連蹌幾步,險些栽倒。正巧旁側一棵蒼鬆,用它那粗糲的枝幹抵住了她傾倒的身軀。耶律南仙仿若被抽去了渾身筋骨,順著樹幹緩緩滑落,癱軟在地。
刹那間,積攢已久的淚水決堤而出,恰似斷了線的珍珠,劈裏啪啦滾落臉頰。她悲聲哽咽,哀歎道:“楊炯啊楊炯,難道即便身死,你也決然不肯隨我回遼麽?難不成在你心中,當真那般厭我?”
言罷,淚雨更甚,哀慟之聲在林間久久回蕩,令這周遭草木,似也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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